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聞言,眯起眼睛,盯著黃定洲,他倒是沒想到,對方如此年少,甚至沒有人教導,就已經開始領悟帝王權術了。


    皇帝微笑,“三分權力,三方勢力互相牽製,非常聰明的做法,十三郎,你很有天賦。”


    黃定洲見對方的笑容並非發自真心,更偏向官方微笑,他心下了然自己突然的言論,令皇帝起了戒備之心。


    他微笑,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沒錯,三角形的形狀最為穩固,也許處理人際關係和應對勢力分布上,微臣並不精通,但是,微臣懂明算,《九章算術》中的三斜求積術,運用到這方麵上來,應當問題也不大。”


    皇帝聽到這話,頓時失語了。


    他們看的是同一本《九章算術》嗎?


    為何領悟的知識點相差如此之多?


    黃定洲見已經消除了皇帝的懷疑,便主動提前自己對【林洞村八卦陣的算法】已經完善了,問皇帝是否想要閑暇之餘,品鑒一番。


    正好提到數學的內容,這個話題,倒是不突兀。


    皇帝想要繼續深入了解黃定洲的思想,沒有猶豫,當即就同意了。


    隻是手稿都在禦書房的偏殿,禦書房還沒有清理結束,所以皇帝讓內監去將手稿帶過來。


    皇帝一目十行,將這份手稿看了一遍,上麵的內容,十分詳細,是文字講述、數字推演、圖畫描述,他這次輕而易舉就看明白了黃定洲要表達的意思。


    他看完這份手稿,頓時發現,原來這就是黃定洲所看到的世界,和他與其他人的,如此不同。


    這一刻,他才深刻地窺見到,對方真正驚才絕豔的一部分。


    皇帝看完手稿之後,又讓黃定洲將其所理解的三角形,也如這樣的方式,寫成奏折遞上來給他看看。


    黃定洲感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不過,隻是一份三角形的求證和理論說明,能以此,消除皇帝對他的猜忌,也算是好的結局了。


    黃定洲花費了一個晚上,將三角形的相關內容寫完,在次日用重新謄寫成奏折,才呈遞到皇帝麵前。


    然後,他就開始不眠不休地抄寫佛經了,他渴望回到雲縣的心,已經達到了巔峰。


    一百二十遍,三本經書,雖然這些經書都很薄,但是加起來也有四五萬字了。


    他花費了半個月才抄寫完畢。


    他幾乎是掐著時間,嚴格規定了自己睡眠和用膳時間,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抄錄經書上。


    這堪比他準備衝刺科舉的那一年。


    不過,科舉考試的備考,他從能接觸筆墨就已經開始準備了,真正算起來,他用了十年的時間,去儲備這個朝代的知識和理論。


    所以,真正要比較的話,那是無法比擬的。


    當他將抄完的佛經,告知了皇帝之後,他將自己抄錄的所有佛經,用木箱裝著,任由內監總管王錦檢查後,皇帝才同意他離開。


    黃定洲從皇宮離開後,沒有回將軍府,而是快馬加鞭趕往雲縣。


    雲縣縣衙,審訊室。


    莫問當日見到黃縣令,將他所知道的情報告知對方後,他沒有被放走,而是一直被關在審訊室內,美其名曰,等待確定情報真實性。


    他人都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見到的人,並不是真正的黃縣令。


    而是波本易容的黃縣令。


    黃定洲一回到雲縣,第一時間去確定雲縣當前的最新狀況。


    他先去了駐軍所在地。


    雲縣的駐軍楚校尉,將這半個月的情況,向黃縣令匯報了。


    自從改變雲縣布防,增加了在雲縣與商州、雲縣與鳳翔府等地的交界線的巡邏,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


    這次從商州發起的反賊兵馬,並沒有從雲縣正常的線路行軍,而是從荒山的山道出發,等雲縣駐軍發現了端倪後,楚校尉帶著兵馬追上去時,反賊的兵馬已經和京城的駐軍交戰起來了。


    他正好聯手京城駐軍左領將軍伍唱,一前一後,包圍了將反賊的兵馬,最終將這些反軍,全部斬殺當場。


    楚校尉有預感,有了這次的軍功,他將會得到提拔的機會。


    所以,他對提出改變布防讓他獲得機會的黃縣令,十分有好感,在官場上,這樣的同僚,和貴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黃縣令聞言頷首,讓楚校尉記得寫兩份折子,一份提交到他這裏,一份提交到楚校尉的軍中直屬上峰。


    他有預感,楚校尉就算這次不能升官,也會有賞賜。


    對方升官的概率,要看這次清理了京畿道駐軍的腐敗軍官人數有多少了。


    楚校尉聽到這話,十分興奮,他自然明白黃縣令的言外之意。


    談完這件事,黃縣令又向楚校尉提出了接走部分人手。


    楚校尉自然非常樂意的同意了,並表示他會親自帶隊前往相助。


    黃縣令聞言,默默暗自腹誹,這倒也不必!但是,楚校尉相當熱情,他拒絕無能。


    在楚校尉看來,黃縣令和軍功畫上了等號,隻要跟著黃縣令的計劃走,準沒錯!


    他絕對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在送黃縣令離開後,楚校尉忍不住在自己的營帳內,激動地跳躍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做夢,他本以為要到雲縣之後,要進入養老模式,用年限積攢功績,沒想到,才來雲縣幾個月,就如此幸運,獲得了機會。


    黃縣令離開駐軍營地後,就回縣衙了。


    喬縣丞等人,得知黃縣令回來,立刻扔下的手中的毛筆、文書,飛奔離開文書處理室.


    他們一路狂奔,朝縣衙門口而去。


    黃定洲剛進入縣衙大門,就看到喬縣丞等人朝他狂奔而來。


    黃定洲,“……”


    這麽誇張嗎?


    也就二十天沒見。


    不過,他看到喬縣丞他們,就瞬間聯想到堆積二十天的政務,那種抄佛經的頭疼感,又回來了。


    黑麥從馬廄回來,就看到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黃定洲,他默默走過去,拍了拍秦畫師的肩膀。


    秦畫師轉頭看到黑麥的麵癱臉,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黑麥身上的氣息,和謝主簿二號的很像。


    他那種發毛的感覺,若隱若現了,他下意識退開一步,諂媚地做出請的姿勢,“黑麥總管,您請,您請。”


    黃縣令自然發現了身後的動靜,他趁機,退了一步,離開這個包圍圈。


    黑麥上前一步,在黃縣令耳邊低語,“郎君,已吩咐下去了。”


    黃縣令聞言頷首,然後,他看向縣衙的官員們。


    他微笑道,“好了,諸位,閑聊到此結束,是時候開始幹活了。你們誰要和本官一起前往林洞村的?”


    喬縣丞震驚失聲,“林洞村?”


    崔錄事感覺躍躍欲試,“卑職願往!”


    韓典史默默退了一步,他還不想變成會見到鬼的瘋子,“卑職…卑職能力不足,就不去湊熱鬧了吧。”


    喬縣丞見此,也覺得自己震驚的表情太過分了,他環視了下眾人,露出爽朗的笑容,“這,這,卑職也去吧,苟課稅不在,謝主簿也去協助京城駐軍捉拿反賊了,卑職隻能請纓了,不知這次前往《林洞村》是要做什麽呢?”


    黃縣令微笑地看了他們一眼,“本官在林洞村發現了【專業詐偽文契案】的關鍵證據,這次要前往將證物取出,由於數量巨大,本官還向楚校尉借了人手,既然崔錄事和喬縣丞願意一同前往,那我們現在就出發,韓典史和秦畫師你們留守縣衙,若是有什麽緊急事務,再安排人到林洞村通報一聲。”


    喬縣丞等人異口同聲,“是,黃縣令。”


    黃縣令安撫地看向有些害怕的喬縣丞,“不必擔心,你們不進入陣法內,隻在邊緣位置做好文書記錄和雜項安排。”


    喬縣丞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多謝黃縣令體恤,卑職感激不盡。”


    說話間,他們身後傳來了馬蹄聲。


    眾人聞聲望去,竟然是謝主簿和苟課稅。


    黃定洲看到謝主簿和苟課稅一起回來,有些詫異,他記得皇帝還在清掃反賊的勢力,謝主簿應該無法這麽快脫身才對。


    而苟課稅,他看向對方,他倒是沒想到,苟課稅那個死而複生的父親,願意拿出【長生蠱】換取苟課稅,皇帝已經同意了這個交易,而他隻是一個縣令,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在他看來,苟課稅父子,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什麽時候炸,就要看苟課稅父子對皇帝的仇恨,什麽時候重新回到巔峰值了。


    謝主簿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苟課稅,苟課稅表現得和以往在縣衙如出一轍的態度,接了謝主簿的馬韁繩,牽著兩匹馬,往馬廄方向而去。


    黃縣令,“這馬倒是先暫時不必急著牽入馬廄,正好,本官欲前往林洞村一趟,苟課稅,你也一起來吧,謝主簿,你便留守縣衙,先處理這些時日的公文。”


    苟課稅立刻恭敬地回複,“是,黃縣令。”


    謝主簿一聽到又要處理文書,瞬間心塞,頭大如鬥,“黃縣令,要不這外勤名單也加上本官吧!”


    黃縣令微笑,“不,本官需要你準備好《專業詐偽文契案》的相關卷宗,今夜本官會連夜刑訊相關嫌疑犯。”


    謝主簿聞言,神色嚴肅了起來,“本官知道了,請黃縣令放心。”


    說話間,二十幾個衙役牽著馬,相繼從馬廄裏出來。


    這些人都是要一起前往林洞村,搬走那些石室的文書的衙役。


    再加上他跟駐軍借調的人手,近一百號人,足夠了。


    眾人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前往林洞村方向。


    他們出了城門,遇到正在等候他們的楚校尉所率領的駐軍,兩方人馬匯聚後,一起朝郊區義莊方向而去,過了義莊,繞過墳山,就是前往蝴蝶穀的山道,進入了通往林洞村的村道的交叉口。


    他們這次前往林洞村沒有進入村落之中,而是朝村落北部邊緣位置,隻有一條石板道路而去。


    他們第一時間做的就是,將石板全部撬起來,然後直接從白牆的位置下去。


    為了方便搬運,黃縣令讓楚校尉帶來了鑿山錘等工具,準備將白牆直接破開。


    粗暴行事,有時候是破解機關的絕佳方式。


    等這些文書搬走之後,黃縣令已經做好將整個林洞村拆掉的計劃。


    他不會放任這樣危險的存在,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隻要這個地方存在,犯罪,就會一直存在。


    這裏,簡直就是罪犯的保險櫃。


    要是將陣法用在軍事上,他可以理解,但是,放在這裏,儲存贓物,順便搞地道通往京城?


    這簡直就是在皇帝的雷達神經上蹦躂。


    人多勢眾,近一百人,一部分負責撬動石板,一部分負責搬走石板,分工合作,速度很快。


    整條石板街道,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經被全部撬開了。


    當石板被拆到白牆的位置時,黃縣令便讓楚校尉安排幾個力氣大的士兵,下去拆白牆了。


    這白牆製造的很完美,從表麵上看,完全看不出是用石頭堆砌而成的,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白牆。


    負責拆牆的四個士兵,一開始看到白牆時,差點暗笑出聲,就這?他們能一個時辰拆掉三座!


    當他們揮舞錘子,敲上去時,那響亮的碰撞聲,簡直和打在他們臉上的巴掌,沒有區別。


    他們瞬間麵麵相覷,打臉了!


    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白牆!


    他們試探用錘子在牆麵上敲擊了幾下,這聲音聽起來,是石壁相似,就是聲音更加沉悶了些,想必是表麵這層塗料的緣故。


    他們自覺搞不定,立刻上報了楚校尉。


    楚校尉本以為拆白牆是小事,沒想到,打臉這麽快,他帶著左右手,親自前往查看,然後試了試之後,他又喊來了幾個士兵,一起鑿牆,用類似挖山石一樣的手法,一點一點地鑿。


    但是,這白牆絲毫不給麵子,鑿了半天,沒有分毫損傷。


    也不知這樣表層的白色塗料是用什麽做的,相當堅固。


    這就尷尬了。


    楚校尉他雖然不想第一次在黃縣令麵前表現,就表現得如此差強人意。


    但是,更不想耽誤了黃縣令的大事。


    所以,他隻好捏著鼻子,找到黃縣令,匯報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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