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和鐵路一同在窗外蔓延,高川看到許多工人在修築什麽。自從月球核打擊計劃實行之後,麵對日益擴大的納粹威脅,以及有可能愈加惡劣的環境變化,人們陸續撤往地下設施,不僅僅是戰爭擴大的歐美地區,即便是在納粹暫時鞭長莫及的亞洲也同樣做好了準備。地表的建築被廢棄是可以預見的未來,如今這些工人在地表修築的當然不可能是民用設施,但是,因為工程尚未完工,被厚厚的鋼架和遮布擋住,從建築工地的外表完全想不出來那會是什麽。


    為此,高川特意詢問了司機。司機當然知道那是什麽,不過他隻是掃了一眼,就打岔了過去:“現在澳大利亞的後防線到處都在開工程,誰知道都是做些什麽?反正都是些兼顧的房子,到時看看戰爭形勢再決定如何使用吧。我們這些人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地下,要在地表打擊納粹的話,地麵上的基地就不能放棄。”


    這一帶,鐵路上的火車全都退化成了老舊的型號——或許隻有外表如此——就仿佛時光倒流了一般,高川也很疑惑,為什麽新式的火車不能使用呢?亦或者說,納粹已經破壞了澳大利亞的交通線,導致必須要讓這些老式火車重新服役以應急?


    歐洲地區,美洲地圖,非洲地圖,亞洲地圖,澳大利亞,這五個大區在納粹入侵後有相當一段時間被迫斷開了聯係。幸好聯合國早有準備,聯合nog進行通訊方麵的修複,因為納粹使用的不是正常的方法,所以,nog也派出了人員對他們使用的神秘力量進行偵測和破壞。直到現在,想要跨越洲際出行,對大多數人來說,仍舊是十分艱難的事情,哪怕是軍隊,也在評估後認為是得不償失。


    如今洲際之間的聯係,大多數隻是隔空喊話而已,極少存在正式拜訪,聯合國之間的會議也完全是通過特殊的通訊網絡進行。畢竟納粹從月球降下時,已經破壞了幾乎所有的衛星,究竟還存留多少顆衛星,屬於極度嚴格的軍事機密,哪怕是網絡球也沒有具體的情報。即便如此,如果沒有中繼器的建成,想要恢複通訊也必然要花費比現在多上幾倍,幾十倍的時間。


    通訊困難讓情報的分享和擴散也受到遏製,說起澳大利亞的情況,網絡球自然收集了一些,但是,借助手頭擁有的資料,高川也很難對這裏的情況勾勒出一個大概的印象。他以前從來都沒有來過澳大利亞,對它的印象大致就是一個袋鼠的輪廓,聽說過,這裏有大片的草原和儲量極大的礦上。如今真的來到這個地方,雖然僅僅是一個港口區,但仍舊感到十分新奇。


    司機載著高川,沿著公路線一路高速前行,漸漸有一些事物,讓高川真切感受到了這裏局麵的困難:比起歐美地區的確要好上一點,但是,受損的情況依然嚴重,隨處可見的景象,已經不是印象中那般自然、美好和先進,讓人不禁產生倒退了幾十年的錯覺。距離戰爭爆發還不到一個季度,可是澳大利亞的變化,對比起高川過去對澳大利亞的印象,其中的差距是十分巨大的。


    這個時候,高川也終於知道,為什麽去前線需要開汽車了——鐵路線上火車跑得比全速行駛的汽車還慢,也不知道是型號老舊的緣故,還是有別的原因。


    自己這邊的車速還算是快的,於是就顯得外界的一切變化都有一種遲鈍的感覺,就好似垂死的人拖著老邁的腿,在參差泥濘的地上行走。高川覺得這類所見的一切,比起數據上受到兵災還要嚴重的歐美地區還要頹廢。


    最有生機的人,仍舊來自於軍隊。高川在這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大量的軍用運輸車輛和自己擦肩而過。


    穿過長長的隧道,可以看到大片倒塌的建築,越是靠近前線,這種倒塌的建築就越多。


    司機說:“最近這段時間,地震特別多,我覺得是納粹的攻擊造成的,但是,實際到底如何,也沒有個準信。地震的時候,呆在地下設施的人都要擔驚受怕,確實也有過地下設施所在的地層發生斷裂,結果那個地下設施裏的人們十不存一的情況發生。另一方麵,納粹在澳大利亞的進攻性不是很強,所以,也有人希望可以重新回到地麵上——他們覺得無論呆在地上還是地下,危及生命的危險都是存在的,因為總是出現地震,所以說不定地麵上還更加安全一些。”


    “你覺得呢?”高川反問。


    “我?我覺得都行。”司機套出香煙,吸了一口,就燒了總長的三分之一,濃鬱的煙霧很快就充斥在駕駛室中,不過,高川並不介意,“反正我就隻有現在的工作,去哪裏都是跟著工作跑。他們讓我開車,我就開車,什麽時候讓我上戰場打槍,我也不拒絕。要說哪裏比較好,我倒是覺得,隻要幸運,什麽地方都好,倘若不幸,那就什麽地方都不好——哪怕在地麵上的死亡幾率是百分之四十,地下是百分之五十,這種數字上的東西,根本無法決定一個人究竟是在哪裏才能活下去,不是嗎?該死的時候就會死了,不能死的時候,怎樣都能活下來。”


    司機的想法很現實,不怎麽激情,充滿了一種虛無的命運感,這樣的感覺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消極的,不可取的,但是,對神秘專家來說,卻又是相當熟悉的論調,因為,大多數神秘專家在經曆了一次次不可思議的生死之戰後,都會產生類似的想法。


    每一次神秘事件都會要人命,每一次神秘事件都充滿了不可知的情況,明明身邊的人都死光了,為什麽偏偏就隻有自己總可以活下來呢?論到能力和素質,自己都不比其他人更強的情況下,又是什麽決定了自己可以活下來,而其他人隻能死掉呢?


    高川也一直有這樣的想法:自己能夠活下來,不是因為自己是神秘專家中的佼佼者,僅僅是因為在“劇本”中,自己尚未抵達終結的時候而已。


    經曆的危險越多,經曆的情況越是危險,這樣的想法就越是強烈。


    因此,高川十分明白司機的感受。


    “人總不可能一直都是幸運的。”高川隻是這麽說到。


    “所以,別去想那些不幸的事情。雖然不至於得過且過,但是,如果僅僅因為一個數字上的百分率就去做什麽或不去做什麽,就太可憐了。”司機這麽說著,頓了頓,強調道:“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我知道。”高川說完就閉上了嘴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車內的氣氛都很沉默。


    耳語者眾人所在的地方,需要開一整天的開車,才能在第二天的中午抵達,如果在正常的日子裏,可以選擇更快速的交通工具,例如火車和飛機什麽的,但是,現在他們僅有一部車而已。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司機將車開到國道邊的野地上,他說今晚就在這裏歇息。


    更早的一個多小時裏,兩人連一輛車都沒有碰到過。公路線上寂靜無聲,隻有他們的身影隨著光線向後移動。如今呆在這個地段,換做膽小的人,大概會生出一陣雞皮疙瘩吧。這附近沒有人煙,但車上已經準備了好些速食食物。


    司機打開車上的空調,對高川說:“不要擔心,很快就會有人經過的。最近港口那邊缺乏人手和材料,需要更多的人參與運輸。隻要工程還沒有停下,這些運輸人員就會源源不斷地前往那邊。他們隻能開車或坐火車,選擇開車的人可不少。”


    “別是發生什麽神秘事件就好了。”高川覺得眼下的場景有點兒像是公路恐怖片所描繪的那樣:長長的公路一直延慢到肉眼可視的盡頭,然後被夜色融化了,夜景是明亮的,卻也是淒清的,公路上倘若有光,那也是一種讓人感到恐懼的光,在光影中,仿佛有什麽惡意的靈魂在躍躍欲動,窺視著自己。在平常的時候,這是讓人夜不能寐的錯覺,但一旦有神秘事件發生,這種感覺會變得更加真實也不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你就是專家。”司機倒是表現得很大膽,他抽出一疊毯子,給自己蓋了一張,遞給高川一張,對他說:“我要睡了,有問題記得叫醒我。”說罷,對高川的任何回應都不理不睬,就這麽閉起眼睛,也不知道究竟睡著了沒有。


    也許是環境使然,也許是腦硬體和義體的功效,在這種時候,高川反而一點睡意都沒有。義體雖然不需要毛毯保溫,但是,他仍舊蓋在身上。司機關閉了所有的車窗,冷氣開得很重,普通人的身體不蓋毯子的話,根本就受不了。


    對司機這種開空調蓋毛毯的做法,高川覺得有些多餘,但其實有不少人有這樣的習慣。


    高川緊了緊身上的毛毯,哪怕義體一點都不覺得冷,可隔著車窗看向外景,景物就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朦朧的灰色,讓高川覺得有點兒像是灰霧。他沒有離開車子,畢竟,如果真的是灰霧,那麽,無論他是否離開,怪異現象都會上演,倘若不是灰霧,那就更沒有必要離開車子。這裏是澳大利亞,高川想的,僅僅是趁著這段時間休息一會——精神和生理上的疲勞,腦硬體都能情理,可是,高川在一個人時候,注視著那朦朧的景色,會覺得這種疲勞已經深入骨髓,除非將自己燒成灰燼,否則就難以去除了一般。


    高川沒有睡著,司機開了一整天的車,他必須睡眠,但總要有人守夜,哪怕司機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有事,但有人守夜的話,他大概也會更開心吧。


    在寂靜中,時間流淌著,許多心緒複又浮起,都是千篇一律的東西,過去有想過,現在也仍會想起來,有的已經做出決定,成為過去,有的還在徘徊,難以抉擇,但無論是哪一種呢,它不會因為“變成了過去的既定事實”就一直沉沒於記憶的最深處。它們就像是歐洲神秘學中的“騷擾虻”。


    真如司機所說,大概在他睡去的三個小時後,公路上陸續有車燈亮起,一批批車隊路過,但沒有人過來詢問停靠在路邊的高川和司機兩人的情況。高川和司機的車子一直開著路燈,提醒他們這兒有人,但是,路過的車輛就好似午夜的幽靈,安安靜靜地過去了——車廂內的隔音做得太好,高川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直到午夜四點為止,這些過車車輛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都是正常的。可是,在黎明到來之前,那已經連夜光都仿佛全部消失了的黑暗中,傳來了一種讓高川感到異常的感覺。倘若是正常的身體,那麽,這種異常感可以稱之為躁動感或其他更加形象的感覺,但是,在義體裏,就僅僅是一種和“正常”區別開來的警示而已。


    就如同痛覺一樣,正常人體利用痛覺提醒自己受到了傷害,而義體並沒有痛覺,它將這種警告換成了另一種不疼,但一定可以感受到的知覺,以及十分強烈的數據信號提醒。這也是高川比起其他神秘專家有優勢的地方,他可以在戰鬥中全力而安定地發揮實力,而大多數人卻會受到實際影響,產生相當大的狀態波動。


    現在,他感覺到了和前半夜都不一樣的東西。他不覺得驚訝,因為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鬆開裹住身體的毛毯,隔著窗戶眺望自己感到異常的方向:在自己必須乘車前往的方向,沿著這條漫長得肉眼看不到盡頭的公路,有某種東西正在逼近。他沒有看到那東西的實體,也無法估算其逼近的速度,一切都是從感覺出發。這種敏銳的感覺,無法確定怪異和自己的距離,也無法確定對方行進的速度,卻能估測到它會在什麽時候抵達近側。<!-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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