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風遒勁,飛雪狂亂。


    蒼茫北境曠野,兩匹駿馬疾行,颯遝如龍。


    師徒二人易容改麵,也不乘車,輕騎奔馳,速度極快。


    此次出行極為隱秘,知情者除了二人外,便隻有留在宗內的影子了。


    一路向北,不曾停歇,行得三日有餘,過境黑山群峰之側,飲馬白川起源之所。


    更覺北地蒼涼。


    白茫茫一片壯闊冰原,伸延至天邊,相接烏山蓋雪,迤邐如龍,連綿一片。


    漸漸,便見得一座雄關輪廓,現於眼前。


    葉仁夫停韁止轡,胯下駿馬奔速便緩,前蹄刨地,砸出脆響。


    噴吐而出鼻息,燙出大量白霧,衝天而起。


    老爺子左手撫摸馬臉,右手指向前方,朝一旁蘇瑾說道:


    “那裏,便是霜龍關,此地本也不屬北虜地界,更不喚作陌州。


    割讓之前,這裏本乃我中原東北疆域腹地,名為凜州!”


    蘇瑾順著葉仁夫手指方向,眺望遠方嵌於黝黑山脈之中那座雄關,似一條巨龍,匍匐山川之間,吐息為霜,冰雪為鱗。


    當年大齊敗於北虜,割讓三州十一府,這凜州便是其中最後一道,亦是最強一道抵禦異族的超級防線。


    當時,朝臣分為兩派,戰或是和,吵的不可開交。


    可對於凜州,對於霜龍關,戰和兩派,都意見一致,便是割不得。


    沒了這處屏障,北虜鐵騎將再無阻礙,出入大齊北境,便如漫步自家後花園一般。


    那時的大齊,畢竟還沒爛得這般徹底。


    可惜,這柄中原北境最強之盾,終究還是易了主,防敵之門,成了困己之罟。


    “走吧,我們去見見北虜邊關之帥,畢竟,他可是我宗的‘盟友’。”


    葉仁夫揚鞭,將盟友二字咬的極重。


    大齊三帥之一唐英奇,與葉仁夫關係匪淺;中原軍方,亦乃修羅宗真正的合作對象。


    南疆靈巢宗,乃修羅宗鐵杆,世代交好,是其最堅定的盟友,是信任的夥伴。


    而北虜,則是修羅宗明麵上投靠的異族勢力,二者往來不斷,相互利用,亦相互覬覦,關係複雜。


    可明麵上,還是很友好的。


    唐英奇與顧雁翎都見過了。


    葉仁夫最後要帶蘇瑾所見之人,自然便是北虜軍方邊帥。


    這是老爺子要親自交接給蘇瑾的,最後一個外勢力關係網。


    ……


    距離霜龍關尚有千餘丈,遠遠便有幾團白影,藏於風雪之中。


    飛速朝著己方馳來。


    瞬息間,十餘名白袍騎兵,手持丈餘長槍,組成戰陣,將二人圍住。


    葉仁夫與蘇瑾坐騎,也乃良駒,於這冰天雪地極寒環境,奔馳三日不曾歇息,也無大礙。


    性子亦烈,見了尋常野獸,從無慌亂。


    此刻被十數名騎兵圍住,雙雙擠在一起,身子竟止不住打顫。


    要說這天下精銳騎兵,公認的共有三支。


    分別出自古匈奴,真樹,與眼前北虜鐵騎。


    這可不是傳統意義的一人一馬為一騎,像前世一般,拚的僅僅是速度之快,側襲之迅,撞陣之勇。


    此界真正的精銳的騎兵,人人皆是不弱武者。


    煉體功法必須有成不說,靈之流禦獸功法,更是其主修功法。


    其坐騎,亦非尋常馬匹,而是正兒八經的有品妖獸!


    一名精銳騎兵的培養,費時費力,對財帛消耗之巨,本就駭人聽聞,十足的吞金機器。


    想想也是,一名靈體雙修的武者培養,本就不易。馴化成功的妖獸幼崽,更是價值千金。


    待得武者與妖獸磨合完畢,期間耗費資源之巨,可想而知。


    騎兵,在冷兵器時代永遠都是王者,也是最燒錢的兵種,這一點在此界,則更為誇張。


    而古妖宗,便是當年九聖宗的騎兵軍團,戰力之甚,亦登臨過精銳騎兵排行榜第二。


    眼前十數名騎兵坐騎,身形高大,肌肉虯紮,將一身蓬鬆毛發撐的聳起。


    其色玄白,融於風雪;其形如獅,兩顆獠牙似鐮,冰晶般暴露於外。


    這妖獸在北境,乃至在當今天下,可大大有名,喚做霜牙吼,乃貨真價實的丙階妖獸,亦是北虜鐵騎中,最常見的坐騎。


    “你們乃是何人?前往我境作甚?靠近霜龍關作甚!”


    騎兵首領持槍,冷聲發問。


    按說,他們作為偵騎,發現可疑人等,是可以直接出手將之擊殺的。


    可近期軍營有令,遇到任何可疑人員接近霜龍關,先盤查,再決定是否動手,不可擅自鬧出人命。


    這才有了眼前的包圍問詢。


    葉仁夫耷拉著眼,憑空取出枚令牌,順勢一拋。


    老爺子騎著良駒,可麵對北虜獸騎,卻矮了不止三頭。


    如此龐然壓迫之感,對葉仁夫這般法軀境武者自算不得什麽。


    可一旦對上大齊騎兵,那就真是山一般的震懾力!


    “這是令牌,通報你家關帥,便說有故人前來相見。”


    偵騎首領接住令牌,細細查看,沒得半點馬虎。


    眼中精光閃爍,竟似動用了一門秘術,辨別令牌真偽。


    旋即,看向葉仁夫的目光,變得客氣幾分。


    可那暗藏的輕蔑,與藐視,卻逃不過蘇瑾的觀察。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源自骨子裏的看不起,和實力、境界無關,而是源於強大族群對弱小族群的蔑視與不屑。


    “閣下稍等!容我派人持此令牌,轉交關帥過目!”騎兵首領將令牌交給下屬。


    霜牙吼奔速驚人,由那騎兵馳騁入關,隻半盞茶時間,便又歸來。


    低聲向上司匯報後,騎兵首領神色一凜,朝葉仁夫頷首行禮:


    “閣下,關帥有請!您隨我來!”


    便駕馭座下妖獸轉身,不疾不徐,帶著葉仁夫、蘇瑾二人,朝霜龍關行去。


    遠處雄關,似一頭匍匐凶獸。


    巨大城門泛著慘白的光,如亡者骸骨。


    行得近了。


    厚重城門漸開,而非側畔小門。


    這是迎賓之禮,亦是北虜霜龍關大帥,對修羅宗法軀境宗主的禮遇。


    蒼涼號角聲起。


    城門愈開愈大。


    似凶獸漸張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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