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不緊不慢地追殺我。這不是他的工作嗎?他就不怕事態擴大,國家介入嗎?我之所以屢次逃生,全拜他的漫不經心之賜,他似乎故意將傷害擴大,比起殺死我,更像是一種示威性的警告,或者某種無言的申明。


    不過也可能是身體和武器冷卻時限的限製。


    這一次我再度成功地衝進人群中,人們看到我身後的凶手,立刻驚叫推攘散開,如同迎接國王陛下的駕臨般讓開一條道,而我就偏偏不走正道,從旁邊衝出去。我這一卑劣的行徑立刻引來眾人的咒罵聲,甚至有人試圖捉住我扔出去。


    我拽住伸來的手,巧妙地將對方推到其他人身上,路過的地方立刻一片哀鴻,人們圍觀被撞到的人,成為阻擋凶手的屏障。


    我回頭審視雙方的距離。


    這時,那人毫不遲疑地舉起高周波放射兵器。


    與此同時,一聲槍響,那人的動作頓了頓。子彈當然對他無效,他轉頭看了子彈射來的方向。有數量警車打橫停下來,警察們下車後立刻以車門為擋板,用槍對準氣焰囂張的犯人。


    “你被包圍了,放下武器。”不斷喊著類似的話。


    他們也許沒注意到自己的子彈無效,也許第一發子彈隻是故意引起犯人注意的警告,他們沒有再開槍的意思,自以為和犯人僵持著。後援應該很快就會增加,所以他們有活捉犯人的自信。


    結果犯人隻是將手中的高周波放射兵器換了個方向,朝他們揮落,颶風般的衝擊波立刻讓這隊警察死傷殆盡。打開的車門被徹底撕裂,車體被壓扁,人體在空中飛舞,分解,自由落體,一地凋零,最後連****聲都沒有,不是昏迷就是死亡。


    趁凶手轉移注意力,我再次射出子彈。他的武器有很大可能無法連續攻擊,這一波攻擊已經放出,這次還有什麽能夠阻止子彈?


    對方果然舉起手擋在頭部。能夠判斷直線子彈的方向不是什麽稀奇事,不過能夠搶在子彈到達前擋在路線上,真是令人驚歎的反應和速度。


    可是這沒完,我早料到這種情況,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子彈已經射出,然後拔出匕首衝上去。


    如果能在他揮動武器前貼身近戰,說不定還有機會。


    大量無辜者的死亡所營造的第一次機會。


    子彈被那件奇特的服裝擋住,沒能穿破看似塑膠的材質。


    這在我的意料之中,若果那身奇裝異服連這點用處都沒有那才叫奇怪。重點在於後麵兩發子彈,從不同的角度反彈,從不同的軌跡射向他的腦袋和持武器的右手。就算子彈的殺傷力會被麵具和戰服削弱,也應該能夠造成些許影響。


    不,我希望能夠產生足夠的影響,讓我能夠貼近他的身邊。


    用匕首的話一定能夠給他造成一定的威脅。


    就算無法戰勝也要拖延時間。


    不是為了等待武警大隊的到來,這個家夥的存在已經不是普通的暴力機構能夠阻擋的了。


    但隻要能夠支撐到左江到來……


    左江一定能趕上!


    是她的話一定能夠在近身戰中勝出。


    不同軌跡,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子彈攻擊果然讓他防不勝防。太陽穴和手腕被打中,他被迫偏了一下頭,手腕的動作也滯了一滯,動作冰冷而生硬,充滿了機械感,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痛苦,那身皮囊之下是否真的是人類。


    我終於成功侵入他的身旁。


    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他的身材是如此高大。將近兩米的體格,充滿不失柔軟的力量,如同陰雲一般籠罩著俯身衝至他腳下的我。


    我將匕首刺向他的喉嚨,他隻是身體稍稍後仰就避過了,順便伸出左手抓住我的手臂,力氣之大似乎能將骨頭捏碎。我借力飛踢,這一次他沒有躲開,被正中脖子,彈性的感覺從在腿脛上蔓延,踢擊的力量被緩衝了。


    數次攻擊,甚至連一步也沒能讓他從原地離開。


    他用力攪動我的手臂,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天和地已經顛倒過來。手臂關節的疼痛傳來時,身體已經輕飄飄地懸浮在半空,匕首脫手。人還沒落地,就被他狠狠地一拳打在肚子上,我就像蝦子一樣,不由自主折疊起身體,內髒似乎被這一拳打碎了。


    景色飛速向前漂移,我眼冒金星,重重跌在一排單車上,哐啷哐啷直響。


    我掙紮著爬起來,勉強睜開的眼睛中,那個家夥舉起那把可怕的限界兵器。


    空氣在壓縮,在振動。


    被他捉住的那隻手已經沒有了知覺,我用僅存的左手掏出手槍,裏麵應該還剩下兩發子彈。


    在我的眼前似乎已經沒有活路,可正是這種時候,那種抱頭鼠竄,倉惶而逃的恐懼全然不見了。許多問題在這一瞬劃過腦際。自己的選擇錯了嗎?在這裏死去的話後悔嗎?答案意外的明顯,不需要考慮對錯的問題,因為是自己思考後做出的選擇,死掉的話也一樣,肯定不會後悔吧,隻是稍微有些遺憾。


    難得生活突然變得刺激有趣起來了,不能繼續下去真是太可惜了。


    不能成為咲夜的英雄了。


    不能和左江一起走下去了。


    半路掉隊的我,真是太難看了。


    “左江!”我用盡最後的力量,朝天空大喊。


    這個名字,就是我臨終的遺言。


    空氣發出撕裂的聲音,旋轉的飛斧在我的視野中放大,狠狠砍在麵具男高舉起來的右手上。一瞬間,我感覺到他的眼神改變了,是驚愕還是什麽,染上了除冰冷之外的色彩。這個攻擊是如此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他似乎一點都沒察覺到,也沒能阻止。


    他的背後,他攻擊的一刹那,是防禦的盲點?


    高周波放射兵器脫手。


    我比他更快地回過神來。


    射擊!射擊!


    阻止他重新抓住兵器。


    他的手被疊加的子彈打得一頓,兵器掉在地上的聲音是如此清晰,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這個聲音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拖著不知道是脫臼還是斷掉的右手衝上去。


    比我更快一步的是那個熟悉的矯健身影。女人如同撕裂了夜幕般,從空中落下來,裙底翻飛,但是比那景色更占據眼球的,是那隻用力握緊,充滿了磅礴氣勢的拳頭。


    鐵拳狠狠地砸在麵具男的太陽穴上,先前任憑我怎麽攻擊也巍峨不動的高大身軀頓時陀螺般打著旋飛起來,還沒落地,就被張開的手掌鉗住麵龐。


    那是何等誇張的姿勢,一隻腳向後高抬,整個身體向下傾斜,女人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這一擊,將那張麵無表情的怪臉摔在地上。


    打樁機般劇烈的聲響,麵具男的頭先落地,然後才是身體和雙腳。


    水泥地麵被這一下砸出一圈清晰的裂痕。


    隨後她一腳跺在他的頭上。一聲冷笑。


    “怪胎,你似乎對我家的阿川很照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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