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之日,縱目遠眺,一邊是茵茵綠地、無垠草原,一邊則是峰高昊天的祁連山脈。而這裏,便是《史記》中記載著“畜牧為天下饒”之所在——涼州。


    陸-家的馬場就位在涼州境內,水草最豐美的鬆山灘地區。一眼望去,草原上零星幾匹馬被圈在柵欄內,或走、或跑,自成一副絕妙的體態。


    馬車由遠而近漸漸駛入陸-家馬場的範圍。進入陸-家馬場前必須先經過一幢房舍,房舍前站著一男一女,似乎已等候多時。


    “哥,是他們耶!他們到了!”和小梅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對身旁的男子興奮說道。他們是小梅請來托管陸-家馬場的辛家兄妹。


    馬車在他們麵前停下。仆從張富、王喜先行下來打開車門,陸-攙著小梅下車,這舉動,又讓她的臉漲紅起來。


    辛家長子辛繼宗見陸-著一身質地極佳的府綢衫,氣質不凡,以為陸-就是四年來與他往來信件之人,興奮地趨前說道:“嶽先生,一路辛苦了。我盼了四年,總算和您見到麵。”


    陸-麵帶微笑,心裏卻不太明了他在說什麽。


    小梅卻明白。她趕緊從陸-身後走上前,解釋道:“辛公子,您誤會了,他是陸-少爺。”


    “喔?”辛繼宗這才看清小梅的容貌,眼底難以克製地流露出一抹驚豔的亮光。他先趕緊朝陸-頷首,禮貌周到地說:


    “失禮了,原來是少爺。”說罷,情不自禁的再轉向小梅,問道:“嶽先生怎麽沒來?還有,你怎麽會知道我姓辛?”


    “是嶽先生交代她的。”陸-替她回道。


    他當然明白那眼神所蘊含的意昧,一個箭步擋在小梅身前,想遮住旁人的視線,而後轉過頭一臉疑惑地問她:


    “嶽先生?”他想了想,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小梅得抬起頭才能麵對著陸-說話,她有點害羞的說:“嶽先生就是負責涼州馬場的人,他雇請辛家兄妹照料馬場,而辛家自己也有馬場,正好就緊鄰陸-家。”


    “沒錯。”辛家小妹辛如兒趨一刖爽朗答道:“少爺,我是辛如兒,和我哥哥辛繼宗為你們陸-家照料馬場。”


    辛如兒清秀的臉龐總是漾著笑意,豐美頎長的身材,凹凸有致的女性曲線,混身散發出一種成熟風韻,有別於小梅的嬌柔精致。


    “你們一路長途跋涉,應該很累了吧?我先帶你們到房裏休息,晚上我已經安排好,在辛家設了宴席為你們接風。”辛繼宗雖是朝陸-說道,但眼神似乎想穿過他的肩,再窺見身後的人一眼。


    陸-很故意,並不想如他的願。


    “那好,也辛苦你了。”他禮貌性地說。


    “唉?少爺,您身後的姑娘好美呀,叫什麽名字?”哎,天不從陸-的願,擋住了大哥,卻遮不住小妹!


    小梅朝辛如兒頷首,說:“我叫嶽小梅,在陸-家帳房幫忙管帳。”她的臉微微潮紅,是因不習慣向人介紹自己。


    “你也姓嶽?嶽先生跟你是……”辛繼宗一臉興奮問道。


    小梅正苦惱不知如何應對時,陸-適時幫她解了圍。“湊巧是本家,他們彼此並沒有什麽關係。”


    辛繼宗難掩失望,他多希望能見到那個信任他、幾乎可以說是挽救辛家馬場的恩人,嶽先生一麵!


    陸-本想問他為何如此期待見到小梅,也就是“傳說中”的嶽先生,但想到大夥兒一路風塵仆仆,也都累了,便道:


    “我想讓他們先去休息,請你帶個路。”


    “沒問題,請隨我來。”


    經過大半月的顛簸,一行人終於抵達陸-家馬場。


    一場接風宴真是讓人見識到辛家人丁之旺。辛家十幾代都在涼州經營馬場,四年前要不是辛老爺養育新品種馬失敗,拖垮了辛家,不然,現在馳名涼州的名馬不會出現在陸-家,而是在辛家馬場才對。


    就在辛家出現財務危險之際,正好就是小梅接手陸-家馬場的時候。她先托人打聽在涼州最富盛名的馬場,因緣際會又得知辛家正陷入困境,於是,她說服陸-老爺買下辛家馬場,然後與陸-家合並經營,但又讓辛家保留他們的馬場名號,盈收按比例分配,也算是讓辛家有機會重整旗鼓,贖回他們世代的基業。這也就是為什麽辛繼宗會對“嶽先生”如此感激的原因。


    暮春時節,涼州氣候十分宜人,辛家中院席開數十桌,夜風習習,融著婉麗的絲竹之樂,酒酣耳熱,賓主盡歡。


    席間,數度交談之下,讓辛繼宗對陸-的觀感和初次見麵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原以為陸-外表看來雖氣宇不凡,但想到他的家世背景,總以為他和長安城裏的公子兒哥一般,鎮日隻管些風花雪月之事,然,交談之後才發現,陸-遊曆之豐、見多識廣,對馬的認識甚至不亞於他。


    “的確,就和嶽先生常在信中提到的一樣……”辛繼宗心想。


    “少爺,敢問您一事。”辛繼宗問道。


    “請說。”


    “嶽先生他……這次為何沒同你一塊前來?”這讓他百思不解。


    “我也正想問你,為何在意他來不來?”陸-卻反問他。


    於是,辛繼宗又把小梅對辛家的恩惠,钜細靡遺的說了一遍。


    “……所以,嶽先生可以說是我們辛家的恩人。這四年來我們都是以書信往來連絡,我一直想見他一麵,當麵謝謝他。”


    陸-聽了,有點訝然。想不到那小女人竟有如此的見地,運用這種方法挽救了辛家產業,同時借力使力,也帶起了陸-家馬場。


    “是我不讓他來的。”陸-穩穩說道,不露絲毫破綻。“他年紀大了,涼州路途又遠,我不忍心讓他如此長途跋涉。”真是說謊不打草稿!反正他就是不想讓辛繼宗知道,嶽先生其實就是小梅。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陸-不願往下想,因為他絕對不會讓它發生。同時,心下覺得似乎有另外一個陸-在一旁看著他,瞧他的眼神像是意指著:想不到瀟灑自在慣的陸-,也懂得開始在乎人了?


    “這樣啊——那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去長安探望、探望他老人家。”辛繼宗很認真的允諾道。


    陸-微微一笑,輕嗯一聲應和。


    這時,辛如兒忽然慌慌張張的從另一處女眷所在的院落跑來。


    “少爺……您有見到小梅嗎?”她這麽問有點唐突,但她沒辦法,幾乎找遍幾處可能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她。


    “怎麽回事?”辛繼宗早陸-一步,說出他同樣想講的話。


    “哎呀,都是我不好啦!我硬拉著小梅跟我坐同一桌,我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就順著她,看她喝了好幾杯玫瑰露,後來才發現她很不舒服,我趕緊去找解酒茶,一回來,她人就不見了!”


    陸-一聽完,立即起身,說:“我去找她。”


    “我也去。”辛繼宗隨即說道。


    花叢裏——


    好難受、好難受啊!


    小梅躲在花叢裏,雙手抱膝,有點作嘔的感覺,但晚上根本沒吃什麽東西,想吐也吐不出來。


    怎麽辦?要怎麽回去呢?小梅有點恍惚了,但惟一還有辦法思考的事,就是要回馬場、要回少爺身邊。


    可是她走不動,怎麽辦?她有點昏昏沉沉,好想睡……


    “嗯……”她用力咬了一下唇,想借此讓自己清醒些。她不能在這裏昏過去!


    “原來你在這裏。”陸-撥開花叢,總算找到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梅緩緩抬起頭,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嘟噥道:“少爺?”


    陸-彎下身將她抱了起來,她身上融合著酒味和花香。是酒味讓陸-發現花叢的她——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好窘。


    “沒關係。”他喑啞說道,黑眸更顯深邃。懷裏的人一臉酩紅,星眸半睜,微微閃著柔光,教他難以移開視線。


    “找到人了嗎?”辛家兄妹正好也找到這地方來。


    “小梅——”辛如兒急切的喚她,總覺得是自己疏忽了,才發生這樣的事。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嶽小梅是陸-家的人,而她心儀陸-,不希望留給他不好的印象。


    “不礙事,我帶她回去歇著,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要不要我叫幾個丫環來照顧她。”辛繼宗婉言說道,言下之意是指陸-抱著小梅的舉動似乎不妥。


    “不必勞煩了。”陸-灌直接回絕,順勢挪動一手,讓小梅的臉埋入他胸膛。他不想讓旁人多看一眼懷裏的人醉人的模樣。


    “多謝辛兄招待,先告辭了。”


    回到陸-家馬場——


    “去沏壺茶送到她房裏。”陸-交代仆從。


    “是。”


    “很難受嗎?”陸-低頭問她。他抱著小梅穿過回廊,快步往廂房走去。


    “嗯……”小梅痛苦地悶吟一聲。


    “既然不能喝酒,怎麽會連喝著好幾杯?”他有點惱。


    “難受。”她好像在說醉話。“我難受……”


    “待會兒喝口茶,解解酒,就會好過一些。”陸-柔聲安慰她。


    “嗯……辛小姐……喜歡少爺……一直問我的事……我不想說、不想告訴她……我好難受……”是醉話也是真話。


    陸-咀嚼著她話中的意思,莞爾一笑。


    “我,隻是奴婢……好好喝,喝了就聽不到,她說的話……我好想……”陸-把“”聽成“暈”。她當然暈!


    話匣子一開,似乎停不了。“……少爺,不在……我等了好久、盼了好久……”


    之後的話完全無法連貫,陸-也就沒仔細聽了。


    走到房前,他一腳踢開門,抱著她往床榻走去,仆從正好捧著托盤入內。


    “放著就行了。”陸-順口交代。


    “是。”仆從放置妥當,安安靜靜退了出去。


    陸-將她往床榻放下,轉身倒了杯茶,再踱回床沿坐定,一手抱起她。


    小梅半坐起身,整個人柔弱無骨的依在陸-胸前。


    他將茶杯就她嘴前,柔聲勸道:“來,喝口茶,會讓你舒服一點。”


    小梅卻更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就像個怕吃藥的小孩,悶聲反抗。她的手大膽的環住他的腰,整個上半身幾乎是貼在陸-身上。


    這舉動讓陸-猛抽了口氣。她雖嬌小,但女性該有的曲線都有,軟軟嫩嫩的身軀貼著他,讓他整個人不禁繃緊起來。


    “少爺身上……的味道好好聞……我好喜歡……”小梅悶在他懷裏笑說。她真是醉了。


    等她明天醒來,可有得她受!陸-心想,他知道宿醉的後果。


    順手傾身將茶杯置放在床邊小幾上。


    “小梅……”他輕喚一聲,雙手環抱著她。“你這樣……會讓我想吃了你。”


    “不好,我太瘦了,不好吃……嘻嘻……”她醉到以為陸-在和她說笑哩!


    陸-捧起她的臉,語帶沙啞地說:“我可以慢慢品嚐。”


    語罷,他覆上她的唇——


    他含住她,將她的輕訝納入口中,輕輕吸吮,舌尖不時細畫著她的唇形,引起她青澀、卻又撩人的呻吟。在她微張唇口之際,他將舌探進。


    他的舌挑逗她的,生澀如她、又在半醉半醒之間,除了發出嚶嚶哀鳴,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找到她的舌,極有技巧的銜在齒間,緩緩吮弄。小梅隻知道連連嗯哼出聲,那是她惟一可以喘得過氣的方法。


    陸-鬆開嘴,往下含住她小巧的下巴,輕輕讓她躺在他身下,一手來回撫揉她身側,再慢慢縮小範圍,在她胸側徘徊。


    小梅意識雖模糊,但隱隱知道少爺在……碰她……可是怎麽一回事?她看不到少爺,隻覺得被一團熱氣包圍住,又熱又悶,讓她快吸不過氣來!她聽到自己嗯哈猛喘氣的聲音,可是那聲音有點怪怪的……像她又不像她。


    陸-一手隔著衣衫覆住她的渾圓,略施力道揉捏。


    “嗯……”小梅弓起身子,難耐地吟叫出聲。


    她又喘、又累、又昏……


    陸-的唇滑至頸側,將臉埋入其中,輕輕齧咬,身下柔軟的嬌軀抖顫顫,片刻後,卻又漸漸緩和下來。


    淺淺的呼吸聲從他頭頂上傳來,陸-抬頭一看,當場訝然——


    小梅不知是醉了、睡了、還是昏了?隻見她小口微張,胸脯有致的起伏,呼吸聲緩緩勻勻,真是睡著了?但,這教他如何繼續啊!?


    陸-苦歎一聲,低頭抵著她的額,黑瞳如炬般注視著沉睡中的可人兒,輕道: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偷偷跑到我心裏的?怎麽會讓我隻看著你一個人?”這多不像一向瀟灑率性的他!而且,對待她也不像是他看待其他女人的態度和方法。


    李緣、崔苑和盧睿要是知道他陸-會如此疼惜一個女人,甚至害怕自己的熱情會嚇壞她,大概會笑到當場嗝屁吧!


    他低歎一聲。“女人如畫;世人皆愛著色牡丹之際,而我,卻隻獨鍾水墨梅花——”


    是以“梅”譬喻伊人啊!


    宿醉真是可怕!


    小梅連躺了三天都還下不了床。前二天是頭疼欲裂,無法起身下床;第三天頭是不疼了,但卻想起那晚的事,窘得沒臉出房門。


    她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隻記得少爺抱著她回來……然後……然後呢?那片段的記憶會不會是在做夢啊?夢到少爺對她、她對少爺……


    哎!小梅歎口氣,拉起被子蒙住自己,那情境要是真的,她要怎麽麵對他啊?


    唉聲歎氣的她,渾然不覺敲門聲,來人隻好徑自開門入內。


    “小梅?”辛如兒一進門,輕聲喚她。


    她聽到聲音,掀開被褥,急忙起身,順了順發絲,將鬢發整整齊齊地攏於耳後。


    辛如兒捧著托盤走到床邊。


    “你醒了?好多了嗎?”她親切問道。


    小梅微笑頷首。


    “來,你躺了好幾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我特地教人燉了盅雞湯,你快趁熱喝。”辛如兒邊說,邊往床側坐下,將托盤置在她膝上。


    “麻煩您了。”她細聲答道,不好意思告訴辛如兒其實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快喝吧。”辛如兒熱切催促道。


    盛情難卻,她隻好勉為其難的拿起食盅,舀起湯匙,極小口、小口的喝下。


    辛如兒坐在一旁仔細端詳小梅的容貌。一渥及臀烏絲順肩而下,皙白的臉龐微漾紅暈,精致巧雅的五官,尤其是那一雙水眸,更為她添增了一份嬌柔,同樣身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想嗬護如此的可人兒。


    “連我看了都心動,也難怪我哥哥為你魂不守舍的。”辛如兒個性開朗,一向有話直說,完全沒想到這種話會讓人害臊。


    不過也沒差,小梅根本聽不懂。她放下食盅,辛如兒順手移開,將托盤置於小幾上。


    “我哥哥一聽到你已經被爹娘許婚的消息,難過了好幾天呢!”


    小梅一怔,脫口問道:“我被許婚了?”另一個沒問出口的問題是,辛公子在難過什麽啊?


    “不是嗎?陸-跟我哥說,你在他家待到明年春天,就要回鄉嫁人了。”


    這不是她跟老爺謊稱的話嗎?少爺也知道了?


    殊不知,陸-對辛繼宗胡謅的理由竟和小梅一樣!


    小梅沉默不語。心想,少爺既然誤以為她快嫁人了,應該是不會對她做出那種事吧?原來那真是夢。


    心口有點悶、有點酸。


    “快做新嫁娘的人應該很開心啊,你怎麽看起來悶悶不樂的?”辛如兒個性雖然大咧咧,但還能看人幾分臉色,她看小梅臉色微變,有點不解。


    “哎呀!我看你一定是悶壞了,躺了三天,說不定背都快長瘡啦!”她未免也說得太過火了吧?


    辛如兒嘰哩呱啦,小梅完全答不上話。


    “不如下床走走!對了,你要不要跟我們去騎馬?”小梅還來不及告訴她,她怕馬一事,辛如兒就搶著繼續說道:


    “我跟你說,陸-的騎術真不是蓋的,連我哥哥都稱讚他!”


    一聽到有關陸-的話題,小梅立即專注起來。


    “辛小姐怎麽會知道……”怎麽知道少爺的騎術極佳?忽然間,小梅察覺到辛如兒直喚少爺的名字,這樣說,他們已經很熟了?


    辛如兒明白小梅的問題,未待她問完,便回說:“我這幾天都跟他出去騎馬,當然知道!”臉上有著微微的羞澀和雀躍。


    小梅漾水般的眸子霎時黯淡下來,盤踞在心口的那股悶酸,如今還略帶了點苦澀。辛如兒會的,是她一直都辦不到、做不來的事——


    教她好生羨慕!


    那是她一直覺得可以更接近少爺的方式啊!


    “要不要出去走走?”辛如兒拉著她的手,極熱情的邀約。


    “不了,我想再休息一下,再說,我又不會騎馬,沒辦法跟你們一起——”小梅硬是擠出笑容以對。


    “叫我哥教你?”辛如兒興奮說道,覺得自己正替她哥在做件好事,也算是一解她老哥的相思之苦。


    “他挺會教人的,我就是他教出來的唷!”


    “不行,我學不來的。”那次墜馬的經驗,她至今難忘。“辛小姐,謝謝您來看我。”小梅很婉轉的想結束她們的對話。


    “這樣啊——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找陸-,再順道來陪你。”她說的真“白”呀!


    小梅尷尬的點頭,目送辛如兒離開房裏。


    見辛如兒出了房門,小梅趕緊拉起被褥掩住臉,肩膀微微抽顫,她蜷起身子,整個人埋在被褥之中,悶住自己嚶嚶啜泣的聲音


    以前在長安,也同樣的聽了不少有關少爺風花雪月的事,可是都沒像現在,讓她如此心慌意亂啊!


    翌日。


    小梅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走到,或說,敢走來馬廄?在長安陸-家,馬廄是她絕對不去的地方。


    小梅當然不敢走進去,隻是在馬房外來回踱步。


    走也不是、進去也不是


    “怎麽不進來?”辛繼宗站在馬廄門口問道。


    小梅猛地轉身,一臉心虛。


    “不,我不是,我——我隻是順道經過……”這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甚至說得語無倫次。


    辛繼宗當然察覺她的窘狀,但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眼前,也就不去多做無謂的猜想。他走向小梅。


    “你好點了嗎?聽如兒說,你不舒服了好幾天,隻能躺著。”


    “謝謝辛公子關心,好多了。”


    “要不要進去看看我養的馬?”


    小梅慌忙搖首,又趕緊讓自己鎮定下來。“不了,我知道您照顧的很好。”說完,才發現自己說溜嘴,再補上:“嶽先生告訴我的。”


    辛繼宗一臉了解的表情。“說到嶽先生,這次他沒來,我有點失望。他是辛家的恩人,我一直想當麵謝謝他。”


    “您別這麽說——”話一出口,才想起不能把自己當成“嶽先生”和他說話,於是硬拗說:“嶽先生曾對我說,辛公子是幫助他完成願望的人,他也很感謝您的——”


    “是嗎?”辛繼宗欣然一笑,他還想知道更多有關嶽先生的事,又問:


    “嶽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很有見解,有關馬場帳目的問題,他都會在信裏很詳盡的解釋說明,好讓我了解。我隻懂馬,一點數字概念也沒有,才會在辛家虧損的時候,來不及補救。多虧有他的指導,陸-家馬場有盈餘,連帶也讓辛家轉虧為盈。”辛繼宗滿心感激。


    “這隻是——”小梅頓了下,差點說出:“這隻是我平常份內的工作!”哎,“圓謊”真是件辛苦的事。


    “嶽先生平常就在帳房做事,這些他當然都懂。”


    辛繼宗點頭稱是。


    “你——”就在他想把話題轉到她身上時,另一個人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麽跑來這裏?”陸-的口氣不太愉快。到房裏沒見到她人,他四處找了好一會兒。


    “我——”還來不及回應,另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你好點了嗎?”她又被問了一次。


    “嗯。”她輕擂長睫,想掩飾臉頰浮上的紅。她知道少爺每天一早就到房裏探望她。隻不過她多半裝睡,想到自己失態的模樣,實在是難堪到不敢麵對他。


    但奇怪的是,為什麽少爺每次都在床邊站了好久、好久才離開呢?她百思不解。


    辛繼宗除了覺得自己被人忽略之外,更覺得這對主仆之間,彌漫著一股他說不出來的氣氛,其實從他們來涼州的第一天他就察覺到了。那氛圍讓他有點不是滋味,於是輕咳一聲,說道:


    “少爺,今天正好是馬市交易的日子,要不要我同您一道去看看?”


    “你怎麽還不改口?”陸-微睨他,口吻卻很是義氣。是啊,辛如兒都直喚陸-名字了,為何辛繼宗仍喚他做“少爺”呢?


    因為四年來小梅在信中提到陸-時,總是稱呼“少爺”,他也就這麽跟著在信中稱呼他,四年來的習慣,改不掉也不想改。


    “我也是替陸-家馬場做事的人,叫您少爺是應該的。”他說。


    辛繼宗的個性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很死心眼的。陸-忽然發覺他這樣的個性和“某個人”很像,再看到他們剛才談話的樣子——都己經告訴他小梅有婚約在身,他居然還是一付鍥而不舍的模樣!


    他可得再加把勁才行。


    “你還有事要忙,就不必跟我去了。”陸-斯文說道。


    辛繼宗頷首,他知道陸-本身也是行家。


    “小梅跟我去就行了。”這一句才是他的重點。


    陸-的決定讓二人當場愕然。辛繼宗不解為何會要求嶽姑娘跟著他?小梅則是整個人嚇傻了!


    馬?!她有沒有聽錯?


    少爺要她跟著去的地方,是集合了“一堆馬”哪!這跟要她上刑場有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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