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男人死後三年,我出生了。


    我媽是個寡婦,守了三年的寡卻生了個女孩兒,這件事成了十裏八村的笑柄,村裏的男人們,給我媽起了個外號,叫狗r的。


    而我,則成了狗r的小野種。


    同村的孩子們很自覺的疏遠我,甚至有些淘氣的男同學欺負我,動不動就揪著我的小辮子,要我蹲在地上讓他們騎。


    那麽小的孩子,卻指著我的鼻子,趾高氣昂的叫道:“你個狗r的野種,就應該被人騎,憑什麽不讓我騎?”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屈辱的感覺。我擦著眼淚,一路哭著跑回家。


    我想把一切的委屈發泄出來,可是每次看到了我媽,我都說不出口。


    我媽不光是個寡婦,還是個啞巴。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從來沒跟我說過。


    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還是個啞巴寡婦。


    有時候放學回家,我會聽到啊呀啊呀的動靜從屋子裏傳來,每次聽到這種聲音,我就知道是有人在欺負我媽。


    欺負我媽的那個男人,滿頭是汗,用手狠命的掐著我媽的脖子,頂在灶台前來回晃悠著,而我媽呢,頭發亂七八糟的,眼神都渙散了。


    看到這一幕,我傻了,但我什麽都不敢做,隻能把身子縮成一團,捂著嘴哭著。


    熬到男人哼著歌走出來的時候,他都會凶巴巴的瞪我一眼,往我身上吐了口吐沫,這才匆匆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似乎想通了,自己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經常欺負我媽的男人,是村裏有名的流氓,他老婆,更不是省油的燈,自己的男人幹了些下三流的勾當,她卻將這一切都怪罪在我媽身上。


    她罵我媽是賤/貨,是全村最大的爛鞋,不知道被多少男的搞過,還當著村裏人的麵前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媽是狗r的,你這個雜種也好不到哪去,長大了肯定也是個狐狸精。


    我壓抑著委屈說,媽,你帶我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可我媽,無動於衷的,她不會帶我走,我有點恨她。


    很久之後,我回想起這一幕,心裏酸的要命,我知道我媽怎麽想的,她一個啞巴,什麽都不會,離開了村子,她怕養不活我,所以隻能默默的承受著這些煎熬,一切都是為了我。


    那時候我能做的,隻有盼著自己快點長大,心想長大了之後,就可以帶我媽離開這個地方了。


    可我媽終究是沒有等到那一天,她得了場怪病,頭發都掉光了,家裏沒錢治,挺了兩個晚上就斷氣了。


    我媽死了之後,我徹底成了孤兒。村子裏的女人們都說少了個勾人的禍害,而我,是禍害的種,更不可能得到任何幫助。


    我挨家挨戶的要飯,村裏麵沒人給了,我就走到鎮裏麵要,我的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破破爛爛的,一股酸臭味,在行人眼中,我和街上那些流浪狗,沒什麽區別。最餓的時候,我翻過垃圾箱,和貓搶過發黴的麵包,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活下去。


    可我最後還是熬不下去了,在一個下雪天終於昏倒在了街頭。


    幸運的是,我沒被凍死,恰好倒在了公安局門口,被好心人救了過來。


    之後一個叫薑院長的人拉著我的手,把我從公安局帶到了市裏的福利院。


    薑院長四十多歲,是個禿頂,他長得不好看,但笑起來很慈祥,他對我好,在路上給我買了包子和牛奶,我大口大口的吃著。他不嫌棄我髒,總是用手摸我的臉,讓我感到很溫暖,他還柔聲柔氣的叫我小寶貝,可親切了。


    福利院很大,裏麵的孩子也很多,剛一進去,我便被一群孩子給圍住了,他們嘰嘰喳喳的,看我的眼神就像在圍觀一隻雜耍的猴子,讓我無地自容。


    我記得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當時指著我問了一句:“你為什麽這麽臭這麽髒?你是從臭水溝撿來的麽?”


    他這麽一開口,所有的孩子馬上捏住了鼻子,都是一臉嫌棄的看著我。


    那一刻,瞬間讓我想起以前在班級裏的同學,他們看我的眼神是一樣的,充斥著鄙夷。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把薑院長的手,握的更緊了。


    “許權,不許這麽說話,你們以後都是好朋友。”薑院長皺著眉頭訓斥了一句。


    那個叫許權的男生憋了憋嘴,私底下嘀咕著:“誰稀罕和她當朋友。”


    我們都是孤兒,可他看我的眼神裏,卻透露著十足的嫌棄。


    我媽是啞巴,從來沒為我說過話,長這麽大,薑院長是第一個肯維護我的人,那一刻,我的心暖的像一個火爐,被一種強烈的幸福感圍繞著。


    薑院長給我吃的穿的,還讓我洗了澡,身上有很多地方都被搓紅了,有點疼,但我忍著沒說,那會兒我小,什麽都不懂,覺得薑院長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他讓我幹什麽,我都會乖乖聽話。


    可薑院長對每個女孩兒都很好,我發現,他還總會把個別女孩叫進他的辦公室,等她們出來時,手裏都會握著一把糖。


    我也想吃糖,終於有一天,薑院長讓我去了他的辦公室,進去之後,他給我放了一盤錄像帶。


    那是我這輩子,最難以磨滅的一段記憶,我看到電視裏觸目驚心的景象,捂著眼睛大叫了一聲。


    很多年之後,我流著淚看了一部叫做《熔爐》的韓國電影,其中那個小女孩被猥褻的遭遇和我如出一轍,甚至連記憶中薑院長的樣貌,都和電影裏的相差無幾,那時候我才知道,他的那些行為是犯法的。


    帶我看錄像帶的時候,薑院長笑了,他笑的很嚇人,沒有了往日的慈祥,猙獰的像一個魔鬼,讓我膽寒。


    我的身子抖得厲害,雙手緊緊的捂著眼睛,不敢去看錄像帶,更不敢去看薑院長。


    薑院長握著我瑟瑟發抖的手,輕聲哄道:“小寶貝,別怕,電視可好看了,看完之後有獎勵喲。”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神就如同餓狼一般掃射我周身.....


    我一個勁的搖著頭,卻不敢有一絲抗拒.,因為被丟棄的感覺太可怕了...


    空蕩蕩的房間似乎沒有一絲光亮,圍繞著我的,是無盡的黑暗,還有黑暗之中,那個禿頂的中年人,猥瑣的笑。


    我似乎記不清之後發生的事,隻知道自己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攥著一把糖,耳邊薑院長的聲音在不斷回響:“小寶貝,這是咱們之間的秘密,不許告訴別人喲,要不以後可不給你獎勵咯。”


    我終於知道了,那些小女孩,她們為什麽天天有糖吃,她們也和薑院長有著那種秘密。


    我握著糖,蹬著小腳蹭蹭蹭的跑了出去,用盡了我所有力氣去逃離那個魔窟一般的辦公室。


    路過樓梯口的時候,忽然腳下一痛,我摔了個狗吃屎,手中的糖灑落了一地。


    我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準備去撿地上的糖,可眼前卻出現了一雙腳。


    抬頭一看,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我記得他,他叫許權,剛來的時候他嘲笑過我。


    許權雙手插在口袋裏,居高臨下的說道:“站起來!”


    他說話的口吻,是在向我發號施令,根本不容置疑。


    我怕許權,從到這裏那天就害怕他,他和以前班裏的男同學一樣,就是我的噩夢。我怕他突然揪住我的頭發,讓我蹲在地上被他騎,怕他說我是狗r的小野種。


    以前有薑院長替我說話,可現在他...


    我不敢再回想,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膝蓋,那時候,我好冷。


    見我沉默不語,許權彎下了腰,上揚著嘴角,他的笑,很壞。


    “臭垃圾,我讓你站起來,聽到了沒有?”許權再次重複了剛才的話,堅決得讓我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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