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眾人尊稱為“老大”的男子也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他,難以從他古井無波的眼神中看出什麽情緒波動。


    先前來的那幾位紛紛將這位老大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幾人眼神火熱,仿若被拴上鐵鏈的瘋狗。


    這動靜早已引起了「謝槿奚」等人的注意,他們停止了交談,抬頭望向那邊。


    隻見外圍的幾人突兀地跪倒在地,他們擺出一副求神拜佛的樣子,顯得異常虔誠而急切。


    他們的眼中卻閃耀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這些人們雙手合十,掌心之間夾著一縷白色鬥篷的邊緣。


    這鬥篷看似平凡無奇,但卻有著不可思議的特性——它仿佛能夠無限延展,不受任何限製的束縛。


    無論有多少人圍繞著他跪拜,每個人都能夠捧起那鬥篷的一角,感受到他蠱惑人心的力量。


    他們的嘴唇輕輕觸碰著鬥篷,那動作輕柔而又充滿敬意,仿佛是在親吻著在他們心裏極其神聖的存在。


    他們閉上雙眼,表情虔誠,將手舉過頭頂,深深地對著中間那位老大跪拜下去。


    “我們共存。”


    “我們奪天。”


    “我們永生。”


    每一次跪拜,他們口中念念有詞的話語都不同。


    三禮過後,他們的雙唇緊緊地貼在他們手中的白鬥篷上。


    他們的頭顱低垂,幾乎是貼著胸膛,裸露的脖頸彎曲成一道道脆弱的弧線,宛如被沉重的花苞壓迫下的細枝,隨時都有可能折斷。


    潔白、脆弱,似乎將所有忠誠與生命都獻上,隻等著他來采擷。


    雖然他們人不多,但謝槿奚依舊能從其中聽到窸窸窣窣仿佛千人詠唱的聲音。


    如果這樣了謝槿奚還認不出來,那他也不用從秘境裏出去了。


    這就是最初,最先到達這裏的連天會。


    他握緊雙拳,緊緊盯著那個戴著黑鐵麵具的身影。


    看他們的樣子,這個人一定就是他們最大的領導了。


    他原本對秘境裏這一切發生的時間有所猜測,不過現在看來,他還需要再觀望觀望才能下定論。


    萬花樹的秘境,如今看來隻是一種記錄形式的秘境,頂多會讓他們設身處地的在其中經曆一次,比如神魂被附在另一個自己的身體裏的蘇言她們。


    總的來說,這秘境裏沒有危險。


    他們也無法改變這個秘境的一切走向。


    若有,也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們,就像秘境中的他們無法傷害那群奇怪的人一樣。


    想到這裏,謝槿奚的表情變得有些困惑。


    是啊,這裏的人對他來說是秘境裏的存在,或許還是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情。


    那連天會的人呢?


    他們根本無法對連天會的人造成傷害,可連天會甚至連他們的天都能打破。


    這種不合理的事情,究竟為什麽會存在?


    謝槿奚不需要任何證據,已經完全能夠篤定這天是被連天會的人捅破的。


    至於為什麽。


    連天會的這群老鼠,隻有在自己打的洞能夠任意進出時,才會得意洋洋地站在洞口朝屋子裏的人炫耀。


    “看,你家根本不堪一擊。”


    果然,片刻之後,那位老大十分客套地,仿佛施舍般地告訴了他們真相。


    “你們被天意蒙在鼓裏,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裏痛苦地成長,我不怨你們沒有分辨出來,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是祂的子民。”


    他高舉雙手,仿佛在迎接誰降下的甘霖。


    其他人紛紛渾身顫抖地伏地,口中念念有詞。


    “新神——新神——”


    “新神降臨!帶走苦難!帶走過去!”


    白鬥篷朝著身後眾人高高舉起手,“來吧!家人們,兄弟姐妹們,告訴我們的新家人!”


    “破天造神!永享極樂!”


    “瘋子....”「顧遲晚」厭惡地挪開眼去,嘴唇微動,和「陶聽竹」傳音,“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比華淵更神經的人。”


    「陶聽竹」讚同地點點頭,“關鍵這麽瘋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仿佛能聽到萬物呼吸的謝槿奚歪著腦袋想了想。


    如果按照他的世界的話,他們應該能在第一時間就將白鬥篷和連天會放在一起。


    可他們卻像從未聽說過連天會的名頭一樣,怎麽想怎麽奇怪。


    他看了眼仍然在對峙中的眾人,轉身飛速向著「謝槿奚」的住所而去。


    也好在他現在的狀態不是實體,否則他要繞過這麽多彎彎繞繞去到寢殿裏,恐怕外麵已經徹底毀滅了。


    謝槿奚不再多耽誤時間,他一麵引出靈力,試探性地搜索著那個東西,一邊在他自己的屋子裏翻箱倒櫃。


    當然,他也翻不了,頂多算得上將頭伸進櫃子裏亂看。


    他找了很久,靈力也找了很久,但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謝槿奚奇怪地咦了一聲。


    不可能啊?按照他對村長奶奶的了解,哪怕她沒有出事,也絕對會把那個東西留給他的。


    謝槿奚甚至連床下都找了。


    最終,靈力緩慢地帶著他去了隔壁的住所。


    謝槿奚邁步進去,便見他翻來覆去找的那個東西,被人放在精致的木盒裏妥善保管。


    他愣了片刻。


    這是南杏落的寢殿。


    事情由不得他多想,謝槿奚兩步並三步趕上前去,細細觀察著那根玉笛。


    玉笛線條優美流暢,笛身沒有任何破損,連一絲細微的裂縫都沒有。


    謝槿奚有些呆滯地望向那根完好無損的玉笛。


    玉笛沒有碎裂和修補的痕跡,這代表了什麽呢?


    “你來了。”


    謝槿奚錯愕地回過頭去,他在秘境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話。


    柳長歸靜立在他身後,宛若一尊久存於世的雕像,他的身姿凝重卻又鮮活。


    白發灑落在他肩頭,每一絲每一縷都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月光流動,柔和萬分。


    而他的麵上還罩著一層眼罩,那是一片輕柔的雲霧,用最細膩的針法織成,眼罩邊緣的金紋若隱若現。


    這條眼罩巧妙地覆在他的雙眼和雙耳上,他的五官迷迷蒙蒙的,仿佛被藏在霧裏,讓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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