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手術失敗之後,我就開始天天做噩夢,每次做噩夢都會夢到胡小婷回來找我,夢到她躺在手術台上問我為什麽沒有救下她……”


    楊誌高痛苦地揪起了他自己的頭發:“我晚上做噩夢,白天擔驚受怕,收到那條短信後我就知道,果然還是有人知道了!我做了一輩子好人,就那一次壞事了,真的就那一次……”


    賀深歎了一口氣,他能理解楊誌高的心情。


    楊誌高顯然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大好人,一輩子行善積德,做過的好事數不勝數,即使被人控訴不規範行醫也要救人,這樣的人對自己的道德標準要求極高。


    偏偏他到了晚年,出現了那樣的“酒後失誤”。


    也難怪楊誌高會覺得他自己晚節不保,因此意誌消沉提前退休,甚至開始下鄉行醫尋求心理上的慰藉和贖罪。


    壞人做了一次好事 就能立地成佛,但好人做了一次壞事,就會永墮地獄。


    那個發短信威脅楊誌高的人,似乎非常了解他的性格,精準地拿捏住了他這一點,讓楊誌高不得不打錢過去。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楊誌高一次又一次給對方打錢,每次都數額巨大。


    久而久之,楊誌高早已身心疲憊,不想再受製於人了,卻又害怕一旦拒絕對方,就會前功盡棄。


    他一臉痛苦地說:“我又怎麽會不知道退讓隻會讓那個人得寸進尺,可我賭不起啊,我之前已經轉了那麽多錢了,萬一那個人出爾反爾了,我不僅錢沒了,還會身敗名裂!”


    這就涉及到沉沒成本的問題了,楊誌高之前已經打了那麽多錢了,如果現在拒絕繼續打錢,導致威脅的人爆出所謂的證據讓他身敗名裂,那他之前的努力和錢就付諸東流水了。


    對方顯然精準拿捏住了楊誌高的這個想法,一次又一次獅子大開口。


    賀深微微眯起眼睛,看來這個威脅楊誌高的人,一定很了解他。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把所有錢都轉給了那個人,你自己分文不剩後,那個人還來威脅你怎麽辦?你覺得那個人會因為你沒有錢了就停止威脅你嗎?”


    賀深冷靜地分析了起來:“並不會,那個人隻會讓你去借錢去貸款,讓你把周圍的親戚朋友借個遍,然後讓你去找銀行貸款,貸完銀行就去網貸甚至高利貸,貸不到款了就去賣血賣器官。”


    楊誌高的臉色一點點泛白,因為他意識到賀深的話很有道理,威脅的人不會因為他沒錢了就停止威脅,隻會讓他不擇手段去弄錢,到了那種地步,他和身敗名裂有什麽區別?


    他的嘴巴顫抖了起來:“萬一,萬一那個人見好就收……這一次說不定就是最後一次了……”


    “他不會。”賀深毫不猶豫地打破了楊誌高的僥幸,“你已經見證過他的貪婪,怎麽會這麽天真地認為他能控製自己的貪婪,當他一次又一次輕易從你身上拿到一大筆錢,而沒有得到任何懲罰,就注定他的貪婪欲望會不斷膨脹。”


    “或許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替你隱瞞,他隻是想從你身上撈到一筆錢而已,等他把你榨幹了,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推出去。”


    楊誌高雙腿一軟,當場跌坐在樓梯上。


    賀深冷靜分析完後,又開始安慰楊誌高:“楊醫生,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不管怎麽說,你都是一個好醫生。”


    楊誌高抱頭痛哭:“可我害死了一個病人……”


    “不一定。”賀深忽然壓低了聲音,“你不覺得這件事充滿了蹊蹺嗎?為什麽你保溫杯裏的水會變成酒?為什麽你那天剛好感冒了?比起巧合,這更像是一場設計不是嗎?”


    楊誌高頓時一愣,隨即他搖搖頭,麵露苦笑:“我不知道,也不明白,我最近應該沒得罪過什麽人吧,而且我都快要退休了,就算看我不順眼也沒必要這麽做。”


    賀深淡淡道:“不一定是因為你,有可能是因為胡小婷。”


    楊誌高頓時一愣,顯然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讓她死,所以設計了我?但她隻是一個普通學生,還身患重病……”


    賀深話鋒一轉:“你做手術之前有喝水的習慣,而且你習慣用保溫杯喝水?這個習慣很多人知道嗎?”


    楊誌高點點頭:“一台手術要做好幾個小時,我做手術的過程中不喝水,所以在手術之前會習慣喝一整杯水,我好幾年前就開始用保溫杯了,至於這個習慣應該很多人都知道吧。”


    賀深心下了然:“你的保溫杯一般放在什麽地方?還是說誰都能碰到你的保溫杯?你那幾天為什麽會忽然感冒?因為著涼了嗎?”


    楊誌高迅速跟上了賀深的思路,他的保溫杯一般都隨身攜帶,沒幾個人能碰到他的保溫杯,至於他那幾天感冒是因為辦公室的空調壞了,隻能開最低溫度。


    “這些都是可以人為設計的。”賀深摸了摸下巴,“那個人一定是你身邊比較親近的人。”


    楊誌高一下子沉默了。


    賀深話鋒一轉:“那個威脅你的人是誰?”


    楊誌高搖搖頭:“不知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透露過身份,號碼是虛擬號碼,就連打來的電話都是用變聲器的。”


    賀深挑了挑眉:“你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楊誌高猶豫了一下,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賀深直接點破:“是陸雅雯吧。”


    楊誌高頓時目瞪口呆,大驚失色:“你怎麽連她都知道?”


    賀深雲淡風輕地說:“我已經知道得夠多了,不差這一點,陸雅雯是你之前帶過的實習醫生,經常跟著你,她能碰到你隨身攜帶的熱水壺,也能自由進出你的辦公室,甚至就連胡小婷的手術,她也跟在你身邊。”


    楊誌高麵露掙紮:“不會是她的,她是個好孩子,經常投喂醫院附近的流浪貓,還經常關心重症病房裏的小孩和老人……”


    “她想要錢,想要很多很多的錢,和她有愛心並不衝突,楊醫生你以己度人認為她是好人,出發點沒錯,但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好人是很少的。”


    賀深冷冷一笑:“就連金聖龍那樣的人都經常做慈善做公益,但你能說他是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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