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


    意識漂浮在無止盡的黑暗之中,張葉清將視線不斷轉移,周圍始終看不見任何一點景色,那是一份過於冰冷黑暗的空間,似乎處在這裏的任何生物都不允許擁有光明,隻配成為漆黑世界的一員。


    受到黑色怪物的攻勢導致身受重傷這一件事情倒是清晰地烙印在腦海之中,毫無疑問,即便是譽為世界上最為強大的人種也終究抵不過強大的外星生物,拚命戰鬥反抗的結果卻是變成一團肉塊,想到這裏就不禁讓人感歎不已。


    即便在外頭被無數人吹捧,甚至曾經一度在不可能的環境中存活下來,張葉清依舊是個脆弱無比的人類,麵對不可能跨越的強大怪物始終是束手無策,這一刻,心裏不光是產生無限的懊悔情緒,更有一股莫名的氣憤圍繞全身上下。


    居然會輸給那種臨時製造出來的怪物,這種結局對於每日專心鍛鏈身體以達到強大境界的人來說是多麽錯愕的一種情況,彷佛一切的努力都遭到否定般令人相當生氣,就算是肉體死亡,那份氣焰都沒有消失,甚至逐漸燃燒增加到一種難以想像的境界。


    --咦?


    正當張葉清感到相當不滿的時候,眼前一成不變的漆黑突然恢複該有的光明,與此同時,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那是遠在中國老家的房間,隱藏著一名內向少女心理世界的標誌,也是本人極力想要擺脫的過去。


    踏進這個地方,她不禁感歎短短的幾個月前,那個有著人類恐懼症的小女孩竟然已經可以走到外麵的世界與其他人聊天說話,甚至還能交到兩位知心的好友,放在一年以前的自己肯定不會相信這種蠢事的發生。


    「恩,我直到現在都不會相信」


    門口闖進一個人,那張有著黑眼圈無比憔悴的模樣就是過去的張葉清。


    別說是賴天淩,恐怕連芙蘭跟諾拉都不會相信,現在處於海濱第一中學的她是多麽清爽充滿自信,以前還在中國的時候就有多麽頹廢糟糕,每天除去基本的梳洗以外甚麽都不弄,一頭長發整天亂糟糟,身上穿著的衣物全都是注重舒適而毫無美感,最重要的是,那雙瞳孔中簡直沒有一點生氣,宛如一個死人。


    「你不是在外麵跟別人玩得很高興嗎,怎麽會有時間來看我呢,小葉」


    聽見小葉二字,張葉清臉色為之一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會說出這個字眼,理論上,這個世界僅有一個存在會以此呼喊自己。


    --小竹······你是小竹!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張葉清就是曾經的吊飾玩具,那個曾經被她不斷把玩在手中,當成腹語術般為自己加油打氣,順便拿出去壯膽讓一些普通人以為遇到精神病患者紛紛選擇退開,可謂是人生當中最大黑曆史之一。


    「黑曆史嘛······小葉,你還記得最後一次我跟你講過的話」


    小竹伸了一個懶腰,隨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開始關注裏麵的各種情報。


    --不太記得了


    張葉清無法回答,幾個月的幸福光陰裏麵老早就把這種過往的黑曆史都扔到一旁去,每天都努力重新活出高中生該有的模樣。


    「不記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甚麽重要的事情······」


    小竹突然又從椅子上起身,整個人肆意的往床鋪上麵一躺,無比慵懶地開口說道:


    「······反正你現在已經遇到了,你看,那個男人把你甩開在後頭」


    張葉清突然感到身軀一震,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走到螢幕前,發現裏麵寫著賴天淩英勇拯救地球成為救世主的新聞。


    --不可能,天淩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


    「他是普通人嗎,第六感已經非常深刻的告訴我們,這個男人相當特別,你卻還在欺騙著自己,我問你,如果是個普通人為何要每天關在房間裏麵不出來,為何沒有多少鍛鏈卻能擁有千錘百鏈的肌肉,為何能夠進入一間幾乎沒有多少員工卻依舊無比有錢的公司,為何,明明比我們都強大卻裝出一副普通人的模樣」


    小竹隨手拿起一包薯片開始品嚐,字字句句都讓張葉清幾乎沒有辦法回應。


    相處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以對另外一半有充分的認知,賴天淩這個男人卻始終與表麵所看見的居家暖男形象不同,整天不是在房間裏麵工作就是煮菜做料理,看上去宛如家庭主夫一般讓人感到幸福,實際上,那些強健的肌肉與身上不斷多出的傷痕都說明此人從未真正待在家中,肯定在他人所見不到的地方天天進行著無比激烈的戰鬥,伴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經過,那雙眼眸逐漸變得堅強深邃,好幾次都讓人差點認不出來,氣質從原本的好好先生一下子變成獨當一麵的強者,那種變化是言語所無法說明。


    不需要小竹細心地進行提醒,張葉清非常理解深愛的那個男人正在另外一個地方進行著截然不同的某種戰鬥,而且,強烈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那個地方的激烈程度遠遠不是所謂強大武術家所能夠踏入的戰區,甚至直白一點的說,弱小的人根本追不上。


    「······放棄吧」


    小竹停頓許久以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讓張葉清難以相信,無比憔悴的抬起頭望著對方。


    好不容易緊握在手中的幸福就要如此隨意地放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隻是,當她想像著賴天淩勇往直前的模樣,身旁的那個人卻無論如何都難以將自身填補進去,那個位置永遠都是另外一個露出笑容的女人所占據。


    「不要躲,你必須要聽到最後一刻才行······」


    張葉清下意識地準備摀住耳朵避開,誰知道小竹突然拉扯住雙手令其無法動彈,隨後持續開口說道:


    「那個男人會朝著更遠更高的某處前進,總有一天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追上······你還想欺騙自己到甚麽時候才滿意呢」


    話語字字句句都在誅心,一針見血的程度讓張葉清幾乎快要無法保持住自我,甚至無力地癱軟在地上,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在木製地板上頭,還有一些則是落在大腿之上,隻是本人已經感受不到冰冷的感覺。


    心愛的人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那個家,前往另外一個地方進行著超乎想像的偉業,從許久以前,她便擁有這種心情,甚至好幾次都會做到類似的惡夢,導致有幾天的時間裏麵都必須經由化妝才能表現出充滿笑容的臉蛋,否則隨時都有可能會堅持不下去。


    非洲那一次的事件以來,張葉清以為自身的能力變得相當強大,隨時都能在需要的時候走到賴天淩的身邊給予幫助,一直在等待著對方主動開口的那一天,理由無他,實力給予一個充沛的自信,讓人誤以為可以無所畏懼。


    可是,這一次對抗黑色怪物讓她清楚知道武術家有著一道無法跨越過去的極限,人類始終沒有辦法進一步往上前進,這個階梯位置就是最後的掙紮,裹足不前的下場就是被對方徹底甩在後頭,永遠都必須抬頭仰望,終有一天會連影子都看不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張葉清不斷哀求,宛如向不再此地的賴天淩招手,期望對方願意伸出那隻溫暖的手牽住自己。


    「······你還想要掙紮下去嗎」


    麵對張葉清哭花的那張臉蛋,小竹緩緩鬆開雙手。


    接受現狀乖乖交給莉莉艾爾去處理,忘卻與怪物之間敗北的現實,重新回到現實世界繼續與賴天淩做貌合神離的關係,等待高中畢業的那天進行正式的告白,不管是否會被甩開,至少有過一段幸福美好的記憶,永遠待在目前的位置成為一個花瓶,這樣的結果是否能夠滿足。


    答案非常清楚,絕對不可能,打死張葉清都不可以同意這種悲慘無比的事實。


    「······我知道了,既然你還覺得不夠徹底就繼續在地上努力趴爬」


    小竹起身走到房間的一個衣櫃前麵,動手將其打開露出裏麵的一扇門。


    定眼一看,那是曾經兩次看過的熟悉款式,其一,小時候母親為了讓好動的自己不要亂跑到外麵從而設置一扇堅硬的鐵門,因為普通的木門會被各種方法弄破,根本沒有辦法阻止某個瘋狂小學生的行徑;第二次,那是在中學生的某一天,張葉清突破武術的一個階段,跨越另外一個層級時所見到。


    「這就是你的下一個機會,現在的你尚未有能力碰觸,作為靈魂的另外一半,我先給你一個希望,至於能夠抓住就不是我的事情······繼續掙紮吧,小葉」


    語畢,張葉清發現世界陷入一片昏暗,下一秒鍾,出現在眼前的是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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