這些衙役對突然來找黃縣令的人,處理方式,很成熟了,一邊將人塞進審訊室,一邊讓同僚去稟報黃縣令。


    所以,範書商直接被衙役拖著,扔進了審訊室。


    衙役找到黃縣令時,黃縣令正在確定明日雲縣縣衙第一次官方【唱衣會】的行事流程。


    為了避免到時候出現錯亂,他正帶著眾人,在【茶室】排練。


    一直窩居在黃宅的黃老先生,在昨晚的酒桌上得知此事,今天滿地打滾地耍賴也要跟過來圍觀。


    即使如此,也沒能讓黃縣令有所動容,黃縣令當場嚴詞拒絕了他!


    但是,黃老先生不知道怎麽避開仆從、怎麽翻牆離開黃宅的,反正,等他到縣衙時,就發現黃老先生已經坐在他的位置上等著他的。


    黃縣令這下相信黃老先生可能是真的黃家人了,就這老當益壯的身手,就令人震撼!就是性格很一言難盡了!


    都說一物降一物,黃縣令雖然沒被耍賴狂魔黃老先生降住,但是,也奈何不了對方。


    黃縣令,“……”


    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麵帶微笑,但是,黃縣令可以!


    黃老先生麵對黃縣令溫和的微笑,感覺心裏有些發毛,這不科學,他的招數對付他的兩個蠢兒子和皇帝,那是一個比一個準!怎麽到這裏就不管用了!?


    但是,沒關係,他就喜歡有挑戰性的!


    所以,他越挫越勇!


    甚至在黃縣令的不同意跟隨的情況下,前腳同意不去茶室,後腳的趕在眾人前麵,溜進茶室,躲在文件櫃內!


    可惜,他身上香囊的味道出賣了他。


    黃縣令剛踏進室內,就聞到那若隱若現的香薰味,很淡,但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而茶室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那文件櫃。


    所以,黃縣令示意黑麥去將躲在文件櫃裏的人,揪出來。


    然而!


    黃老先生被抓包後,還死活不願意離開,抱著櫃子門不走,就差打滾了。


    黃縣令卻下令,命衙役連人帶櫃子一起送走。


    黃老先生,“……”


    他被送走之後,又避開其他人,溜回茶室窗底下偷聽。


    他偷聽也就罷了,還給非露出半個腦袋,往室內看,目光炯炯有神,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


    黃縣令不想打斷彩排,就默認對方偷聽了。


    有些人,隻要給點陽光,就敢瘋狂生長!


    黃老先生見偷聽有戲,從半蹲著偷聽,再到站直了身體,光明正大地偷聽,甚至在【唱衣】高潮部分,他心知其他人絕對不想中斷流程,所以,十分幹脆,爬窗進屋,光明正大、大搖大擺地坐到椅子上,十分光棍地當起了大爺。


    眾人:“……”


    除了謝主簿和黃縣令,其他人都露出了無語的神情。


    他們這樣的表情,取悅了黃老先生,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這時候,黃縣令卻暗自打量了一下謝主簿的神色,以及黃老先生的態度。


    他麵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已經起疑。


    大家情緒不好,彩排雖然流程無誤,但是,顯然興致沒那麽高昂了。


    就是在這時候,衙役前來敲門,請示。


    眾人聽到敲門聲,顯然都鬆了一口氣。


    當他們聽到來者又是生麵孔,也是來找黃縣令的。


    眾人默默將目光齊聚在黃老先生身上。


    他們的表情很明顯了,‘千萬不要再來一個老頑童了!’遭不住了!


    黃縣令掃視了所有人一眼,將他們的表情都盡攬於心,微笑,“本官去處理一下,爾等繼續彩排,謝主簿你負責監督。”


    黃縣令前往了審訊室,剛進門就被抱住了大腿。


    “親人啊!你終於來了!我已經在山洞裏轉悠了許久,怎麽喊,都隻有自己的聲音,太恐怖了!這裏不會有鬼吧!?那些鬼東西,不會追上來吧!”


    範書商已經醉得發神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黃縣令的大腿,跪求。


    黃縣令,“……”


    範書商露出了癡迷的神色,“隻要你把我救出去,我就告訴你寶藏在哪裏!哪裏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石、銀子、銀子……”


    黃縣令微笑,“哦,寶藏是在哪呢?”


    他說完,歪頭看一旁的黑麥,用口型說,“解酒藥。”


    黑麥沒有離開,而是安排給,在門外值守的衙役去處理。


    等範書商被灌了解酒藥,清醒後,看到審訊供詞上,自己醉酒後的胡言亂語,瞬間嚇得像鵪鶉,完全看不出醉酒後囂張到罵縣衙官員是孫子的樣子,甚至都不敢說話了!


    他麵上酒氣未散,臉頰發紅,麵對問話,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


    黃縣令看他這個樣子,知道一時半會兒,此事不能善了。


    他召來在彩排的崔錄事,讓崔錄事過來負責記錄供詞。


    等崔錄事到了,才正式開始審問。


    黃縣令,“範書商,本官是看在你自首的份上,對你禮遇有加。但是,你既然無意說真話,本官隻好安排人去查,在真相大白之前,隻能先將你收監了。”


    範書商聽到這話,瞬間瞪大了雙眼,眉毛收緊,嘴角耷拉下來,“黃縣令老爺,老…草民,草民不是不想說啊,那,那地方,不是人能去的!草民當初也是誤打誤撞,能能從裏麵出來,純粹是靠運氣……也不算,是被一隻沾了血的馬帶出來的……”


    “那裏可是雲縣有名的鬼林……要是被…被那些髒東西發現了草民偷了祂們的金子,那,那草民還能活嗎?”


    黃縣令聽到鬼林時有些驚訝,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範書商,對方臉上雖然有懼意,但卻不像是其他人想起鬼火時的那種恐懼,而是更加隱晦的那種驚懼,像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嚇到。


    他目光溫和地看著對方,微笑,“本官倒是好奇你所謂的鬼林,指的是什麽?正好本官今日無事,可以一整天都聽你好好說說,這個鬼林。”


    範書商見黃縣令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很是震驚,他極力壓低聲音,“鬼林就是,那個地方,種滿櫸樹和秦嶺冷杉的那個地方。”


    他見黃縣令竟然真的不知道,有些著急起來了,“就是林洞村的人,十一年前,一夜之間,消失了半數青壯年的地方!”


    “林洞村?你是指林氏宗族附近那個村子?”


    範書商急得直接拍手,差點站起來了,“哎呀,黃縣令你可別裝傻啊,那件事之後,縣衙就將林洞村的人分開遷移到各個農莊上去了,連村民都改名換姓了,現在那地方都荒廢多年了,哪能是林氏宗族旁邊那個權貴的富庶之地!就在,就在那墳山後麵,過了蝴蝶穀那個林洞村!”


    黃縣令見對方終於說出地點了,很是欣慰,“你看,隻要你願意說,這不就有進展了,從頭開始說起吧,從你進鬼林的目的開始說起!”


    範書商光回想當年就感覺毛骨悚然,渾身寒毛發怵,每次提起‘鬼林’時,他後背就陡然生出一股涼意,現在讓他詳細描述當年的經曆,他感覺自己會死,嚇死!


    範書商疑神疑鬼地看了下審訊室內的邊邊角角,但是,看到有陰影的地方,卻又不敢真的去看。


    範書商低語,“也不是不可以說,咱就說,咱能不能換個地方,換個大太陽底下的……”


    黃縣令見對方真的是恐懼到極致了,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麽?你在這室內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嗎?”


    範書商咽了咽口水,“不,不知道,那東西,故意躲著人的時候,人看不到,但是,總會在不經意嚇死人!”


    他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就算身體內還有酒氣纏身,也無法讓他鼓起勇氣,去述說曾經。


    他露出了懇求的神色,“我們去太陽底下說!擺脫了!不要在室內!到了陽光下,拿繩索將草民固定起來,草民上次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發狂,殺了草民的愛狗……草民不想傷人,但是,祂們總會以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讓草民清醒後,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拜托了!”


    黃縣令最終在對方的請求下,將審問現場,轉移到了縣衙的演武場。


    演武場空曠無人,範書商坐在囚車內,手腳戴著鐐銬,他感受著灼熱的陽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感覺安全了許多。


    他終於打起精神,開始回憶當年。


    那是他獲得第一桶金,開創自己的商業道路的第一步,也是他此生,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範書商,“那是十年前的一個秋日,草民家中貧寒,父母早亡,草民靠在軍中幾年賺的軍餉和補貼,娶了鄰村的箱娘,隻是,箱娘生孩子傷了身體,需要大量昂貴的藥材養身子,草民那點積蓄,很快就用完了。”


    他陷入回憶中,悵然難過,“草民自認為身手不錯,決定去山上打獵,補貼家用,隻是沒想到,在半山腰,遇到山匪在打劫,那一路上都是屍體,被砍殺得七零八落。草民一拳難敵四手,不敢現身和山匪硬碰硬,想脫身,隻能往深山老林裏去。。草民離開的時候,還是正午,日頭還算毒辣,草民進了山中,發現山中竟然也有山匪,看起來像是在巡邏,草民看他們作風不像是普通的山匪,更加不敢暴露自己了,隻能往相反的方向走,草民憑著一腔孤勇,一路狂奔,慌不擇路,隻記得自己像是翻了三四個山頭,在最後一個山頂看到了山穀內有村落,心想得救了。”


    他說到這裏,瞬間毛骨悚然,後背冷汗直冒。


    “那不是得救,那簡直是草民這一生最大的噩夢。”


    他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那座山都是老樹,樹壯葉茂,野草叢生,連個人走過的小道都找不到,草民不敢輕易進入,當時草民想著,進去了迷路是小事,遇到毒蟲毒蛇,求救無門,那才是要命的事。”


    他已經露出了懊悔了神色,想必,如果能回到當時,重新選擇,他一定會頭也不回地紮進密林中,而不是選擇另一條路。


    “所以,草民順著岩石山壁,往下攀爬,草民的身手還算可以,以前在軍中,是個踏白軍的小卒,負責偵查,在踏白軍騎兵去探路之前,想投石問路,確定路線,避免風險,所以攀岩壁,對當時的草民而言,不算什麽。草民下了山穀,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了遠遠看到了村莊的入口,但是,那裏,太安靜了,安靜到毛骨悚然了。”


    他已經恐懼到無意識的雙手握拳,“你們能想象嗎,眼前就是村落,但是,卻安靜到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證明,那附近,連個會喘氣的都沒有,隻有草民一個活人!”


    “但是,草民當時沒想通這個關卡,隻將那村落當成是救命稻草,飛快地跑過去,甚至看到村口刻著村名的石頭時,也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掃視了一眼,直到草民進去,村落中,碰不見任何一個人,甚至,草民大聲喊‘有人嗎’,回應草民的,隻有回蕩在山穀中,草民的聲音。”


    “草民害怕了!草民驚懼之下,回想起入村口時,看到的那個村名,叫《林洞村》,草民當時仔細回想,才感覺那名字耳熟。那時候,太陽快下山了,當夕陽光照耀在村道上時,那紅光讓無人的村落更加詭異,草民就在那一刻,回想起了這個《林洞村》,那是草民去草民原配家中提親時,聽到那邊鄉裏鄉親說起的八卦,說是林洞村有女鬼,裝吸食青壯年的陽氣,一夜之間,就殺光了林洞村大半青壯年,林洞村的人嚇得全村都搬走了。”


    他不自覺地開始雙手抱著胳膊摩擦,企圖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草民當時覺得有些害怕,但不至於被嚇死,草民心想那其中肯定有問題,比如那些山匪作祟,擄走青壯年為己用,又編造流言,遮掩自己的罪行之類的,不論如何,那地方肯定是有問題的,草民已經一身麻煩,所以,不想再惹麻煩,當即轉頭就跑,準備原路返回。”


    “但是!草民找不到進去時的村口了!那村內就隻有一條村道!!”


    “那條村道,就是筆直連接著村口!”


    “但是!”


    “草民原路返回之後,那村道成了一片森林,那森林的樹種,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那是櫸樹和秦嶺冷杉。”


    他說完,看向審訊他的黃縣令,想從其身上,汲取些許認同感,“這是不可能出現的,對嗎?”


    黃縣令沉思片刻,問道,“你看到的櫸樹和秦嶺冷杉,是樹苗還是老樹?”


    範書商聽到這個問題,有些驚訝,他曾經將這個遭遇,編成故事說給過他的戰友與幕僚聽,但是,從來沒有人從這個角度問過問題。


    範書商回想了一下,斟酌道,“不算樹苗,已經長成了,但也不是老樹。”


    黃縣令聞言,頷首,“然後呢,你做了什麽?”


    範書商瑟縮了下,臉上露出了恐懼之色,“草民當時害怕了,非常的恐懼,慌不擇路找了一個帶院子的民宅,鑽了進去,隻是草民進去後,發現民宅內空空如也,連家具擺設都沒有,沒地方隱藏,所以草民又跑出來了,進了一棟雙層的雕花竹樓,那竹樓內還有擺設,雖然已經落了厚厚的灰塵,但是,至少還能讓草民躲藏一下。”


    “那竹樓有一個枯井,就在通往後院的通道上,隻有一個木板遮擋,但是木板沒有完全蓋住井口,當時光線昏暗,草民一時不察,墜落井內,摔斷了腿。草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草民對麵是三個骷顱頭。”


    “草民當時嚇得尖叫出聲,不停往後挪動,沒想到那井壁上有個口子,可以讓人爬進去。草民沒有多想,直接鑽進去了。”


    範書商眼底忍不住露出精光,“那洞口,連接的就是寶庫!草民隻鑽進了一個頭,視線所及之地,堆滿了金塊,銀塊,珠寶,玉石。草民當時什麽恐懼都沒有了,隻覺得自己發達了!草民被眼前的寶藏,蠱惑了,硬是從洞口爬進去。”


    “草民看不懂珠寶玉石值不值錢,但是,金塊不一樣,不管到了哪裏,金塊都是硬通貨,那麽大的金塊,在行軍打仗的時候,足以換至少12個人頭了。草民沒有多猶豫,直接脫了外衣,裝金塊,裝到草民背不動,才停下。”


    即使隻是回憶,他的臉上也掩不住興奮,但是,這興奮勁很快就消散了。


    “草民被金塊迷了神智,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的不對勁。等到草民拖著斷腿,要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草民出不去了。那個進來時的洞口不見了,那個存滿寶藏的地方,出入口一個像是窗戶的木門,打開那門,對麵是幽深黑暗的暗道。”


    他再次重新寒毛豎立,麵露驚恐,“那裏太安靜了,就是在村落時的那種,安靜,甚至更加安靜。草民這才驚慌起來,也顧不上寶藏了。草民找了一個木板,固定斷腿,又將裝滿信紙的木匣清空,盛裝入金塊,將木匣背在胸前,然後摸著石壁往幽深的暗道裏走進去,草民之所以敢走,是因為,草民感受了了從暗道裏吹出的風,有風的地方,必定有出口。”


    如果真的這麽簡單,範書商也不用,怕得跟見鬼似的了。


    範書商繼續道,“草民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渴又餓又累,終於走到了盡頭,那盡頭,竟然是草民一開始待的那口枯井!!”


    範書商的驚懼,讓他聲音都沙啞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草民進去的時候!那古井的井壁和寶藏室,就隔了一道石壁!!”


    範書商實在想不通,一直在說,“那怎麽可能呢!”


    黃縣令見他像是被回憶嚇住了,便打斷他,“你有沒有想過,那可能是兩口井,隻是被人建造成一模一樣的,故布疑陣,嚇唬像你這樣的誤闖者。”


    範書商紅著眼眶,搖頭,眼底布滿恐懼,聲音暗啞,“不,那就是同一口井,因為那骷髏頭,很特殊,頭骨表麵很寬長,和正常人的不一樣,正中間有個造口,狗尾巴草從造口生長出來,那不是人為布置的巧合,絕對不是!”


    黃縣令聽對方的話語,感覺那頭骨的受害者,很可能是舟狀頭,那是一種長頭畸形。


    在醫學上,被稱為顱縫骨化症,屬於一個或多個顱縫早閉中,相當常見的頭顱畸形,是因為先天發育障礙導致的畸形。


    治療的辦法,是重開顱縫。


    隻是,在這個時代,他確定有人會用這麽先進的醫療手段,所以,再從範書商所提的造口來看,也不像是因為治療導致的,更像是,有人,故意將其頭顱鑿開了。


    範書商平複完情緒,又繼續說,“草民試圖爬上井口,出去,但是,不行,枯井太深了,草民又斷了一條腿。草民決定原路返回,就這樣,草民接下來就是不停地往返那通道,試圖找到新的出口,甚至發狂了就在井底大吼大叫,但是,沒有用,那裏什麽都沒有,過了好幾個日夜,草民實在靠不住了,再加上下起了暴雨,草民隻能離開古井,回到寶藏室內。這次,等草民醒來,那個通道已經消失了,草民打開那小木門的時候,隻看到了石壁,堅固的石壁!”


    “那時候,草民已經昏昏沉沉,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甚至分不清,草民不停往返枯井的經曆是不是草民自己臆想出來的。就在草民快奔潰的時候,草民鞋底的石粒,讓草民精神了起來。”


    “草民脫下鞋子,木製的鞋底上,卡著石粒,證明了,那不是夢!草民又開始有求生的念頭,但是,草民快餓死了,那滿室的金銀珠寶,不能果腹……在那一刻,草民才明白,沙漠裏,一滴水比一塊金貴重,草民當時許願,草民願意用那滿室的寶藏,換取一口口糧。可惜,上蒼聽不到草民的祈求!草民為了活下去,咬開自己的胳膊,餓了渴了,就用自己的血肉安撫那灼燒五髒六腑的饑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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