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再起。


    神力偉岸,蠻不講理。


    蘇瑾與顧雁翎曆經萬千人生。


    卻不再是白蛇傳一般的團圓結局。


    二人皆是性子要強之人,雖被強塞了記憶,本能裏卻一直在反抗。


    他們相愛,也反抗著劇情中命定的悲劇。


    但這一次,虛幻之中的偉力卻沒有再給他們反抗的機會。


    每到能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時間總會加速快進,二人意識亦變得恍惚。


    再回首,痛苦的記憶已被複刻保存,映入二人靈魂。


    那痛,刻骨銘心。


    一個個故事,也如此真實,徐徐上演。


    是那年春日的故地重遊,心如刀絞。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亦是深愛之人的回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


    顧雁翎再次被蘇瑾喚醒,眼中情緒複雜。


    不待交流,又自入了幻境。


    同樣的開頭,不同的結尾。


    是那決絕的殉情。


    二人訴著,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


    太多的愛不得,太多的離別苦。


    七情之愛,一開始都甜,甜的讓人以為可以一直這般下去。


    然後,猝不及防的刀,又斬斷這一切。


    ……


    那一年,漢人衣冠南渡,五胡亂華。


    少女扮作男裝求學,遇到那個同窗。


    一年春事,桃花紅了誰。 一眼回眸,塵緣遇了誰。


    三兩豔事,誰言年少恩愛總白頭。 鍾情事,死方休,莫言輕狂,點點誰人負。


    橫隔二人之間,是那不可跨越的門當戶對,是漢人官員的內鬥結盟,又哪會顧及兒女私情?


    雨落盡,花凋謝。


    生死之間,夢幻的化蝶。


    滅世母皇莫大偉力,亦讓蘇瑾懵懂間,不知自己是蝶,做了一場為人的夢。


    還是他夢見自己,成了那蝶。


    他有些累了。


    “這次是梁祝……”


    “這是第幾個故事了?到底幾時休?”


    這經曆,和觀影人感覺完全不一樣,是真正的參與,且是被迫參與。


    而蘇瑾亦察覺的出,顧雁翎已然快要迷失了。


    沒有他,這位靈巢宗宗主,或許早就徹底沉淪,喪失所有清明,再也無法醒來了。


    二人化蝶飛著。


    蘇瑾再次將顧雁翎喚醒。


    光影斑駁間,徐徐有暗啞光芒投下,蘇瑾抖動著翅膀,努力尋找那光影之間的間隙。


    亦推動顧雁翎朝前。


    他感覺,關鍵的時刻到了,逃離幻境,或許就在此時。


    因為此刻,他敏銳看到前方,出現一抹幽黑的暗,閃爍著金色華貴的光。


    這是六六那個坑貨的身影。


    “顧宗主,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複雜,可離開這無盡幻境的希望就在眼前!


    你莫要多想,我們先擺脫眼前麻煩,再說其他,可好?”


    顧雁翎現在,處於習慣性懵逼狀態。


    前一刻還心如死灰,明明自己要反抗,也敢反抗,最後還是被逼著嫁給別人。


    然後愛人的墳裂開了,她成了蝴蝶……


    下一刻,又被蘇瑾喚醒,恢複所有記憶。


    她的心很累。


    也知道,自己遭遇的是什麽。


    滅世母皇逸散的神力,哪是自己區區法軀境能抗衡的?


    她也飛不動了,似有無數紅塵之線,一層層綁著她的身軀,將她拖向萬劫不複深淵。


    下一場幻境過後,她覺得自己便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其實,任何一場夢境,她本也都醒不來的。


    蘇瑾覺察出顧雁翎的絕望,卻依舊推著她。


    “別放棄,你信我!這次我們一定能出去!


    你是靈巢宗的希望,你的師傅為了你,不惜對抗血刃宗,你不能折在這幻境中!


    顧宗主,我聽師尊說過你的故事,我知你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你再拚一次!就這一次!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出去!”


    二人一起經曆了太多。


    書生與蛇妖,書生與女鬼,書生與狐妖……


    亦有無數其他故事,曆經生死離別。


    蘇瑾不會在此時放棄對方,他給顧雁翎鼓著氣。


    被那萬千看不見的紅塵之線捆綁的顧雁翎,本已徹底沒了氣力,這次,她本要獨自墮入幻境。


    眼前光景也再次卡成一幀幀,這是即將失去清醒意識的征兆。


    卻覺,自己的蝶軀,被狠狠一撞。


    少年的話,也落入她耳。


    “你飛不動,我便帶你飛,可你莫要放棄。


    希望便在眼前,你看不見,我看得見!


    信我!”


    “好……,我信你!”美少婦呢喃著。


    兩隻蝴蝶便自相依,徐徐飛著,飛的異常艱難。


    眼前那無盡漆黑,越來越濃,那金色光芒亦越發耀眼,似通往現實的縫隙。


    一條條紅色絲線,如愛與欲的蟲,試圖將二人捆綁。


    可它們困不住蘇瑾,卻能困住顧雁翎。


    蘇瑾越飛越慢,顧雁翎也越來越重。


    龐大的阻力,似橫絕天地之間的法則,不許任何人脫離。


    “你……獨自出去吧……我知道,你能出去。


    可我……”


    終於,顧雁翎再次出聲。


    她一生不曾認命,卻在這太過誇張的偉力麵前,首次生出無力感。


    “我不怪你,好嗎?你獨自出去吧,我不怪你連累了我。


    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總比一起死要好,難不成你還真把那些幻象當真了,將我當做你的妻子?”


    蘇瑾沒答話。


    依舊撞著顧雁翎的身子,埋頭揮翅。


    他是真有把握救出顧雁翎。


    而察覺出蘇瑾決心的美少婦,終究長長歎了口氣,她不知還要再多說些什麽。


    玄妙能量漣漪,掀起巨大風暴。


    兩隻蝶軀如風中落葉,飄忽不定。


    將他們好不容易飛行的一段距離,又吹了好遠。


    一次,兩次,三次……


    顧雁翎數次便要再次陷入虛幻,蝶影也越來越淡,卻一次次被蘇瑾喚醒。


    很明顯,在外界,滅世母皇已經控製住了逸散能量,蘇瑾不會再失去意識了。


    “六六!你這坑貨!”蘇瑾心中罵著,咬牙揮著翅膀,卻覺顧雁翎越來越沉。


    卻也似乎是這一聲喝罵,起到了作用。


    眼前金色光芒,驟然大亮,如接引的光,照向二人。


    一時間,劈裏啪啦繩索斷裂之聲,清脆響起。


    捆綁著顧雁翎的絲線,似乎全斷了。


    蘇瑾隻覺自己紮了個猛子,推著顧雁翎的身軀,因用力過猛,驟然朝前狠狠一撞。


    無數虛幻掠過,不盡色彩穿梭。


    再一睜眼。


    正與懷中顧雁翎對視。


    美少婦眨著眼,情緒複雜。


    神殿依舊,肅穆莊嚴。


    半空之中,蠕蟲墜落,砸在地上,“咚”的一聲。


    旋即,以肚腩撐地,蟲尾撓撓頭蟲頭。


    “這次,我是真大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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