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還不需要值班,傍晚的時候,蘇綠寧按時下班回家了。


    不遠處,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默默注視著她,直至她走進租住的房子裏。


    房東夫婦正在做晚飯,蘇綠寧卷起袖子,上前幫忙洗菜。


    恰在此時,衣兜裏的手機響了。


    蘇綠寧騰出右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水滴,掏出手機接聽。


    “蘇綠寧,告訴我你現在哪裏!”


    電話裏倏然傳出沈昊辰幾近暴怒的聲音。


    蘇綠寧不知道他為什麽無緣無故生氣,關上水喉,莫名其妙地回道:“我我在媽媽這裏。”


    “我就是問你們現在哪裏!”沈昊辰仍在暴跳如雷。


    蘇綠寧心下一驚,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我已經回到了n市,現在就在晨光綠影!你和你婆婆,還有那個孩子都去了哪裏?!”沈昊辰又氣又惱,恨不得鑽進電話裏,把蘇綠寧抓回來。


    蘇綠寧愣住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沈昊辰竟然第三天就飛回了n市。


    電話裏的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質問。


    蘇綠寧的手猛地一顫,撲通一聲,手裏的手機居然掉落到了水池裏。


    “哎呀,蘇醫生,快把手機撈起來!”房東太太見狀,著急的叫道。


    蘇綠寧卻像失了魂一樣,無動於衷,怔怔的看著沈昊辰送給她的那部手機,繼續泡在水池裏,沒有伸出手去撈。


    那部手機的屏幕閃亮了一下,不一會兒就自動黑屏,沒了聲響。


    房東太太急忙過去,把手機從水裏撈出來,擦幹表麵的水,可惜地說:“蘇醫生,你怎麽了?這多好的一個手機,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好。”


    蘇綠寧雙手撐在水池邊上,好半晌,才開口:“不用修了。這手機掉進水裏,壞了,或許就是天意。”


    她與沈昊辰,注定就這樣斷了聯係。


    房東太太莫名其妙地瞅著她,聽不懂她說的話。


    *


    沈昊辰正拿著手機質問蘇綠寧,忽聽得電話裏傳出一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驀地,像被人一棍子擊在後腦部,他當時就懵了。


    蘇綠寧的突然不辭而別,讓他半天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沈昊辰氣得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甩門衝了出去。


    這3天,他就覺得不對勁。


    蘇綠寧對他的電話和信息,反應冷冷冰冰,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誰曾想,今天下午張嫂忽然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被辭退,蘇綠寧和蘇慧茹已經離開了家。


    沈昊辰立時就傻了,再也顧不上剛剛做完手術的白璐婷,心急火燎的就奔去機場,乘坐飛機飛回了n市。


    回到沈家,臥室裏,大床上隻擱著蘇綠寧留下的一封信,和一枚他送給她的定情戒指。


    其餘屬於蘇綠寧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傭人們更是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蘇綠寧離家出走,到底去了哪裏。


    沈昊辰開著車,瘋狂一般在馬路上疾馳,到處找尋蘇綠寧的身影,拚命不停地撥打她的電話。


    即使電話裏隻不斷的提示對方已關機,明知道已經不可能,他也仍然堅持這些無謂的做法。


    夜幕降臨,街上熙熙攘攘,許多店鋪的門都還開著,華麗的燈光從那些店鋪裏散漫出來,把路人徜徉的麵容映照得既興奮又疲憊,既專注又漠然,既悠閑又行色匆匆。


    沈昊辰衝去了周冰冰的住處,像個咆哮帝一樣,抓住周冰冰的肩膀猛烈搖晃,吼叫著要周冰冰告訴自己,蘇綠寧在哪裏?


    他如癲似狂的舉動,把周冰冰嚇了一大跳。


    可是,蘇綠寧並沒有告訴周冰冰自己離開的事情,更沒有說自己去了哪裏。


    周冰冰撥打她的電話,也是提示關機,無法聯係上她。


    看來,蘇綠寧是真正鐵了心,離開沈昊辰,要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沈昊辰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無助的恐慌,完全一籌莫展。


    他叱吒商場那麽久,凡事皆在他運籌帷幄與掌控之中;可唯獨在愛情裏,他竟無法掌控一個女人。


    沈昊辰頹然絕望的仰頭,倚在了牆壁上。


    深夜,他呆呆地坐在臥室的地上,沒有開燈,看著四周黑漆漆、空蕩蕩、了無生氣的房間。


    3天前,他臨走的那天晚上,他還與蘇綠寧在這間屋子裏恩愛纏綿了一夜。


    那溫存甜蜜的呢噥愛語,猶似在耳畔回蕩。


    可是現在,卻隻剩下他沈昊辰一個人,獨對四壁。


    怪不得,那天晚上,蘇綠寧像為了補償什麽似的,給他做飯、按摩、收拾衣物,就連做情侶間最親密的事情,她都表現得異乎平常的熱情和主動。


    原來,那個時候,蘇綠寧就已經有了要離開他的念頭。


    地上,散落了數不清的煙頭和空酒瓶子,房間裏充溢著嗆鼻的煙味和濃烈的酒味。


    沈昊辰卻似麻木一般,將頭埋進雙膝中,任由煙酒彌漫,將自己淹沒。


    他恨啊,他恨自己太疏忽大意了。


    那天晚上,蘇綠寧是那樣不對勁,眉眼間都埋藏著深深的憂鬱,甚至還哭了,說舍不得。


    他竟然都沒有警醒過來。


    沈昊辰後悔了,他真不應該去b市!


    早知道蘇綠寧會離開自己,他當初說什麽也不會聽她的勸告,丟下她一個人,陪白璐婷去了b市。


    早知道是今天這樣的結局,他當初說什麽都要好好呆在家裏,看緊、拴牢蘇綠寧,絕對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沈昊辰懊惱地將手指,深深的插進了頭發裏。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蘇綠寧為什麽要寫下這樣的信,為什麽要這樣突然的不告而別?


    她不愛他了嗎?


    可是,她在信裏說,她還愛他,舍不得他,舍不得這個家。


    既然愛,既然舍不得,又何苦要離開?


    沈昊辰猛地抬頭,喝了一大口酒。


    醇烈的酒液,順著喉嚨滑落,在體內融合蔓延,仿佛在他的心中,燒灼起了一把火。


    蘇綠寧在信中說,不需要他報恩式的愛情,她是如何知道,她曾經救過他的這件事?


    說什麽報答與感恩,她這都是什麽邏輯思維?!


    沈昊辰抬頭遙望著窗外,一切都被黑暗所籠罩,酒精的刺激作用,讓他的眼裏流出了淚。


    他愛蘇綠寧,不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的命,更不是為了報答和感恩。


    愛了就是愛了,沒有任何理由!


    從他認識她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墜入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裏,難以自拔。


    即使蘇綠寧是殺夫仇人的妻子,他也毫不在乎,為了得到她,他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可是,蘇綠寧,這個愚蠢狠心的女人,竟然能夠毫無留戀的,瀟灑抽身離開他!


    她為什麽一直就不明白,他對她的心意!


    難道,他們的愛情,就真的這樣無疾而終了嗎?


    大床上,仿佛還殘存著蘇綠寧的氣息。


    沈昊辰把自己灌了個爛醉如泥,四仰八叉地躺上去,手指深深的插進了枕頭裏


    *


    在距離n市遙遠的小縣城裏,蘇綠寧亦是一夜無眠,煎熬難捱。


    想不到,她就這樣和沈昊辰斷絕了任何聯係,心裏刀割一般的疼痛。


    可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第二天,蘇綠寧頂著一雙紅紅腫腫的眼睛,去醫院上班。


    兒女情長事小,人命關天事大。


    站在穿衣鏡前,換上白大褂,蘇綠寧告訴自己,必須排除一切心思雜念,好好工作,治病診療。


    心內科裏來了一批實習醫生,今日輪到蘇綠寧給他們帶教指導。


    她給實習醫生示範,如何給病人做胸部的體格檢查。


    她指導其中一名實習醫生,將雙手放到病人的胸部,然後囑咐病人發出“一”的長音。


    這位病人配合照做。


    接著,換上另一名實習醫生,蘇綠寧對病人說:“請繼續。”


    蘇綠寧的意思,是讓病人繼續發“一”的長音。


    結果,隻聽見病人緩緩說到:“二。”


    蘇綠寧的頭上狂冒黑線,實習醫生們竊竊私笑。


    查房後,實習醫生們將他們自己書寫好的病曆、查房記錄,交給蘇綠寧過目、指導。


    不看不知道,看了,蘇綠寧差點沒笑哭。


    某些實習醫生寫的查房記錄:


    1.剛才,把患者的大兒子叫到走廊,告訴他:你父親的病情很重,有危險!要做好送終的準備。患者大兒子說: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不要嚇唬我!回答:不是嚇唬你,的確很重!你還要告訴你的其它親屬,讓他們也了解到病情。其兒子說:關鍵是隻要不讓老人遭罪就行。未再提出其它要求。??


    2.患者今天胃口大開,想吃肉,家裏人認為醫院的夥食差而從家裏做好送來,被攔在病區外,向家屬告知患者隻能吃營養部的膳食而對外來食物不與保證,向家屬交代如由此引起胃腸炎則醫院不負任何責任,家屬理解並簽字。


    3.患者今天感覺很不舒服,原因是3天不能解出大便。給予果導1片,大便未解出,又給1片,還是沒有解出。請示蘇綠寧主治醫師,指示再給2片。病人服用後順利解出許多大便,目前患者感覺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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