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江邊。在小河豚拉住旺貓兒爬往綠樹叢中時,江裏爬上一位江湖藝人。


    江湖藝人從懷裏取出一塊圓圓亮亮的玩意兒,高高舉過頭頂,"嘟——嘟嘟",他吹了幾遍木哨,對著圍過來的人群:


    "爬過九九八十一道山涉過九九八十一條河吃盡九九八十一樣苦兄弟我——來了!"


    "在家靠父母在外有朋友兄弟我來到這塊風水地不為山珍海味不為綾羅綢緞兄弟我——給大家帶來一樣稀世珍寶傳家物,兄弟我手上——各位兄弟——細細看好,兄弟我手上,"藝人把圓圓亮亮的東西對準太陽閃了幾閃,"這寶物能照得出你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你笑他就笑你哭他就哭,每次隻要一個銅板,你就能享一次最大的眼福!各位兄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一村就沒了這一店啦!"


    熊向魁、鐵仙、紅鯉陪著小六吆在岸堤上巡視,小六吆愛熱鬧,走了過來。屁股後麵跟了花花綠綠一大串。


    熊向魁走到藝人麵前要過他手裏的玩意——隻是塊鏡子。他遞給小六吆,小六吆興致勃勃地接過,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鋥亮閃閃的寶物。她愣著神看了半天,江邊所有的一切全魔法似的藏到這小塊塊裏去了,甚至,她親眼看見了寶物裏的另一個自己。她突然把鏡子捂在胸前,摸了摸自己的頭——


    "我自己哪兒去啦?"


    小六吆眨巴著眼睛,盯著鏡子:如果我是她,那麽我是誰?如果她是我,那麽她是誰?小六吆一陣眩暈,弄不清自己站在什麽地方了,嚇得立即把鏡子塞到紅鯉的手中。


    紅鯉盯住鏡子才歎口氣的工夫,一陣緊張就湧上來了:我這麽大一個人,怎麽被圈到這小小的玩意裏去啦?他無論如何想不明白,自己的一隻手怎麽會把自己托在半空,就像弄不懂自己怎麽能躲到自己的耳朵裏去。他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看了半天,恐懼感迅速在心頭誇張了。他倏地把鏡子轉了過去,心裏頭到底不放心:鏡子裏的眼睛是不是還盯著自己,他悄悄地、慢慢地翻過了鏡子,兩隻眼睛依然死死愣愣地看著自己……紅鯉的心頭一縮,鏡子一撒手掉到了沙地上。


    恐怖在迅速地傳遞。


    熊向魁的心頭突然一緊張:這個機會可不能再失去啦。他鎮靜了片刻,拾起鏡子:


    "什麽寶物?"他問。


    "天機不可泄,天機不可泄呀!"江湖藝人說。


    熊向魁隨手把鏡子往石頭上一扔,鏡子頓時化成了一陣咣當粉碎聲。


    "哦——"四周一片喧嘩之後立即靜了下來。


    "你——你還我寶物,還我……"藝人立即衝上前來。


    熊向魁自若地撿起一塊碎片,對著碎片裝神弄鬼地吹了口氣。


    "好了,拿上,回你的家去吧。"


    "你還我整的。"


    "整的?你這個人是整的還是碎的?"


    "整的。"


    "現在的寶物呢?"


    "碎的。"


    "胡說!"熊向魁霎時瞪起眼來,"你好生看看。"


    周圍的人圍將上來,在一片破碎的鏡子中間,每個人的麵像完整無缺。


    藝人有口難辯,更不好解釋清楚,他就勢跪在地上:"神人!師傅神人!"


    "想在本大人麵前誆騙,"熊向魁對紅鯉看了一眼,"來人,轟下江去!"


    重新安靜下來的眾人將熊向魁圍住,熊向魁站在破碎的寶物麵前威風無比。熊向魁被地上成百的碎片弄得變幻莫測,一舉手一投足都在那些碎片裏顯示出仙氣鬼道。大夥恍然大悟這島上除了文老爺還有第二個藏龍。"熊老爺神人,神人……"大夥慌裏慌張彎下了膝蓋……


    兩隻蜻蜓往越來越難行走的路上飛行。旺貓兒跟著小河豚暈頭轉向奔向深處。


    一片幽幽藍藍的高處,兩隻蜻蜓在枝頭上懸吊棲息。這是一個幽僻空蒙、古鬆倒掛、岩峭壁陡的崖邊。


    "貓兒哥,你的家在哪裏呀,從沒聽你說過。"


    "我不知道。"旺貓兒抬起頭,他現在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很遠,再很遠,就那兒。"


    "很早就跟文老爺了?"


    "很早,我很早就跟了老爺。"


    "你……"小河豚沒話找話,"也能當老爺?"


    "可不能亂說,老爺就是老爺。這是命。"


    "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他還不一樣。"


    "老爺隻能一個。全是老爺,不亂了。"


    他們不再說話,靜靜地坐著。不遠處兩隻梅鹿溫和地從小溪邊走過,四五隻藍鳥靜臥在枝頭,另一隻站在一邊,把脖子按到自己的翅膀裏去,梳理身上的羽毛,半晌,抬起頭來,歪了歪帶著一圈黃邊的圓眼睛,向樹四周張羅,嘴裏還銜著一根細毛。


    兩隻蜻蜓抖動著薄翼,弓著身子,尾巴連著尾巴抖動著作愛。


    旺貓兒和小河豚默默地看著蜻蜓,蜻蜓的抖動似乎喚醒了他們身體裏的一樣東西,這東西從身體裏的某個角落悄悄升騰。他們移開眼來,四隻眼本能地對視。他們感覺到了靜謐的世界裏一個男孩加一個女孩就再也不會有靜謐。他們仰起頭,天空分泌著湛藍。他們的心裏湧起了霧蒙蒙的熱氣,這熱氣使他們成了白麵饅頭,漸漸膨大而且富於彈性。那種感覺也被這種熱氣誇大了,弄得他們又興奮又難忍。那種東西尖尖的,在他們的腹部躥來躥去。旺貓兒低下頭,俯視著粉粉紅紅的小河豚。他們誰也沒說話,誰都不願振動這鮮鮮藍藍的空氣。小河豚迷迷糊糊的目光四晃八散,兩片嘴唇輕輕開啟嬌喘籲籲。小河豚突然低下頭來,埋進了旺貓兒平平的胸脯。她的青黑色的秀發在旺貓兒的肩頭一縷一縷跌落。


    小河豚第一次走進男人。她不懂做作也不會做作。在她身上一切都是自然的懵懂的,道德、規矩、社會、倫理……這些與她無關,從生下來那一天就與她無關。她不需要明白那些,她隻是一個女孩。完全的、徹底的,同時也是完整的女孩。是的,她隻是一個女孩。


    小河豚的手指在旺貓兒的皮膚上緩緩流動,這流動弄得旺貓兒全身的血管突突飛跳,整個世界刹那間沸沸揚揚。小河豚的指尖滑過的地方每一寸皮膚都從毛孔裏頭喊救命。小河豚越來越柔,一圈一圈淡紅色的笑容從她的臉上蕩漾開來,夾在藍色的空氣裏呈紫色芳香。


    小河豚拉著旺貓兒慢慢委地。她有點難以自製了。十八歲的熱浪帶著一絲乳甜味從她的兩唇中間細細地噴湧而出在旺貓兒的睫毛上瑟瑟抖動。他們扭動在情欲飽滿的花草叢中,她用半眯的眼睛呼吸著旺貓兒——她渴望他,渴望他沉重的身軀與野蠻的愛撫。


    旺貓兒半跪在青草地上急促地喘著熱氣。小河豚美麗炫目的身體把他打得昏頭轉向,他承受不了如此完整的美麗,如此自然的美麗。他的本能驅使他產生了進入小河豚的欲望……但同時,他想起了文老爺。從他跟著文老爺起,他的一切就是文老爺的,而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凡是他認為有價值的東西,都必須是文老爺的,任何事不能例外。


    女孩也不例外。


    當然,小河豚更不例外。


    不。他有意壓住自己漸漸按捺不住的東西。小河豚必須是文老爺的!如果由文老爺再賞給自己,那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自己獨占了這樣美麗的女孩,將是對文老爺的極大不敬,天打五雷轟……


    小河豚的吻沿著旺貓兒的腹部向下滑動,旺貓兒意識到那種感覺你越是按捺越是暴烈如雷。旺貓兒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即將爆炸,他死死地壓住自己:哦……不……不不……


    小河豚重重地墜了下去,興奮已經使她軟癱如泥,她的兩隻無力的手在空中亂舞亂抓。旺貓兒揪住地上的草根,他的情欲已經到了決堤的邊緣,"我……我……"


    "貓兒哥……"小河豚的身軀在青草上做吃力的扭動。


    旺貓兒再也忍耐不住,嗷叫了一聲撲將下去:"文老爺——你殺了我吧,文老爺——"他死死抱住了小河豚的大腿,衝動得全身抖動。小河豚痛苦地扭動著腦袋:"噢——貓兒哥……不對……"


    厚厚黏黏的液體在小河豚的小腿上艱難地流動。旺貓兒最後一聲慘叫過後,旺貓兒的整個身軀放了氣一般鬆軟下來,像一隻裝滿皮糠的麻袋,重重地墜歪在一邊。


    旺貓兒的雞頭一點一點地龜縮下去。雖然旺貓兒努力著掙紮幾下,但還是慚愧不堪地低下了頭去。憑著本能,小河豚心裏明明白白……


    "文老爺……"他喃喃道,"文老爺……"


    小河豚的心裏頭莫名地湧上了一股鄙視,憤憤地踹過去一腳,心裏頭狠狠地罵道: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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