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去。


    期間,無人故意打擾,更無北虜悍將莫名找茬,挑釁比武,以此展現自身勇武,大齊儒弱。


    修羅宗是明麵上投靠了北虜的勢力,合作多年。


    師吞齊也給予了相應的重視。


    霜龍關內的軍官隻要不是腦子有坑,或暗中得了指示,便絕不可能做出此等弱智之事。


    畢竟,大家也都挺忙的。


    蘇瑾得了三隻妖獸幼崽,也不急著馴化,每天前往禦獸廳親自喂食,陪伴,讓三隻小崽熟悉自己的氣味。


    夜夜亦有酒會,皆是師吞齊親自宴請。


    商談之事,多為武器加工、采購,亦有大批物資,委托修羅宗人馬於大齊境內代為采購。


    這些,都是維持百餘年的合作了。


    更甚者,亦有修羅宗弟子刺探情報等諸多事宜。


    葉仁夫還不是宗主時,修羅宗便一直在替北虜做著這些事情。


    平時自以信鷹溝通,如今首腦皆在,蘇瑾又擺明了是修羅宗未來繼承人,這些事情自然就要麵談。


    也算是權力的交接。


    師吞齊多少有些暴露癖。


    愛穿紅色輕薄絲裳,半敞胸襟,一身白花花腱子肉,膩的發光,如上等寶玉。


    長發垂落,身段勻稱,正麵瞧著有股奇異魅力。


    背影,就真和女子無異。


    飲得口酒,這位糅雜妖異與儒雅的大帥,笑吟吟看向葉仁夫:


    “葉宗主,當真明日便走?


    這北境苦寒,也無消遣,我愛與你聊天,打發時間。


    此去一別,更不知再見幾時,何不多留幾日,陪陪本帥?”


    “宗內事多,我也需為這徒兒鋪墊登位之事,留不得了。”葉仁夫回敬一杯。


    老爺子見唐大帥,言辭不多,態度也說不上熱情,但那股子對晚輩的重視以及關懷,是藏都藏不住。


    見顧宗主時,氣氛融洽,對等交流,分寸有禮卻不見外,有著鐵杆盟友之間無需多言的默契。


    而今與師吞齊接觸,便隻有客氣了,純粹的客氣。


    換句話說,就像伶人全是技巧,而無情感的表演。


    “也罷,葉宗主的確繁忙,本帥便不多留。”師吞齊與葉仁夫撞杯,本也沒真打算留他多住。


    又自憑空取出一塊令牌,金燦燦、黃澄澄。


    其上有特殊符文鏤空刻錄,奢華中透出精巧。


    “前段時間,我向朝廷替葉宗主請功,大汗總算允了本帥請求,將葉宗主偏將軍職位提了一級。


    葉宗主,你現在已是我朝征南先鋒將軍了!


    敕封聖旨已下,相應獎賞也已從冰都送往,正好你這次來了我霜龍關,便將這象征軍職的令牌帶走吧。”


    又看向蘇瑾,滿是長輩對晚輩的寵溺表情:“至於瑾兒,你未來也能得到我朝敕封官職,低不了!本帥自會替你向朝廷邀功,前途無量!”


    偏將軍,乃是北虜雜牌將軍中等級最高一階。


    如今又多了個“征南先鋒將軍”,很明顯乃是新出的雜牌封號。


    隻聽這名字便知,北虜息兵百餘年後,又有南下意圖了。


    迎接中原大地的,將是新一輪的割地,和談。


    戰火再起,大齊根本吃不消,畢竟草原之上的真樹族,已然動兵開戰。


    師徒二人心中皆有思量,不露異色。


    老爺子雙手接過令牌,蘇瑾也笑著感謝對方器重。


    宴非好宴,看似和諧,實則滿滿的虛與委蛇。


    ……


    翌日。


    師徒二人輕裝簡行,領回來時馬匹,便要回歸。


    師吞齊終於沒穿紅色透明裝了,披著貂裘,毛茸茸的。


    親自相送至大門之處,與葉仁夫如老友一般,多番表示不舍。


    又拍著蘇瑾肩膀,一番勉勵,待到二人絕塵而去許久,身影消失於冰原盡頭。


    臉上笑意這才緩緩消散。


    月牙般雙眸,與自然上翹嘴角,卻違和的有如麵具一般,似笑,非笑,透著詭異。


    到底笑沒笑,師吞齊的親信手下相隨十數載,也無法分辨。


    轉身,朝帥帳走去。


    師吞齊朝斜後方嫡係部將吩咐道:“那喚作蘇瑾的少年郎,除了兩隻霜牙吼外,還多要了隻殘廢的踏霜麟?”


    “回大帥,正是如此。”部將恭聲答著。


    “那踏霜麟的確沒恢複可能了?”師吞齊再問。


    他並不大方,說話客氣而已,對大齊之人,更有源自骨子裏的藐視。


    踏霜麟,一隻稀有乙階妖獸而已,對他而言算不得珍貴。


    可但凡還有半點治愈機會,那便寧願殺了,也不會便宜大齊人。


    即便是投靠了北虜的大齊人,也不能便宜!


    在他眼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齊人,其實也算不上人,是最卑賤的生物,是羔羊,是豬玀,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即便投奔了北境王朝,那也隻是走狗,利用利用,扔根骨頭便行了,好肉休想吃上一口。


    可偏偏隻是那根骨頭,卻有好多斷了脊骨的中原人,趕著趟兒瘋搶。


    對於狗,師吞齊很了解,他見過太多了。


    部將知道師吞齊所想,更認可大帥對大齊人的態度,一板一眼回道:


    “除非用上大量天材地寶,與甲階以上珍貴藥材,徐徐蘊養,才有希望。


    損耗之巨,都夠買上好幾隻黃階乃至玄階妖獸幼崽了。”


    師吞齊步履不停,吩咐道:“這樣……便將那三隻妖獸送到修羅宗去,本帥許諾之物,還是得給的。”


    妖獸幼崽認主前不可摘下眼罩,身子也相對孱弱,需用暖車運送,飲食亦不可斷絕。


    否則經不起顛簸,若有意外,得不償失。


    老爺子、蘇瑾二人策馬疾馳,一路嚴寒朔風,刀刮斧鑿一般,中途歇息也不休息。


    自不會帶著三隻妖獸幼崽趕路。


    “屬下領命!”嫡係部將應諾,利落幹脆。


    尋思片刻,卻有不解,問道:“大帥,咱們其實沒必要將三隻妖獸送過去了,血刃宗之人必然在歸途設下埋伏,無論成敗……”


    師吞齊步履便緩,直至停下。


    徐徐轉身,麵上表情似乎永遠在笑,雙眼彎彎,目光中透著說上味的粘稠質感,像藏於麵具之下的兩道沼澤。


    陰冷,詭怖,被盯上後,肌膚上便生出滑膩膩觸感。


    “屬……屬下不該多嘴,屬下……”部將此刻隻覺全身發麻,跪地請罪。


    師吞齊笑了,聲音醇厚:“跪著作甚,你乃是我嫡係親信,罪不至死。”


    伸手,握住部將手掌,將他扶起。


    看著抖如篩糠的下屬,這位北虜大帥,願之流高手,伸出白皙秀氣的手,溫柔撫摸對方臉頰:


    “可下次,不能再多嘴了,答應本帥,好嗎?”


    似哄著孩子的娘親,目光中陰戾盡散,化為慈愛。


    一時間,性格好像無縫切換,竟耐心解釋起來:


    “何況,準備截殺葉宗主的,是血刃宗,與我北虜有何關係?與我霜龍關有何關係?於本帥,又有何關係?”


    “他們想動手,我可沒答應幫忙;但本帥也不是長舌婦,自不會什麽都與葉宗主說。


    北虜與修羅宗,可是盟友!本帥不會出賣盟友的!”


    師吞齊拍拍胸脯,說的認真。


    與葉仁夫接觸已久,對方對北虜是什麽態度,他又如何不知。


    之前北虜在積蓄實力,沒動手之前保持現有合作關係自無不可。


    可現在不一樣了,冰原鐵騎蓄勢待發,修羅宗自以為可以左右逢源,北虜又何嚐沒在騎驢找馬?


    狗而已,這條不行,換一條就是。


    沒換成?那就接著用!


    修羅宗知道自己被陰了,又敢如何?又能如何?


    一個弱國的二流宗門而已。


    狗,就是狗!負氣叫幾聲,餓了還不是得搖著尾巴,祈求主人再賞一根骨頭?


    師吞齊笑的燦爛:


    “葉仁夫勝了,我便還當他是好狗。敗了,修羅宗自會選出新主,那也是本帥的狗!”


    “至於血刃宗,則是一條更強壯的狗,他們真吞並了修羅宗,本帥也不介意賞一塊肉多的骨頭。”


    轉身,繼續朝著自己帥帳走去。


    貂裘之下,紅色輕裳胸襟半敞,師吞齊彎彎雙眸之內,有嗜血瘋狂。


    “終於!終於要南下了!”


    “開戰之前,該肅清的隱患,當然要打掃幹淨!不聽話的狗,該給的教訓也得落實!”


    “何況!我喜歡看狗咬狗!”


    “我愛看呀!”


    “我愛看極了!!”


    他細語呢喃,人格切換,逐漸越笑越尖銳,不複之前醇厚嗓音。


    瘋批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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