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賀深就是坐在大哥送的那輛車上出了車禍。


    送車的人要在刹車上動手腳,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很明顯,和賀深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就在此時,裴淵來到了大廳,他已經收拾妥當,又恢複成了他一如既往的優雅貴公子模樣。


    裴淵穿著管理學院的院服,但原本鬆鬆垮垮沒什麽版型可言的院服,被他那一米八七的頂級男模身材穿得跟時裝周限定款似的,生生吊打了一旁的賀遠。


    賀遠其實也不矮,一米八出頭,但他身材比例遠不如裴淵,硬生生被裴淵襯托成了一個小短腿。


    賀霆的臉色頓時有點不好了,同為頂級alpha,他更能直觀感受到裴淵身上那壓倒性的強大氣息,alpha對其他alpha的信息素一向都是排斥的,尤為排斥那些比自己強得多的alpha信息素。


    如果他還年輕,他可能還會放出自己的alpha信息素和裴淵抗衡,然而他的身體和信息素都在提醒他,他已經老了,而對麵是個正值盛年的年輕alpha,就算他全力以赴放出所有alpha信息素,也打不過對麵的alpha。


    賀霆壓下內心的不甘和嫉妒,笑臉相迎:“原來是裴家少爺,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個很優秀的頂級alpha!”


    賀遠的臉色卻不太好,他隻是個普通alpha,雖然沒有賀霆那麽敏銳,但更能感受到來自頂級alpha的氣息壓製,這種弱者對上強者本能的畏懼和顫栗讓他渾身難受。


    而賀深卻有點奇怪,他和裴淵是多年的老對手了,他們同為頂級alpha,雖然誰也不服誰,不管哪方麵都要爭一爭,但他很清楚以裴淵的人品和能力,不太可能在公眾場合控製不住自己的alpha氣息亂放信息素。


    尤其在場還有omega,雖然大多數是已經有alpha的omega,她們感受不到其他alpha的氣息,但由於裴淵的氣息太強了,她們的臉也有一點紅了。


    一個頂級alpha,隻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才有可能控製不住自己的alpha氣息。


    賀深更加奇怪了,裴淵會情緒失控?


    他還以為像裴淵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情緒失控。


    畢竟從他認識裴淵以來,裴淵就一直是那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完美貴公子模樣,似乎永遠不會生氣,永遠不會激動。


    就像一個設定好了程序的ai,那自然也不會傷心,更不會情緒失控了。


    賀深以前最看不慣裴淵那副永遠保持得體的模樣,他覺得裴淵太假了,就像永遠戴著麵具一樣,不像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除此之外,他更討厭裴淵那副無論輸贏都保持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管是考試還是比賽,每次他輸給裴淵的時候,都痛心疾首失落不已。


    但每次他贏過裴淵的時候,裴淵卻都是無所謂的模樣,讓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空氣上。


    不過同為頂級alpha,他還是最討厭裴淵那過於強勢的頂級alpha氣息,雖然裴淵總是控製得很好,不會在外人麵前泄露一絲一毫。


    但兩人認識久了後,裴淵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鬆懈了,偶爾會在他麵前泄露一點alpha信息素。


    但對一個alpha來說,另外一個alpha朝自己釋放信息素無疑就是一種挑釁。


    裴淵看了賀霆一眼,淡淡地叫了一聲:“賀叔叔。”


    並不熱絡,但也不失禮數。


    賀霆有些不悅,但又挑不出錯來。


    裴淵沒有再看賀霆一眼,而是怔怔地看著賀深的那張黑白照。


    賀深死了。


    原來他真的死了……


    一開始聽到賀深車禍死亡的消息時,他是不信的,他以為那隻是別人的玩笑或者惡作劇,那個不可一世的賀深,那個囂張肆意的賀深,怎麽會忽然出車禍死了?


    賀深死後的第一天,他不願接受,賀深死後的第二天,他依然不願接受……


    他總覺得賀深沒有死,隻是悄悄藏了起來,躲在暗處看他們每個人的表情和表現,等他們都以為他真的死了,才跳出來嚇他們一大跳,然後露出他標誌性的囂張笑容,取笑他們居然真的相信他死了。


    直到親眼看見賀深的黑白照和骨灰壇子,裴淵才不得不接受,原來賀深是真的死了,那雙張揚明亮的眼睛,真的永遠閉上了。


    那個把他看作宿敵,屢次三番在他麵前挑釁他,永遠也不願意輸給他的少年,真的再也不會追在他身後,發誓下一次一定會贏過他了。


    裴淵垂下眼簾,緊緊地握住了拳頭,身上那頂級alpha的氣息肆意蔓延開來,猶如山崩海嘯一般,卷席過在場每一個人。


    就在此時,裴淵猛然轉過頭來,目光直指一旁的賀遠:“賀遠,聽說那天晚上賀深坐的車,是你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出鞘,銳利得令人難以抵擋,那強大的alpha氣息更是磅礴而出,如同海嘯一般朝賀遠迎麵壓來。


    賀遠隻是個普通的alpha,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臉色一變。


    隨即賀遠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冷靜而理智地說:“裴少,你以為那些警察比你蠢嗎?他們已經第一時間檢查過那輛車的刹車了,沒有任何問題。”


    而賀霆則臉色一沉,作為一個長輩,他顯然無法容忍一個小輩在他麵前當眾挑釁。


    他氣勢威嚴道:“小朋友,你以為你在玩什麽偵探遊戲嗎?你都能想到的東西,難道警察想不到嗎?他們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做了事故調查,車子本身沒有問題。”


    陸琴琴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沒錯,裴少,你和小深同學一場,我知道你很傷心,但警察已經調查過那輛車了,是司機酒駕了。”


    她嫁入賀家後就成了賀霆的總裁秘書,幫著賀霆打理賀氏的大部分業務,性格有些長袖善舞八麵玲瓏。


    躲在暗處的賀深眉頭一皺,司機酒駕了?那個司機是賀家兩年前聘用的家庭司機,平時看著老實本分,好端端的怎麽會酒駕呢?難道他不要命了?


    而就在此時,裴淵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司機為什麽會酒駕?”


    賀遠冷笑道:“裴少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覺得是我給司機灌的酒?還是我這麽神通廣大,悄悄買通了警局的人?”


    賀霆猛地一拍桌子:“夠了,不要吵了!這是賀深的葬禮!”


    賀霆猛然釋放出了他的alpha信息素,試圖壓倒裴淵身上的信息素,然而他顯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裴淵。


    下一刻,他便被裴淵回擊而來的頂級alph信息素壓得臉色煞白,氣喘籲籲地捂住了胸口:“藥,我的藥!”


    賀遠也被裴淵散發出來的頂級alpha信息素壓得連退了三步,不得不扶牆才能勉強站穩。


    陸琴琴則手忙腳亂地給賀霆找起了降血壓的藥。


    賀深原本躲在角落處靜靜地觀察著,但他實在頂不住裴淵那霸道的alpha信息素了,他雙腿有些發軟,忍不住悄悄瞪了裴淵一眼。


    他忽然發現,裴淵的眼眶似乎紅了。


    裴淵雖然以一己之力輕而易舉地放倒了兩個alpha,其中還有一個頂級alpha,但他沒有絲毫激動和興奮,隻是怔怔地看著賀深的那張黑白照。


    裴淵那長得令omega都嫉妒的睫毛亂顫著,眼眶周圍都泛起了一層薄紅,他的眼眸裏蒙著一層水光,似乎是淚。


    賀深瞬間愣住了。


    他和裴淵認識了好幾年了,從來沒見過裴淵露出大一點的表情,就連笑也頂多是微笑,更別說看到裴淵哭了,他甚至懷疑過裴淵沒長淚腺。


    然而此時此刻的裴淵,卻眼眶泛紅,喉結顫抖,雙手緊握成了拳頭,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脆弱和易碎。


    賀深立刻唾棄了這個念頭,然而裴淵眼眶紅紅的樣子,還是詭異地擊中了他的萌點。


    賀深忽然意識到,這個本該和他互相看不順眼的死對頭,竟然是這場葬禮上唯一為他流了淚的人。


    就在此時,一抹水光劃過裴淵的臉頰,沒入了他的領口。


    賀深的心肝都顫了一下,他何德何能,居然能看到傳聞中天塌下來都不會眨眼的裴神流淚?


    裴淵忽然眉頭一擰,目光淩冽地射向了賀深躲藏的角落處。


    “誰?”


    頂級alpha的五感都是相當敏銳的,雖然他因為情緒失控有點遲鈍了,但還是察覺到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omega氣息。


    賀深沒有辦法,隻好走了出來,低著頭說:“我……我是賀深的同學。”


    賀霆隻是看了賀深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繼續低頭吃藥,作為“寧深”生物學上的父親,他竟然沒有認出“寧深”。


    賀遠見隻是個普通的omega,也打不起什麽精神來,他被裴淵身上的味道熏得不行,連忙捏著鼻子找了個借口走遠了一點。


    裴淵濃眉緊皺,他自然是認識“寧深”的,隻是不明白“寧深”為什麽會在短短一段時間內性格大變。


    但在賀深的骨灰壇前,裴淵已經無心去追究其他事情了,他冷眼看著“寧深”走到賀深的黑白照前,上了一炷香。


    賀深真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在裴淵這個死對頭的監督下,給自己上香。


    他心情複雜地上了一炷香,然後深深彎腰一拜,閉上了眼睛。


    ——那他就求自己保佑自己,早日找出凶手吧。


    賀深上完香就轉身離開了,他來到後院,趁著四下無人,朝著花叢裏喵喵叫了兩聲。


    就在此時,一隻三花貓從花叢底下鑽了出來,朝著賀深喵喵狂叫了起來,三花貓弓起了後背,尾巴高高豎起,顯然已經處於攻擊狀態。


    這隻三花貓是賀深三年前撿回來的流浪貓,名字叫花花,因為被人類傷害過,攻擊性很強,撓過除了賀深之外的所有人,但唯獨對賀深很是黏人依賴。


    賀深這次回來,除了帶走自己的小金庫外,也是為了帶走這隻三花貓。


    他很清楚賀家其他人並不喜歡這隻野性十足的貓,尤其是賀遠,他因為三花貓打過好幾次狂犬疫苗,早就對這隻三花貓恨之入骨了。


    雖然他每次都告訴賀遠這隻三花貓已經打過疫苗了,但賀遠每次還是不放心地自己跑去打狂犬疫苗。


    就在賀深思考怎麽馴服這小野貓時,花花似乎認出了主人的氣息,它居然主動趴到了他的鞋上,並倒下露出了白白軟軟的肚皮。


    賀深的心一下子軟了,他蹲了下來,把手放在花花鼻子前,讓花花先熟悉他現在的味道。


    花花抱著他的手指嗅了嗅,乖巧地喵了一聲。


    賀深輕輕一笑:“認出我了?”


    花花大喜:“喵喵!”


    就在一人一貓其樂融融之時,一個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


    “這是賀深的貓……它認識你?”


    賀深回頭一看,發現竟是裴淵。


    裴淵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正垂眸看著蹲在地上的他。


    裴淵的眉骨高挺,眼眶深邃,他的眼睛就像他的名字,深淵一般迷人而危險。


    此時的他更是眼眸深邃,眸光幽沉,就像暴風雨降臨前的大海,風平浪靜的海平麵下是洶湧的暗潮。


    當你望向他,注視著他的眼睛,便會忍不住跌向他的深淵。


    “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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