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重生之後,賀深偶爾會夢到他車禍死亡的那一幕,疾馳的跑車,刺耳的刹車聲,劇烈的碰撞——


    以至於他現在看到車還有點心悸,不管是跑車還是摩托車,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坐上裴淵的摩托車,結果裴淵居然想帶著他一起死!


    他好不容易重新再活一次,差點就又被裴淵坑死了!


    賀深越想越氣,一把將裴淵推倒在地,又狠狠打了裴淵一拳。


    裴淵被打得臉歪了過去,他的嘴角當場破皮出血,那一瞬間他目光疏遠,似乎沒有焦距,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媽的,你該不會嗑了吧?”賀深看著裴淵奇怪的樣子,嚴重懷疑裴淵嗑了還是喝大了,但他湊過去一聞,並沒有在裴淵身上聞到酒味。


    賀深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掄起一拳朝裴淵臉上砸去。


    這一次裴淵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賀深的拳頭,目光冷冽地看著他。


    “你還好意思反抗?你剛才差點害死我們你知不知道?”賀深見裴淵終於有了反應,“你這麽想死,就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死,不要連累別人!”


    裴淵抬頭看著賀深氣得雙眼冒火的樣子,聲音微微沙啞:“……我不想死。”


    “那你剛才在幹什麽?”賀深冷笑道,“該不會在秀你的車技吧!”


    裴淵垂眼,剛才風中飛馳的時候,他又一次想起了賀深……於是他有點失控了,在衝破圍欄的前一刻,他的確有種想要衝向深淵的衝動。


    自從賀深死後,裴淵無數次夢到了靈堂上那一幕,夢到賀深的黑白遺照和骨灰壇子……


    每次夢到賀深,他就會騎上摩托車,在這條山路上疾馳,呼嘯而過的風聲和狂飆的腎上腺激素會讓他暫時忘記一切。


    但就像喝醉酒一樣,短暫的麻痹神經後隻會換來更持久的痛苦,過後的他會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賀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賀深不知道裴淵怎麽又擺出了一副死人樣,一身肉眼可見的頹唐和意誌消沉,他忍不住戲謔地罵道:“……一副失戀的死樣,你該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就在此時,他忽然眼尖地看到裴淵脖子間似乎掛著一條別致的十字架項鏈,隱隱約約現於衣服之間。


    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那條項鏈,從裴淵的領口處勾了出來。


    賀深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條——骨灰項鏈。


    一條用來裝骨灰的項鏈。


    因為,這是一年前他設計出來的惡作劇,當時他為了整蠱裴淵,故意買了這麽一條晦氣的項鏈,然後在裴淵的生日上高調地送給了他。


    賀深還記得他把骨灰項鏈送給裴淵之後,裴淵還依然端著那一副波瀾不驚的貴公子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把賀深這種小手段放在眼裏,反而把賀深自己氣得不行。


    賀深原本還以為裴淵早就把那條骨灰項鏈丟掉了。


    畢竟項鏈的名義不太吉利,還是他這個死對頭送的,裴淵能不當場變臉就已經算有涵養了,換成是他的話大概就當場丟進垃圾桶了。


    但現在看來,裴淵不僅沒有把那條骨灰項鏈丟掉,甚至還真的戴上了?


    賀深震驚得無以複加,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裴淵居然很喜歡這條項鏈?收到之後就開始美滋滋地天天戴?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之前裴淵肯定是一次也沒有戴過這條骨灰項鏈的,畢竟裴淵有那麽多粉絲和愛慕者,身上的各種同款都在論壇上被扒了個遍,如果之前戴過肯定會有人發現,而且他也沒有見裴淵戴過。


    裴淵應該是最近才開始戴這條骨灰項鏈的,所以……是在他死之後嗎?


    賀深的心情一下子微妙了起來,難道裴淵是為了哀悼他才戴這條骨灰項鏈的嗎?


    下一秒,他就發現項鏈有些沉甸甸的,裏麵似乎裝了東西。


    賀深當場呆住,骨灰項鏈裏能裝什麽?


    那當然是骨灰啊!


    哪裏來的骨灰?誰的骨灰?


    就在此時,裴淵一把奪過賀深攥在手裏的十字架,勃然大怒:“別碰我的東西!”


    他似乎極為憤怒,呼吸沉重,雙目泛紅,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再也保持不住他優雅貴公子的形象了。


    就連賀深都被裴淵這副樣子嚇了一跳。


    賀深之前也不是沒和裴淵打過架,兩個頂級alpha打起架來,那叫一個驚天動地,雞飛狗跳。


    即便是氣場全開打架時,就算所有人都衣著淩亂形象狼狽,裴淵也是端著姿態和形象的,仿佛連根頭發絲都不會亂,他為此沒少罵裴淵逼王。


    “打架就打架,這麽顧及發型和臉,你是打算以後出道當明星嗎?”


    但現在裴淵顯然已經沒有了那份心情,他冷冷地瞪了賀深一眼,大概是因為顧及賀深如今omega的身份,隻是握緊了拳頭,並沒有動手。


    然後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圍欄處一瘸一拐而去——剛才賀深用盡全力狠狠地踹了他的小腿兩腳。


    賀深頓時嚇了一跳:“喂!你不會是想……”


    賀深眼睜睜看著裴淵一手扶著圍欄,然後縱身一躍——


    “不要想不開啊!”他連忙衝了上去,試圖抱住裴淵的腰,把裴淵拉回來。


    但很快,賀深就發現裴淵並沒有打算翻圍欄跳下去,隻是翻過去坐到了圍欄上。


    裴淵麵無表情地坐在圍欄上,在寒涼的晚風中,他似乎逐漸平靜了下來,再次恢複了一貫的波瀾不驚。


    他看著山下籠罩在夜色裏的朦朧風景,抓住了胸前的十字架,似乎在悼念,又似乎在祈禱。


    賀深越來越看不懂裴淵了,他隻覺得裴淵今晚的一切行為都很莫名其妙,不管是莫名其妙邀請他騎摩托也好,還是剛才忽然發瘋狂飆也好……


    現在的裴淵,就像個情緒不穩定的偏執狂瘋子。


    ……難道是易感期了?


    眾所周知,alpha的易感期的確有可能性格大變,還有人會充滿攻擊傾向,賀深以前易感期也會心情煩躁,但他還沒有見過易感期的裴淵。


    賀深忽然覺得心好累,他瞪了裴淵一眼,幹脆走到了裴淵旁邊,也和裴淵一起坐到了圍欄上。


    兩個剛剛還在大打出手的人,現在居然莫名其妙地握手言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淵才站了起來,他淡淡地看了賀深一眼:“走吧,我送你回去。”


    賀深語氣涼涼道:“我可不敢坐你的車了,萬一你等下又發瘋怎麽辦?”


    裴淵二話不說,直接把摩托車扶了起來,然後坐了上去。


    “這裏晚上打不到車,你想走回去的話,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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