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官道上。


    東山王玩累了懶著騎馬,在寬闊的馬車裏半躺著。


    他想衛東了,看書時書上都是衛東的臉。


    煩躁的把書丟一邊去,躺下睡覺。


    半睡半醒間又夢到了和衛東在草原上的情景,他騎馬追趕著衛東。


    衛東騎著烏雲跑的飛快,他在後麵緊追不舍。


    然後,草叢中一下跳出一大群馬匪,他們用絆馬索將烏雲絆倒,衛東也被甩飛出去。


    東山王嚇得大叫:“衛東!”


    沐風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王爺,你有事嗎?王爺?”


    東山王呼吸急促,胸脯上下劇烈浮動,他半坐起來,穩了穩心神:


    “我沒事,繼續走吧。”


    沐風一擺手,隊伍繼續向前走,路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隻不過,大多是衣衫襤褸的窮人在路上慢慢的走著,起初沐風也沒太在意。


    這樣的人哪裏都有,沒什麽稀奇的。


    但漸漸的沐風感到了不對,且不說越往前走人越多,還都是一臉菜色的饑民模樣就很離譜了。


    據他所知,今年收成還不錯啊,附近也沒聽說哪裏受災啊。


    這大批的饑民是從何而來?


    他壓下疑惑,想著這與他無關,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沒想到,越走饑民越多,馬車後來幾乎要到寸步難行的地步。


    王府的護衛們也都向馬車跟前靠近,隔絕開路上的行人。


    這些人裏還總有人想要靠近馬車行乞,都被護衛們用刀鞘揮開。


    他們見馬車外表奢華,護衛們又都一個個的凶神惡煞的不好說話的樣子,便不太敢靠近了。


    東山王也是幾次被突然停下來的馬車晃的不輕,正要惱火詢問。


    沐風見情景不對,果斷登上馬車,進入車廂匯報了這種情況。


    東山王謹慎的掀開馬車窗簾一角,看到護衛隔開的人群的確很不尋常。


    他吩咐沐風去打聽一下,這些人是從哪裏逃難來的,要到哪裏去?


    沐風領命下車,走在馬車外圍。


    他挑了一個看似一家三口的人,詢問:


    “哎,兄弟,你們這是打哪來的呀?”


    那男子警惕地看了沐風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見沐風態度還算和善,便低聲說道:


    “我們是從南邊潁州逃過來的,那邊發了大水,死了好多人呐。我們的村子也被洪水毀了,隻能往西邊跑,尋思著能討口飯吃。”


    沐風心裏一驚,南邊潁州?


    南邊發大水啦?他趕緊問道:“那你們當地的官府沒有賑災嗎?”


    “賑災?哼!當官的當夜就帶著一大家人,讓官兵護送跑了!哪有人管我們的死活啊。”


    沐風:“潁州到這裏可不近啊,路上其他郡縣沒有收留你們嗎?”


    男子唉聲歎氣:“路過的幾個郡縣的大門都不讓我們進,他們不讓我們靠近,強闖的人會被箭射死的。


    我們都是繞路走,這才上了官道,但願前麵的郡縣能讓我們進去討口飯吃。”


    男子看著家裏的孩子,已經餓的走不動了,就靠他和媳婦兩人背著,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沐風臉色凝重,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謝過男子,不動聲色的將手裏掰成幾塊的巴掌大的餅塞到男子手裏,他轉身回到馬車裏,將情況稟報給了東山王。


    東山王沉思片刻,下令加快速度,先趕到前邊的縣衙探探口風再做打算。


    王府侍衛們見狀,紛紛簇擁著馬車,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一路上,百姓們看著這隊人馬,心中充滿了敬畏和羨慕。


    在他們眼中,這些侍衛威風凜凜,身著錦衣,手持利刃,仿佛是天降神兵。


    而那輛華麗的馬車,坐在裏麵的人一定非富即貴。


    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


    男子手裏握著餅,心下一顫,左右看看,對媳婦說:


    “太累了,歇一歇吧。”


    女人眼神空洞,連累帶餓腦子似乎都不好使了,隻知道機械的往前走。


    也許前邊能有吃的,有吃的就有活路。


    男人接過孩子抱在懷裏,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


    從手裏摳出一小塊餅快速的塞進兒子的嘴裏。


    被餓的昏昏欲睡的孩子,嘴裏一接觸到餅立即覺醒,他嘴巴趕緊用力動起來,男人用自己的身子遮擋。


    害怕被人發現他兒子在吃東西。


    見沒人注意到他們,他立刻又摳出一塊塞進了媳婦的嘴裏。


    女人眼睛立即瞪大,嘴巴死死抿著,驚恐的掃了一遍路上的其他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胳膊擋著臉用力的嚼了幾口嘴裏那實在不算大的餅。


    這味道她太想念了,是麵餅啊。


    以前她還時不時的給自家孩子烙過的,現在她的家都被洪水衝走了!


    家沒了,莊稼也沒了,家鄉一片荒蕪什麽都沒有了。


    這一個多月來,她就沒吃到過多少糧食。


    都是從山上采的野菜充饑,饑民太多了,野草後來她也吃,隻要沒毒樹皮她也往嘴裏塞。


    不吃餓死了,她的孩子怎麽辦?


    她男人也是如此,什麽蟲子草根的都往嘴裏吃。


    這老天咋就不給人活路呢!


    孩子吃完眼巴巴的看著他爹,不哭也不鬧。


    男人做賊似的左右看看,又摳出一塊塞兒子嘴裏。


    就這樣,這塊餅分成多次進了兒子和媳婦的嘴裏,他一點也沒吃。


    馬上到前邊的縣城了,他兒子和媳婦有這一口吃的,也許就能堅持到地方。


    那樣,也許他們就都能活著了。


    東山王進城十分順利,自然是沒人敢攔他的馬車,即便他不出示王爺的印信,沐風的腰牌就可以讓他們順利進城。


    在城門口看見了好幾隊的官兵來回巡視,東山王的眼睛眯了眯。


    他媽的,又沒打仗,這是防著誰呢?


    東山王胸口憋著氣,他們直接到了縣衙。


    隻見衙門口也是重兵把守,這還真是……


    官老爺的命果然值錢啊!


    災民還沒進城,他們防範的倒是很全麵嘛!


    東山王沒好氣的問:“沐風,這裏的縣令是誰?你知道嗎?”


    沐風:“回王爺,屬下不知,要我現在去打聽一下嗎?”


    東山王:“你讓別人去探探這個縣令在當地的口碑,咱們先在城裏轉一圈,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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