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年間,青衣儒劍仙曾於魏都一劍開天,卻未傷及一人。魏國朝野轟動,才知己國竟有一尊陸地神仙。風波過後,齊慶疾畫像遍傳大魏一十三州。


    白衣女子劉夢珍作為隴西貴族核武,自是見過青衣儒劍仙畫像。


    不論身形容貌還是氣質,與眼前白衣赤足少年迥異。


    莫非……亭外青年縣令竟有兩尊陸地神仙之師?!


    朱九陰:“隴西貴族你做主?”


    劉夢珍輕搖臻首,“三百年前,隴西貴族第四十三任家主見我武道天資橫溢,便收我為義女。”


    “自肉體凡胎至現今陽神境巔峰,我所耗天材地寶甚巨。”


    頓了頓,劉夢珍繼續說道:“不過我亦數次挽救隴西貴族於生死存亡。”


    “再有十年,我便可履行完與義父之約,屆時即為自由身。”


    朱九陰倒豎血瞳微眯。


    豬皇做了丫頭護道人,雪娘是太平護道人。


    不遠的將來,第四位徒兒的護道人可還沒著落呢。


    當著劉夢珍之麵。


    朱九陰伸出一根食指,自身前虛空書寫一鐵畫銀鉤,迸發赤金色的‘死’字。


    “此為死咒術。”


    “隴西貴族要你三百年自由,我隻需一甲子。”


    “你若不願,你與你身後的隴西貴族,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令朱九陰深感訝然的是,白衣女子竟未作思量,幹脆利索點頭道:“我願意。”


    若非清晰感受到,白衣女子體內浩瀚似溟蒙汪洋的磅礴氣血,全身筋脈中蟄伏的真氣洶湧若萬千奔騰江河。


    朱九陰還以為這是一場隴西貴族針對齊慶疾的陰謀詭計。


    修長手掌隔空將懸於半空的‘死’字打入劉夢珍嬌軀內。


    朱九陰雙手撐著石桌桌麵站起身來。


    “十年後的今天,你若未至寶瓶州棲霞府,太行山脈清平鎮不周山,我會發動死咒術。”


    “莫言陽神,饒是陸地神仙,你也會化作血水,死無全屍。”


    劉夢珍輕聲道:“我會提前趕至。”


    “最好如此。”


    朱九陰正欲離開羅浮春亭。


    劉夢珍突然想起什麽,詢問道:“前輩,有關於您徒兒……”


    朱九陰:“太平雖為我之徒,但終究是獨立的個體,他有他的行事風格,竭盡全力想要實現的夢想。”


    “我從未覺得太平的夢想是愚蠢的,可悲的,可笑的。”


    “然……我卻覺得這條路是錯誤的。”


    “但我從未想過將我認為的、錯誤的太平,強行糾正成我想象中的、正確的太平。”


    “所以,這場注定雲波詭譎的權力遊戲,隻要你隴西貴族不落子內煉武夫,我不會插手。”


    “將我的話,一字不落複述給你隴西貴族家主。”


    “但凡我徒兒被內煉武夫傷及一根頭發絲,有一個算一個,我會讓你隴西貴族十族人,見見何為矗立人間的地獄。”


    夕陽西下。


    劉夢珍於官道上長身玉立。


    火一樣的橘黃光線,為她鑲上一圈淡淡金邊。


    女子好似在發光。


    一雙秋水長眸,靜靜望著漸行漸遠的一行人。


    確切地說,是隻望著朱九陰的頎長背影。


    很久很久以後。


    劉夢珍自記憶長河最下遊,回眸望向這一天。


    她以為他會是自己的解藥。


    未曾想竟是毒藥。


    ——


    夜幕降臨。


    湘繡縣之石街,西門士族堂舍。


    “什麽?回來了!”


    “那狗曰的竟然安然無恙活著回來了?!”


    豹子麵具下,西門大公子西門豹瞪著一雙銅鈴似的眼睛,充滿了不敢置信。


    莊稼漢呂姝死了,虎威鏢局東家柳楓死了。


    二十八位鏢師也死了,四大家族二百七十多位武道侍從全死了。


    抱酒壇青衣小廝小聲道:“老爺,大公子,派去的人說,連屍體都找不到,隻有落滿林間的灰燼。”


    西門竹老爺子眸光驚疑不定,“到底發生了什麽?!”


    沉吟了一小會,西門老爺子聲音發顫道:“去,快去讓林烺,再往主家跑一趟!”


    “我懷疑縣太爺身後那位內煉武夫,並非三品金剛,而是一品倒海!”


    ——


    湘繡縣縣衙大院。


    韓香骨雙手抱著後腦勺,躺在屋脊上,望著滿天星鬥。


    身旁,朱九陰坐著,手裏拿著一隻酒葫蘆,卻未飲。


    神魂狀態下,是沒法飲酒的。


    左手輕輕摩挲蛟鱗。


    嬰兒巴掌大小的鱗片,遍布密集的、觸目驚心的裂紋,甚至於一角已於早些時候,化作了齏粉。


    伏靈十七年,以《他化大自在》首次化出蛟鱗時,朱九陰覺得自個神魂入主,鱗片可承三四年之久。


    後來隨著時間推移,根據蛟鱗崩出裂痕的頻率來看,至少可承八九年。


    羅浮春亭。


    朱九陰一拳遞出,幾乎將八九年打了個對折。


    得虧隻用了七成力。


    若是全力,蛟鱗早作灰燼。


    沒蛟鱗承載神魂,朱九陰便會被封印之力拉扯回周山洞窟。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斷則七八月,長則一年。’


    朱九陰內心輕語道。


    “師父,謝謝您。”


    朱九陰:“謝我作甚?為師還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那莊稼漢活活打死~”


    韓香骨:“師父,徒兒是代湘繡縣二十餘萬百姓謝謝您。”


    “您那一拳,橫推湘繡全境,甚至於春竹府全境,也有可能半座胡州陰雲。”


    “陰雲消散,即晴空萬裏,今年不會有洪澇了,百姓們終於能過個富足紅火年了。”


    朱九陰:“這起針對你的羅浮春亭截殺,就沒讓你生出一些新念想?”


    “師父的意思是,有沒有接受教訓,並深刻反省己身吧?”


    “當然有!”


    青年縣令坐起身來,“師父說得對,沒劍和有劍不用是兩回事。”


    “今兒雪姨被那位陽神境白衣女子所阻,倘若沒有師父,我死定了!”


    “可這些年我若浸淫武道,日夜苦修,則境界打底三品金剛境。”


    “再運轉《太陽神功》,即使仍舊不是那莊稼漢敵手,可成功遁逃活命,還是輕而易舉的。”


    “廟堂黨爭,不得落子內煉武夫。”


    “這條不成文的規矩,簡直和魏國律法之於權貴階級一樣扯淡。”


    青年縣令沉聲道:“敵人不落子內煉武夫的前提,永遠是我手上亦攥有內煉武夫!”


    “就算我手上攥有一大把內煉武夫,可麵對同樣級別的敵人,我亦會惴惴不安。”


    “而能令我心安的,永遠是我自身亦是內煉武夫!甚至於天人!”


    朱九陰淡淡一笑。


    孩子總算成長了!


    “師父,而今縣衙庫房有二百二十萬兩巨銀,差不多夠我實施利民三事了。”


    “至於人,徒兒也有。”


    青年縣令邏輯清晰道:“胡衝築堅堤,蕭煞修寬路,晴午開闊田。”


    “至於我,徒兒欲廢寢忘食,攻堅武道。”


    “白日修《太陽神功》,夜晚練《山河拳》。”


    “前往魏都之前,我必須分秒必爭,進階內煉境。”


    “否則絕會被廟堂那群豺狼吃幹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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