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外,水霧彌漫。


    臨江之城便這點不好,潮氣重。


    春冬之日嚴寒,與北境一比,各有千秋。


    城外一處別院,地處偏僻,卻雋雅清幽。


    水榭清瞿,亭台別致,江風彌漫,卷的院內花樹搖曳,草木婆娑。


    卸了易容的蘇瑾,也取消了戲子麵具效果。


    少年俊朗模樣,惹得虞花楹也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人嘛,再不凡,終歸還是吃顏的。


    何況蘇瑾的戲子成就,還有個魅力加成效果……


    四人吃著酒,影子存在感依舊極低,立在了葉仁夫身後,一言不發。


    雙眼之中,卻還有情緒未消,那首《滿江紅》對她的震撼,遠超想象。


    她的父母兄妹,亦是死於胡人之手。


    唐奇英親自給蘇瑾斟著酒,一杯又一杯,聊了好多。


    葉仁夫也對蘇瑾這個好徒兒滿意得很,畢竟這次安排的考試,他要求蘇瑾能打個五十分,便心滿意足了。


    可蘇瑾,卻交出了滿分答卷。


    反倒是虞花楹,端莊坐著,很少說話。


    她身旁,斜倚著一枚三尺寬,一人高匣子。


    乍看下乃是木質,對稱的一半姹紫,一半殷紅,色彩鮮豔到刺眼,著實華美,又透著詭異。


    來這別院時,虞花楹便一直背著此匣,到得院內,又寸步不離,顯是對此極為重視。


    她不曾表露過自己皇家身份,唐奇英也不曾介紹,待蘇瑾喝了好些酒,虞花楹這才端起自己酒盞,笑道:


    “我也與蘇先生飲一杯,敬那首《滿江紅》。”


    虞花楹生的端莊,穿著紫色裙裳,聲音沙啞,透著慵懶。


    酒盞與蘇瑾相撞,便自飲下。


    見蘇瑾表現從容,甚至不曾多看過自己一眼,就更為滿意。


    男子不好色,成大事的幾率,便要大上許多。


    她卻是不知,蘇瑾現在一點都不想應酬,急著回屋,去看古籍原本。


    隻差再讀一本古籍原本,賢士成就就便能升級了……


    升級的關鍵時刻,誰還看美女?


    蕭姑娘在都不行!


    唐奇英此時,便也看向葉仁夫,問道:


    “葉叔叔,你與蘇瑾接下來要去何處?可曾順路?


    我此番入京麵聖,現又急著趕往正北大營,真樹族上次得到我朝割地,隻安分了十年,便又蠢蠢欲動,實乃喂不飽的狼崽子……


    如非軍情緊要,我也有空閑,還真想與你們一起多走走,也好與蘇小友多聊聊。”


    看得出,唐奇英是真喜歡蘇瑾。


    修羅宗地處東北冰原,與北虜相臨。


    唐奇英鎮守的正北,則是草原,與真樹、古匈奴相臨。


    葉仁夫若是要回修羅宗,那此番便還真算順路,能同行一段距離。


    “不順路,我此番帶著徒兒來見唐大帥,也是趕巧,遇到大帥你回京述職。


    此行最終的目的地,卻是南疆!”


    葉仁夫放下酒葫蘆,微不可察,瞥了虞花楹身畔那匣子一眼,身子側了側,離得遠了些。


    似乎對那匣中之物頗為忌憚。


    “也對,葉叔叔的確該帶蘇瑾去一趟靈巢宗。”唐英奇點點頭,想起這出來。


    魔門九宗,修羅宗功法隻適合男子修煉,鮮有女弟子。


    靈巢宗則相反,鮮有男弟子。


    卻也是奇怪,這兩宗關係極好,自當年九聖宗到如今分裂的魔門九宗,二宗之間無論孰強孰弱,一直守望同盟。


    有新定繼承人,也會相互通知,帶往各自宗門相見。


    唐奇英便朝葉仁夫說道:“那晚輩就祝葉叔叔此番行程,一路順風。”


    起身,敬了一杯酒,絲毫沒有因為自己修為要高於葉仁夫,而有半分倨傲失禮。


    又憑空取出塊令牌,交給蘇瑾:


    “此乃我軍中令牌,雖調不動軍卒,卻也代表著我的身份!


    蘇小友,至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我虛長你一些年歲,今日一見卻覺遇到知己!但求今後,能與你並肩作戰,殺胡虜,肅山河,重振我大齊雄威!”


    蘇瑾情商一直在線,沒有直接去接那令牌。


    先轉頭,看了自家老爺子一眼。


    葉仁夫笑的眯起了眼,點點頭,對這弟子他是真喜歡,每一處都透著完美!


    蘇瑾這行為,入得唐奇英眼中,便也越發欣賞。


    懂進退,知禮節,有分寸!


    待人接物,挑不出一絲毛病,大才!


    沉吟片刻,再次問道:“我聽聞,蘇小友你用的是槊?”


    蘇瑾點點頭:“正是,在下覺得槊比槍用的順手。”


    唐奇英便喃喃道:“用槊……好巧!”


    又看向一旁虞花楹,意有所指:“可惜,修羅宗隻有槍法,還是一門隻到銘魂境的【血槍訣】。”


    “偏生蘇小友你喜歡用槊,這在技之流武道一途,可就難有建樹了。”


    天資不俗者,多會修行兩門功法。


    體、技、靈、願,四大流派,能組合出各種不同戰鬥方式。


    其中,又以體技流最為普及。


    虞花楹心思何等機謹,見唐奇英看向自己,瞬間便聞琴知雅意。


    唐奇英主修功法,可不正是技之流【兵神槊鋒訣】?


    這是一門用槊作為武器的技之流功法,凝氣至神話,一應俱全,也是由大齊皇族掌控的一門功法。


    唐奇英這是在問詢自己意見,要不要將這功法傳給蘇瑾。


    虞花楹因為某種原因,極得天子寵愛,說的話甚至比太子都管用。


    唐奇英想借花獻佛,問問她的意見,最好不過。


    要知,大齊對功法管控極嚴,到得高階,更需海量功勳兌換,兌換者也要登記名冊備案,嚴禁私傳。


    畢竟在高武世界,功法,便等於禁物。


    而唐奇英是想直接將【兵神槊鋒訣】全部功法傳給蘇瑾,作為一國統帥,自不能私相授受。


    可虞花楹若是答應,那便好說了。


    “蘇先生用的是槊,這【兵神槊鋒訣】倒也最是合適,唐大帥便自相傳,其他的,由我來解決。”


    虞花楹輕笑著,不沾煙火氣。


    本就要投資蘇瑾,結個善緣,便以此為開端,正是恰當。


    一門【兵神槊鋒訣】而已,皇家擁有的功法可太多了,對其他人自然管的死,可對於值得投資之人,那就算不得多。


    ……


    夜半,露重霜濃。


    蘇瑾不曾想,今日竟直接得到一整套技之流功法,還是槊法,實屬意外之喜。


    隻覺在忘仙樓裝逼裝得真值!


    隻是銘魂功法卻有殘缺,沒辦法,銘刻魂印,觀想法相需要原始載體,這東西在大齊寶庫,不可能帶出來。


    待得記下內容,向唐奇英道謝。


    自也謝過虞花楹。


    對這女子的身份,蘇瑾早有猜測。


    唐、虞二人本欲今晚便在別院休整一宿,明日便與葉、蘇二人各奔去處。


    此時,卻有精幹兵卒前來,步履匆匆,麵色透著凝重。


    到得唐奇英身旁,密語匯報,便見這位三軍大帥,神情一時變得凝重。


    “葉叔叔,蘇小友,我今晚便要趕往軍營了。”唐英奇沒有隱瞞二人,語氣沉重。


    “真樹族,準備動兵南下了……”


    ……


    -----------------


    大齊正北邊境。


    曠野正及淺草,籠於狂風之下,彎腰俯首。


    春日,也是風沙最大時候,鋪天蓋地。


    雁州沙渡關,屯兵十萬,此刻嚴陣以待。


    古匈奴在和大齊談判,這時不會南下,可匈奴的鄰居真樹族,卻早已蠢蠢欲動。


    據探子回報,真樹族已經開始調動大軍,隨時都將開戰!


    “偏生這般緊要時刻,唐大帥卻被聖上叫回京城述職……”


    殺渡關統帥羅群峰盞燈坐於營內,心中憂慮,難以入睡。


    唐奇英被傳喚入京這事太突兀,時間也太巧合,像商量好的似的。


    大帥入京,真樹族便立刻動員調軍,這讓羅群峰懷疑,此事是否藏著陰謀。


    “大齊朝堂之內……有叛徒?”這念頭在羅群峰腦中升起,便再難消除。


    時間不早了,羅群峰起的身來,打算睡上半宿。


    正值此刻,大帳之內傳來下屬匯報,聲音急促,大難臨頭一般。


    “將軍!不好了!真樹族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悄無聲息出現在我城附近!


    據探子回報,這次他們來兵極多,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


    “什麽?!”羅群峰一愣,即便他乃久經沙場的宿將,此刻也覺腦子轟然。


    沙渡關,乃雁州最後一道屏障,前方還有三個兵團,四座雄關拱衛。


    真樹族是怎麽做到,悄無聲息避開前方阻截,兵臨沙渡關的?!


    “回峰關、臨龍關、岩屏關、宏淵關的守軍在幹什麽?真樹族來犯,他們竟未傳出一點消息來!”


    “還有那三個兵團,他們在幹嘛?瞎了麽!?”


    “又或者……”此刻,一個悚然念頭,在羅群峰心中生出。


    “又或者……,四座雄關已然全部淪陷,三個兵團也全軍覆沒了?這……這怎麽可能!”


    羅群峰強壓下內心不安,持槊出營:“備戰!死守城關,保住我大齊北方最後一道屏障!”


    這一刻,羅群峰已經做好了陣亡的準備。


    他是一刀一槍的賺軍功,才做到如今位置,又哪會是庸人?


    真樹族鬼魅般出現在沙渡關下,這代表了很多東西。


    京城朝廷有身居高位的內鬼潛伏,北方邊軍有手握兵權的叛徒作祟!


    這一戰,不好打,此刻的沙渡關,就如陷入網中的獵物,除了掙紮,已無其他活路。


    ……


    春至,三月二十七,真樹族大舉南下。


    不動聲色連拔五關,滅三軍,長驅直入,進犯中原。


    胡虜破城則屠,不留活口,並梟沙渡關守將羅群峰人頭,插於先頭部隊帥纛之上,以做威嚇。


    大齊守官棄城不戰,望風而逃者眾,北境百姓,淪為羔羊。


    天下大亂,已不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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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正匆忙趕往正北的唐奇英與虞花楹,麵色皆是沉吟。


    二人都非等閑,隻覺這次真樹族發兵的時間,太過巧合。


    巧合的跟算計好似的。


    “唐大帥……,朝中或許……”虞花楹低聲說著。


    獸神車馳於驛道,飛火流星。


    嘈雜輪聲劈啪作響,卻掩不住她的說話聲,這話背後的潛台詞,也極多。


    唐奇英的回京,如今看來絕非偶然,京中有位居高位者,使了手段!


    那麽,軍中呢?邊軍之中呢?


    此趟北行,他二人又將麵臨何種局勢?


    這些事,虞花楹越想,便越覺恐怖。


    素手柔夷,不自覺,又撫了撫身旁紫紅二色的匣子,歎了口氣。


    “沒功夫想那麽多了。”唐英奇的雙眉凝成一團,他如何聽不懂虞花楹話中意思?


    此刻,唐英奇心中,其實也已做好最壞打算。


    “希望趕得及,北方不能亂,否則其他胡族,定會如豺狼一般,趁機發兵,犯我中原!”


    唐英奇強忍心亂如麻情緒,鏗然說著。


    又想起那少年寫的《滿江紅》,便掀開車簾,遙望窗外。


    遠處,是濃稠水霧,粘稠的看不清前方。


    便像大齊的未來,也如唐英奇的人生。


    生或死,盛或衰,希望到底在哪裏?唐英奇覺得好難。


    仿佛,有無數人在拖著他,也在拖著大齊,盼著這中原王朝,落入萬劫不複深淵。


    “即便千般艱險,萬般阻礙,我也要挽這天傾,救這危亡!”他心中思忖。


    大齊萬千人,唐奇英卻形單影單,仿佛一個孤膽勇者,雖萬千人,吾往矣。


    但,他不怕。


    勇者無懼。


    -----------------


    唐奇英與虞花楹走的匆忙。


    這別院主人該是不簡單,明明看不到護衛,卻給人一種安全之感。


    葉仁夫聽得真樹族動兵之事,本是大好心情,壞了大半。


    可畢竟是草原上的事,暫時波及不到北境修羅宗。


    故而靈巢宗之行,依舊在日程安排之上。


    夜半央。


    錦繡江南依舊繁華,不曾遭過戰火洗禮的淩州太安,酒樓徹夜光籌,歌館通宵達旦。


    可正北草原上的狼,卻已磨尖了爪牙。


    戰端即將再起,戰也好,和也好,羸弱的大齊保不住江山。


    天下大亂。


    房內,一燈如豆。


    風雨欲來,依舊止不住蘇瑾讀書。


    坐於書桌之畔,放下手中古籍。


    《熹闌古國通鑒》,讀完了。


    蘇瑾意識中,信息更新。


    賢士升級。


    智者。


    智者不惑。


    ……


    第三卷,《天下大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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