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素體生命是第一個上前攔截的,但是,在它之後可以觀測到的素體生命至少也還有七個——這是一支特種作戰小隊,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是素體生命中的強者。在“莎”出現內部空擋的情況下,它們的任務進行得很順利,但在義體高川麵前,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義體發送的信息流正以洪流一般的勢態,向著素體生命精心構築的防火牆發動衝擊。在他的感知中,就和過去陷入夢魘中的感覺相似,即便沒有閉上眼睛——如果自己還有嚴格意義上的眼睛的話,也不用集中注意力——如果自己還有所謂的注意力的話,有形的物質現象和無形的信息渠道在同一時間,以兩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另類界麵展開。他一邊關注著體外世界的細微變化,一邊下沉到信息洪流中,如同泥沙一樣伴隨著這股洪流挺進。


    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裏,原本一切都是沒有形體的,然而,當他進行觀察的時候,形體便開始產生了。一些怪異的形象,一些不定性的變化,一些漂浮著的看似固態的物體,一些莫名其妙的氣態或液態,當這些形象產生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麽的雜亂無章,讓人眼花繚亂,心煩作嘔,但是,它們持續變化著,漸漸被無形的手梳理,在無法得知究竟是怎樣一個過程的前提下,許多東西都變得有序起來。當然,怪異的還是怪異的,讓人不舒服的還是讓人不舒服的,形象的扭曲總像是在暗示著某種深刻的意義,卻又讓人無法得知究竟是何等深刻的意義。


    這個信息的世界,在義體高川進行觀測的時候,就變成了類似於他在意識態世界裏看到的景象。噩夢,意識態和信息流,在觀感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義體高川睜開眼睛,他發現在這個信息的世界裏,他又一次獲得了人類肉體,至少看起來像是人類的肉體——血肉的質感,正常的五官,可以睜開閉合的嘴巴和眼睛,四肢和身軀都沒有多餘的零件。啊,不,脖子後是有的,那是一個已經熟悉得下意識覺得是身體一部分的接口。


    信息的洪流似乎永無休止,義體高川知道即便在觀測到這些具體形象的時候,信息的交互也在以一種遠比當前“看”到的運動更加複雜凶猛的勢態運作著,隻是,自身也展現出這個具體的形象後,信息的洪流便徹底隱沒了,仿佛在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空間裏運作,但實際上,此時的自己這個形象,也不過是巨大信息洪流中一個極為微小的部分——正因為太微小了,所以,反而無法從這個角度繼續觀測整個信息洪流。


    義體高川很容易就想象出來:這就和人體的細胞無法從它自身的視角觀察到整個人體的形象一樣,它是那麽的小,觀察的角度是那麽的局限,它自身的運動正是整個身體運動的一部分,但卻又不能代表整個身體的運作,相反,當這個細胞認為“自己的運動是出於自身意識”的時候,當這個細胞覺得“自己能夠去到的地方就是全世界”的時候,就變得荒唐可笑了。


    義體高川的這一部分自我觀測信息就是整個義體釋放出去的信息洪流的一部分,也同時被信息洪流那巨大的體量掩蓋著,在麵對素體生命的障礙時,他就像是一朵水花中的一部分水分子,在撞擊中濺起,就這樣翻過素體生命構築的障礙物。素體生命察覺到了嗎?義體高川隻覺得可能性是很小的,關注洪流中的一朵小水花中的一點水分子到底有何異常不是不可以做到,隻是在很多時候都沒有必要,無論是徹底攔截信息洪流,不餘下一滴,還是攔截大部分,讓其它的水珠沾濕了自己設置的障礙和迂回的空間,都要比細細拆分水分子更有效率。


    素體生命的生命構造天然對人工信息交互反應有著極為優秀的適應性,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它們在這個領域就什麽都能做到,沒有任何極限。如果隻是用人的常識做對比,這些素體生命在信息控製和處理方麵的效率實在可怕,換做是之前的腦硬體大概也隻能說勉強爭鋒相對,但是,在如今的義體麵前,至少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互有上風,分庭抗禮。


    義體釋放出來的信息洪流攜帶著義體高川的自我觀測資訊,在擊破重重障礙,最終趨勢減緩的時候,將義體高川的自我觀測資訊拋了出去。於是,義體高川便看到了一個更加具體的自己,但也落到了一個極為狹隘的觀察角度上——他不以為意,這僅僅是信息方麵的交互,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技術手段,也是他罕有進入過的視角,但是,他身為“高川”,從來都不會被局限在一兩個視角上。


    素體生命不是機器人,也不是數據生命,它們是有意識智慧的生命,是一種特殊結構的生命體,而既然有自我意識,那麽,意識行走的能力就是可以行得通的。反過來說,這也意味著,它們同樣會在意識層麵的打擊下變成瘋子,成為精神病人,發出和人類一般的囈語。


    雖然還沒有見過,但是,那些意識瘋狂的素體生命在邏輯上是存在的——義體高川已經從信息渠道的角度逼近了它們,現在,他要進一步深入到意識層麵,那才是他可以和這些素體生命真正對抗的戰場,至少,在那裏不需要去麵對那過於堅硬的構造體材質。


    之前對矮小的素體生命的打擊是成功的,但是,也正因為感受到了它的硬度,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眼前的戰鬥無論如何都無法像在門閘處那般避開,餘下的素體生命每一個都有著巨大而堅硬的構造體身軀,相比起矮小的素體生命,它們或許在速度和靈活性上相對較弱,但是,義體高川十分清楚,隻要自己無法擊穿它們那厚重的甲胄,就絕對無法取得勝利。


    倘若任憑時間消磨,眼下這場戰鬥的主動權就會愈發向素體生命那邊轉移,盡管還有“莎”可以考慮,但是,最好還是將它列為意外因素比較好。


    在快速而巨量的信息運動下產生的認知,也在物質層麵上形成身體的反應。在義體高川的“視野”中,第二個素體生命從透明牆那邊不疾不徐地徒步行來,其姿態既沒有同伴被打倒的情緒,也沒有別的任何可以談得上焦躁的情緒,同時也讓人覺得,這並非是冷靜,而是一種漠視:它過來隻是要按照計劃那樣完成它的工作,它不是機器,但是,就和機器一樣,沒有多餘的想法。


    正如義體高川的判斷,這些素體生命不是一擁而上,而選擇了一個個上前和自己糾纏:它們在拖延時間,然而,哪怕自己使用速掠一瞬間入侵到它們之中,也無法打斷它們的工作。


    要在物質層麵,從這些個素體生命中找出哪一個才是它們計劃的主導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它們似乎每一個人都能做對方可以做到的事情,隻是相對好或更好而已,而沒有能不能的問題。它們的職責在這種大部分相似的特性中,是難以確定的,這讓它們也同時擁有極強的協作性,在一方無法繼續工作的情況下,由另一方接手,肯定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與之相比,從信息渠道去追蹤和獵殺那些正在破解這塊區域安全機製的源頭,反而相對輕鬆一些。


    新來的素體生命是將近三米的大塊頭,所有類人肌肉曲線的部分,都存在金屬般的光澤,這個家夥竟然在原本就足夠堅硬的構造體身軀外加了一層金屬裝甲。在義體高川的觀察中,這種金屬同樣屬於未知種類,不清楚其性能,但也沒有那種自己可以輕鬆擊破的感覺。


    這個素體生命的防禦力是如此之強,而剩餘停留在透明牆邊的素體生命們,其個頭或高或矮,其形象有男有女,但一個個都是全身披甲,剛剛打倒的那個矮小的素體生命看起來更像是另類。不,嚴格來說,就像是自己擊敗的,不過是素體生命中的“孩子”。


    大塊頭素體生命在義體高川麵前五步停下,巨大的陰影將不如它高大的事物吞沒,義體高川就是首當其衝。當他隻覺得視線猛然暗淡下來的同時,巨大的衝擊就從正麵撲來。義體高川在被擊中前就進入了速掠狀態,而在那因為高速而變得緩慢的世界裏,他在信息渠道的自我觀測信息正在朝著仍舊怪異,但看似已經趨向穩定的深處行去,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時間裏,他已經再次和其它方麵的神秘專家聯絡上了。


    信息最先是由對方發出的:“基地被什麽東西入侵了,不過,防火牆還運作良好,‘莎’的情況或許比我們猜測的更好。”


    “正好相反,我這邊遇到了素體生命,它們似乎想要對三仙島做點什麽。它們幾乎就要成功了,我可以解決它們,但是,大概沒辦法去協助你們了。”義體高川平靜地回複到。


    “素體生命?那你可是中大獎了,高川。”那一邊的人回複到:“也許入侵我們這邊的也是它們,但是,我這裏並沒有發現它們的個體,或許都跑到你那邊去了。這意味著它們想要的不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而就是三仙島。它們的目標很明確,你要小心。”


    “你可以猜想到它們到底要三仙島做什麽嗎?僅僅是因為這是一個可以對抗中繼器的超級要塞兵器?”義體高川發送的這條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方麵出了問題,而且,雙方的連接突然就被切斷了。


    這個時候,大塊頭素體生命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已經刮過義體高川原本所在的位置,眨眼間,這個位置的事物全都在風化,變成一粒粒類似於沙塵的微粒。義體高川可以觀察到這些微粒的運動,而這些微粒的運動也表現出不似正常分解的一麵。它們是具備活性的,那些原本看似死物的東西,在分解成這些微粒後,就立刻變成了如有生命般的連接物。它們的運動、連接和傳遞,正在以追趕速掠般的頻率迅速提升。


    這樣的反應會造成怎樣的現象,義體高川尚未能弄明白,因為在那個具體的現象產生之前,義體高川已經來到這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後背,用自己的拳頭打向這個素體生命最脆弱的地方——包括但不限於關節,而這些所謂的“弱點”都來自於它們的人形結構,但是,同樣也是裝甲最厚實的地方。


    義體高川甚至沒能將這個素體生命打翻在地上,對方的樣子也難以看出其情緒反應。它隻是身體搖晃了一下,腦袋有點兒歪斜,之後,它似乎又做了什麽。在義體高川的觀測中,所有因為它才產生的那些異常的微粒結構開始加速運作,它們在蔓延,在讓溫度上升。盡管義體高川還沒有脫離速掠,但他確實感受到了,這些灼熱又顯得暴躁不安的微粒結構,正在當前的環境下產生某種結合。而且,這種結合的速度很快,眨眼間,這塊區域可以目視到的部分都被一堵堵的牆壁分割了。


    新產生的牆壁,每一堵都有二十多米高,十多米長,如同豎立起來的長方形,被切割的空間形成了不同的通道,就宛如迷宮一般。而那個素體生命的大塊頭也徹底被這些牆壁遮掩,無法在短時間內確定其位置。義體高川一躍而其,但在突破了十米的高度後,就迎來一種宛如實質的壓力,大量的微粒結構附著在義體上,試圖幹涉義體每一個動作的標準型。


    另一個角度,信息渠道之中,高川所能“看”到的每一個形象都已經穩定下來,似乎真的不會再有變化了,一條筆直的通路就在他的腳下,他正置身在這條通路的中端,向前看不到頭,向後也看不到尾。<!-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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