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師微笑著,朝蘇綠寧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亮開嗓子唱了起來:


    “鞭炮聲聲報喜訊,


    抬著花轎來迎親。


    山那邊是你們的銀,


    山這邊是我們的金。


    昨天是你們的女 ,


    今天是我們的人。


    歡歡喜喜來迎娶,


    去接香火萬代明。


    迎親的阿哥你聽清 ,


    先對山歌再接人。


    要對山歌你就對 ,


    阿哥今天定接人。”


    這是壯鄉人的《迎親盤歌》,表達了新郎官對新娘子的悠悠情意,與濃濃愛戀。


    可此時此刻,這首歌從邱老師的嘴裏唱出來,卻傳遞給蘇綠寧另一番別樣的深意。


    迎親隊伍走到白山村村口,邱老師的歌聲剛落,清脆震耳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


    緊接著,在村口辛苦等候一個晚上的十幾個壯鄉漢子,精神百倍增,紛紛拿起手中的樂器,敲打吹奏響迎親樂曲。


    嗩呐嘀嗒,金鈸鏘鏘,鑼鼓隆咚。


    令人振奮的喜樂響徹雲霄,朝著山外的方向,漸飄漸遠。


    為確保自身安全,隨時隨處都保持高度警惕的鄭先生,將把守白山村村口的手下,分流了一部分出去,安排他們攜帶槍支,緊緊跟在邱老師的迎親隊伍後邊,嚴密監視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以防情況突變。


    蘇綠寧靜靜地站在白樓門口,翹首遠望,雙手在身前交握,心緒隨著喧天的鼓樂起起落落,說不出的緊張、不安,還有幾許激動與期盼。


    晌午時分,接親隊伍回來了。


    身穿豔紅色繡花上衣,下係大紅色百褶長裙,頭頂大紅色壯鄉高帽,佩戴雕花銀手鐲、流蘇銀項圈和銀耳環的美麗新娘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新郎邱老師喜滋滋的,手牽著嫵媚嬌羞的心上人,一對新婚璧人,由一對活潑可愛的接親童男童女領路,在聲聲鞭炮轟鳴與鑼鈸嗩呐奏響之中,在伴郎團、伴娘團與眾多親朋好友的簇擁之下,緩緩步行走進白山村。


    在他們的身後,伴隨強勁有力的鼓聲節拍,舞獅隊正搖頭擺腦地賣力表演助興。


    金黃色的醒獅,造型威武勇猛,由兩個人合作表演,一人舞頭,一人舞尾,模擬出獅子的各種形態動作。


    時而張口伸舌,時而跳躍勁走,時而又眨動眼睛、揮扇耳朵,活靈活現,令人欽歎。


    伴隨醒獅起舞的,還有一人頭戴佛頭麵具,扮作歡喜“大頭佛”,手執大葵扇,在前指引。


    他誇張諧趣的舉動,似乎在向人們傳遞自己歡樂的情緒。


    蘇綠寧站在白樓前,沒有心思欣賞舞獅表演,焦灼的目光,不停地在迎親人群中穿梭搜尋。


    但是她搜尋了許久,卻遲遲沒有發現那道熟悉的身影。


    蘇綠寧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也沁出了汗。


    莫非……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迎親的鞭炮,歡快地響個沒完沒了,如星的紅點一顆顆不停炸裂開來,像是油鍋裏活蹦亂跳的紅豆子。


    整條村口小路被濃重的煙霧層層籠罩,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


    奉鄭先生的命令,留守白山村村口的人,神情緊張、嚴肅地審視著,迎親隊伍中每一個進村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奇怪,新郎的迎親隊,和新娘帶來的陪嫁團,都有不少人,都已經幾乎全部進入白山村了,後邊尚未進村的人也所剩無幾。


    可是直到現在,卻仍然看不見被鄭先生派出去的弟兄們回來匯合。


    留守的幾個守村人,不由地起了疑心,正想去把這個情況報告鄭先生。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嘭嘭嘭……


    突然,不知道從哪裏飛拋過來一長串“大地紅”,在他們的腳下轟然炸響開來。


    瞬間,守村人的四周,一片灰白色煙霧滾滾繚繞,眼前什麽東西都看不清楚了。


    沒等他們回過神,嗖嗖嗖,幾道矯健的身影從雜草叢裏跳了出來。


    謔!


    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其中一個守村人被人從身後,一道疾速的掌刀劈下,正擊中後頸部,應聲倒地。


    “誰?!……”


    另一個守村人的話音還沒完全出口,就被人從身後勒住了脖子,捂住了嘴。


    “唔、唔、唔……”


    他拚命掙紮,混亂中奮力舉起手中的砂槍,想要鳴槍警示白樓裏的鄭先生。


    他身後的人影眼疾手快,伸手擰按住他的手腕。


    “砰”的一聲悶響。


    砂槍朝路旁的雜草垛子裏開了一槍之後,被擊落在地,槍聲瞬間就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所淹沒。


    直拳橫踢、抱腿頂摔、掀腿壓頸、抱臂背摔、側踹勾拳、拉肘別臂……


    其餘幾個守村人,同樣是被這幾位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使出幾招敏捷的擒拿術,就給徹底製服了。


    轉瞬之間,山村口歸於風平浪靜,沒有人察覺到,這裏剛剛發生過什麽事情……


    白樓旁側的曬穀場上,邱老師的婚禮,繼續熱熱鬧鬧地進行中。


    舞獅隊在表演精彩的“采青”。


    邱老師家的族人,用竹竿高高懸掛起一個大紅包,紅包旁捆著一棵翠綠的生菜。


    醒獅在竹竿前搖頭擺尾了幾個來回,舞獅頭者縱身一躍,高高站在獅尾者的肩上,就地搭起了人梯。


    獅頭猛一張開口,就把竹竿上的大紅包和生菜一口“吃”掉,再把生菜“咬碎吐出”,拋灑向四周的人群,將財氣、福氣帶給大家。


    “好——!”


    許久沒有任何文化娛樂的白山村村民,看到如此精彩的舞獅表演,連連拍手叫好。


    滴滴答、滴滴答、咚咚鏘、咚咚鏘、咚鏘咚鏘咚咚鏘……


    嗩呐聲、鑼鼓聲、喝彩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將這場山村婚禮的氣氛推向了高 潮。


    “無聊!”


    鄭先生背著雙手,腆著大肚腩站在白樓門前,遠遠瞥了幾眼,不屑地啐了一口:“沒幾個閑錢,還要窮顯擺!”


    這時候,小張和小李從樓上跑下來,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似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鄭先生的眉宇蹙了蹙,轉身就朝樓上走去。


    走沒幾步路,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回過頭,抬起下頜朝蘇綠寧的方向揚了揚,壓低聲音叮囑小張和小李:


    “給我看緊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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