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低飛過一朵雲,路過謝槿奚和南杏落身邊,繞著他倆轉了一圈,又匆匆飛走了。


    謝槿奚仍然記得,上輩子南杏落送他的也是這根木簪,一模一樣,連形狀花樣都沒變。


    而蘇言之前送的也不是玉,他和昭雲送的一樣,倆人給他紮了個花圈,一左一右,柳長歸當時還以為他練功練劈叉嗝屁了。


    倒是昭雲這次送的花腦袋要好一些。


    他伸手接過,動作間不小心碰到南杏落的手心,他嚇了一跳,南杏落也嚇了一跳。


    謝槿奚手指頓了片刻,趕在南杏落退開前把木簪拿走了,而南杏落則啪啪往後退了兩步,頭都快低到地裏了。


    他對這孩子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自顧自將木簪叼在嘴裏,伸手取了自己頭上的竹簪,雙手挽發,將木簪換了上去。


    南杏落悄悄抬眼去看,高馬尾垂下來,在空中蕩了兩下。


    謝槿奚抬眼看他:“好看嗎?”


    “好看。”


    南杏落目光挪開了片刻,又轉回來:“大師兄,有些歪了。”


    謝槿奚歪著腦袋,似乎想抬起眼看,“歪了嗎?”


    他轉過身,十分信任地將後背交給南杏落。


    “那你幫我簪好吧。”


    南杏落嗯了一聲,將之前退後的距離拉回來,還站得更近了些。


    他的手指穿梭在謝槿奚的發絲中,烏黑濃密的發十分柔順,任由他將其擺弄成各種模樣。


    一黑一白兩相交織,仿若糾纏的也不隻是手指和發絲。


    南杏落挽了個跟剛剛沒什麽差別的高馬尾,將木簪插了進去。


    頭發梳好,謝槿奚也沒了留人的理由,他將劍譜遞給南杏落,細細交代道:“先看看,別急著練,對劍譜熟悉一點就好。”


    南杏落兩手接過劍譜,揣入懷中。


    “大師兄,我先走了。”


    謝槿奚點了點頭,也起身準備回屋子。


    “對了。”


    臨進去前,他扶著門框回過頭來。


    “你知道人們之間送簪子是什麽意思嗎?”


    南杏落垂著目光,神情平靜,似乎想了片刻:“大師兄,我不知道。”


    謝槿奚呼出一口氣,擺擺手讓他走人:“不知道就行,走吧。”


    這孩子上次也不知道,真是沒東西送了送簪子。


    南杏落麵對著緊閉的房門,靜靜站了片刻,才轉身回了自己屋內。


    謝槿奚則對著銅鏡看了半晌,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


    他一方麵覺得南杏落不可能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上他,哪怕他自己都是在相處間才對南杏落有想法的。二是覺得,他沒這個想法還送簪子這種東西,難免會讓人有些失落。


    嗯,隻有一點點而已。


    當然,要是南杏落真說他知道什麽意思,謝槿奚估計也不會信。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他又不是修習媚術的狐狸精,還能第一次見麵就給南杏落魂勾去了?


    說出來誰信啊。


    一上午處理完這幾個孩子的事兒,謝槿奚打了個雲的,跑去找了君宿弦。


    他到符山的時候,君宿弦正看著天發呆。


    謝槿奚上前兩步坐在他旁邊,跟他一塊兒抬頭望天。


    天上明晃晃掛著一輪太陽,白雲悠悠,晴朗寧靜。


    他看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出來,隻好出聲問君宿弦。


    “君長老,你看什麽呢?”


    君宿弦連忙豎起指頭比在唇間,自言自語般喃喃:“別吵,我在感受天意,感受天人合一,感受此界萬物的呼吸。”


    謝槿奚是真不擅長應對神神叨叨的君宿弦,往常君宿弦還好,這一發病的時候沒個一時半會兒根本就停不下來。


    他歎了口氣,又坐了回去,老老實實等著君宿弦感受完。


    要說他對老天什麽的有什麽看法,其實也還好。


    謝槿奚雙手交疊壓在腦後,看一群鳥並排飛過。


    他瑤一剛來的時候,對天是有些恐懼的。那種無孔不入的窺視感太讓人不爽了,那時候他看什麽都要偷偷摸摸地看,走到陽光下都覺得不舒服。


    但自從柳長歸將上瑤宗的陣法填了一層屏蔽神識之後,這種感覺就再沒出現過。


    他對天的那種淡淡恐懼感也消失了。


    現在再看天,就沒什麽感覺了。


    君宿弦終於結束了他的日常感受,枕著椅子歪過頭來:“說吧,你閑的沒事兒來找我幹什麽。”


    “我師父不是新收了三個徒弟嗎。”謝槿奚眯著眼睛看天,“他老人家讓他們住我屋子,我來問問他們瑤一還跟不跟其他瑤一的一起上課。”


    這事兒他心裏有數,畢竟已經經過一次了,但有些事不能因為已經知道了結果就不去做。


    果然,君宿弦又將頭轉了回去,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


    “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他們幾個啊,你師父的意思是你來教。”


    “噢。”


    謝槿奚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我能知道什麽理由嗎?”


    君宿弦閉上了眼睛,拖著長音給他解釋。


    “你師父說他要去閉關,沒空給那三個孩子擦屁股,他預感到這三個孩子去主峰上課會惹亂子,幹脆就讓他們跟著你算了。”


    謝槿奚苦兮兮地一笑。


    柳長歸不想擦屁股就讓他來擦,好你個柳長歸。


    君宿弦倒是有點好奇了,他撐著胳膊半坐起來:“那三個真的那麽皮嗎?”


    “嗯。”謝槿奚疲憊地一點頭,想想又要帶孩子就心力交瘁,“我那個三師妹,給我送了個腦袋。”


    “謔!”


    君宿弦徹底坐了起來,這他得坐著聽。


    他招招手,讓雲朵馱來茶盤和零嘴,往他二人中間一放,抓了把瓜子就哢吧哢吧磕起來。


    “細說。”


    謝槿奚給自己倒了杯茶,毫不客氣地用了君宿弦這裏最好的茶葉,他也不介意,反倒讓謝槿奚也給他泡一杯。


    “這事兒吧,得從我師父找到三師妹之前說起了……”


    倆人吃吃喝喝嘮了一天,謝槿奚去的時候什麽都沒帶,回來的時候屁股後頭還跟了朵雲,壘著好幾本厚厚的課本。


    他推開自己房門,身心疲憊地往床上一躺,盯著床板發呆。


    不想上學,不想教書,不想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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