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在古代”蹦蹬一聲登錄了msn,我捂著嘴巴大叫:“快看快看!”把同事都嚇一跳。她的登錄留言上寫著:“狂喜中!已大婚!今後打電話請喊我mrs.xu”。


    “啊!蘇小姐結婚了!她結婚了!”同事奔走相告。


    連老總都湊過來研究一陣,歎口氣說:“終於太平了。結束了雞犬不寧的時代。”


    蘇落雁小姐在她芳齡33的高壽上,終於成功將自己嫁掉。其中苦樂不僅她個人知道,我們旁觀者都覺得慘不忍睹。她的律師事務所負責我們公司一應法律事務。蘇小姐第一次帶助理到我們公司的時候,我們就折服於她敏銳的頭腦,專業的判斷以及雷厲風行的做派。老板僅從她手提的經典款mont nc和一身ferragamo的行頭,就拍板讓她常年代理我公司糾纏不清的官司。這麽跟您說,我公司盈利的好大一塊兒都被她挖走了。可要是沒有她,我們公司估計根本沒有盈利。在她如神仙姐姐般降臨我司之前,我三年沒分過股票賬麵的紅。


    蘇小姐是牛津的法學博士,我隱約聽人說過她好像15歲就上大學了,出國留學的時候都不到20歲。她剛到我們公司的時候,每每我們喊她蘇博士,蘇律師,她都羞怯加懊惱地喊:“不要叫我博士,叫我蘇小姐就行了。”我當時詫異地問:“你還沒結婚嗎?”


    完了,一句話引發洪水爆發,她突然嬌羞地一扭身,嗲嗲地說:“沒呀!你給我介紹。有合適的想到我哦!”蘇小姐就這點好,工作中是頭野獸,工作之外卻很有聊頭,在我們看來,一點都沒有女博士的難以親近。


    公司一堆事兒媽,象我等沒出息之流早早結婚抱上孩子的,都生怕人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絲不苟。我出門,襟前不掛著奶滴子,就算整潔了。我於是招呼所有女同誌拉起大網捕小魚,就不信不能把她逮進圍城裏。


    一圈熟人介紹下來,才發覺要命了。一個女人,年過三十,哪怕你是怒放的鮮花,都沒人來采。蘇小姐其實人特隨和,特熱衷於各式相親,我原本以為她每周要相親三次,按我們大家這種介紹的頻率,誰知道,有一次她自己透露,每天相親還得趕場,要不是開輛寶馬,真忙不過來。


    小霈因為常跑媒體的緣故,認識不少“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挑其中傑出未婚年齡適當之老金鑽,把蘇小姐吹得花好月好,人家楞是不願意見一麵,其中一風投公司亞洲區的cfo說:“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什麽嫁不掉的都往我這塞!”小霈特生氣:“人家條件多好!住別墅,開好車,名牌大學博士,人還漂亮優秀。無論從遺傳基因還是從比肩戰鬥來說,跟你都是絕配!”老金鑽一甩頭:“我要她的房子做什麽?隻有嫁不掉的才搭房銷售。我看中的是國色天香!以後年齡超過 21的,不要告訴我。”


    整整大出人家要求的一旬。


    蘇小姐還特低眉順眼,我們回來都不好意思看她企盼的眼神兒,隻說:“人家期望找個年齡差距大點的。”


    蘇小姐倒是沒表現出失望,隻是臨走的時候低聲囑咐一句:“下次介紹,先別說年齡,隻說屬相就好。關鍵要先見上一麵。”


    其實,她就算見上一麵,也搞不定。她見的人多了,倒沒聽她抱怨過對象如何,但大多,不,全部都無疾而終,一兩次之後,對方了無回音。


    我們跟蘇小姐分析:“主要你太強勢了。以你的身家地位,太難以讓人接近。你要放低身段。放低身段。”


    蘇小姐委屈地歎氣:“我已經很低了。為了找個丈夫,我容易嗎我?放棄了英國大學教書的職位,不遠萬裏投奔祖國,就想著這裏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十幾億裏找不到個結婚對象?”


    她剛回中國的時候,其實都二十七八了。我是聽她哀歎過,當年學曆低,沒收入,條件差的嫁人大好光陰被她錯過了。當時心高氣傲,連英國法律界老大做她導師,她都沒放在眼裏,博士輕鬆混到,對當時那些吭吭哧哧累死累活才拿到文憑的一幫師哥甚是瞧不起。等現在回頭看看,那些人都混成牛人了,成為現在被人熱捧的鑽石王老五之流。


    她自己就挺牛的。剛回國的時候感覺特好,拎著小包跟大牌後麵混,使勁裝小,說自己是小律師,誰知不到三年就混成合夥人了。這個強項現在又是她的命門,害得沒有男人肯多看她一眼。


    “找個男人,比讀博士還難。博士我四年就拿到了,找個男人花了我近二十年的時間。”


    然後,突然有一天,她的msn就換了風格了,先是狂飯郭敬明,在郭敬明遭遇抄襲門事件後,又改飯宮崎駿,整天msn窗口上都是日本動漫形象,最近追風穿越小說,從紫川到美人如花,直到現在的我的靈魂在古代,總之,她看什麽,她的msn上就叫什麽。


    聽說她戀愛了,對象是個小她八歲的it。大學畢業沒兩年,也就是一本科。


    那天從我們公司開完會,散會的時候近7點,她心急火燎地衝進衛生間,正巧我也裏麵,眼見她迅速放下盤得工整的頭發,對著鏡子一頓亂撓,整成個標準韓版小碎花,摘下眼鏡,對著鏡子貼彩色隱形眼鏡,一邊蹬了高跟鞋,從mont nc裏掏出一雙平底塑料娃娃拖,夾腳式的,又脫下套裙換上一條卡通圖案的抱腿七分褲,脫了套裝,從包裏掏出一件估計地攤上淘來的t恤衫,拿出塊小香皂把妝卸了,對著臉撲撲撲幾下,拍上化妝水,擦上無色唇彩——形象大變!活脫脫一陽光小美女!耗時不超過五分鍾。


    象變魔術一樣,她最後掏吹一個布藝娃娃頭的大大包,把所有行頭連同皮包都藏進去,然後拖著那個都快拖到小腿的大包包,衝我一招手:“走了!趕約會!晚上阿薩簽唱會!”


    我追著問:“誰是阿薩?”


    她給我個後腦勺,風馳電掣般地衝出大樓。


    透著玻璃窗往外看:她居然在招手叫出租!


    待第二周見到她時,我已經了解了誰是阿薩,順帶連誰是e都了解了。不過後來才知道這倆人不是一隊的。


    我問她:“蘇小姐最近怎麽不開車了?”


    她嘿嘿一笑說:“放低身段,放低身段。”


    “那天晚上見到阿薩了?”


    她說:“見到了。排隊兩個半小時,中間想上廁所都沒敢離開,怕好位置給人占了。我還一口氣買了二十盤她的唱片讓她簽名呢!”


    “你這麽fan她?”


    她羞澀一笑:“不是。是他呀!我替他去占位子。”


    “不會吧!蘇小姐!你為他都成這模樣了啊?”


    “套個男人不容易。諒解,諒解。”她連連作揖,“好不容易人群裏碰到個對我放電的,我一把逮住他,死不撒手。”“帥哥哥?”“嘿嘿嘿。。。。。。。”“難怪。。。。。。。。。”


    她突然嚴肅地問我:“那你說,到我這年歲,我圖什麽?錢財?錢比我多的圈子太局限,我看上人家,人家卻看不上我。地位?我已經有了。不就圖個高興嗎?我想穿了,以前對男人的一百零八種標準,一點一點被忽略下來,現在隻要堅持以下幾點,我就不挑。未婚,帥,男人。最後一點最重要——男人。”


    我忍不住哼哼:“你現在這個,算得上男人嗎?追星族,頂多也就是個大男孩吧?”


    “怕什麽?隻要有棵男人的坯子,還怕他不發芽?遲早要出落成男人的嘛!我現在等摘現成的,那不是不現實嗎?我自己種,這總行了吧?”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我們連續四次按她要求出謀劃策怎麽讓一個完全沒有步入圍城念頭的男人俯首甘為孺子牛。不過接連失敗。“太性急了吧?慢慢來。你們不才認識四個月嗎?”


    “啊喲!四個月!人生有幾個四個月可以耗費?不結婚我天天這麽累做什麽?要快!再撐我就支持不下去了!嚴重缺氧!我常有窒息的感覺!”


    “這就是愛呀!蘇小姐!愛情都是讓人喘不過氣的呀!”


    “哦!我隻有在玩沙灘排球和滑直排輪摔倒的時候,才有愛之深切的感覺。”


    我們正為她擔心,這大約又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時,她大婚了。


    她的msn上第二天就換成:“honeymoon in france,see ya!”


    等她從法國回來,我們強烈建議她帶傳說中的婚紗照過來給我們欣賞。她倒是爽快答應了。可收到照片後,大家麵麵相覷:封麵第一張就是兩隻手的特寫。男人的大手握著女人的小手,鑽戒在無名指上閃閃發亮。


    第二張是兩隻腳丫在海灘上,背景是曖昧的夕陽。


    第三張是剪影的兩隻肩膀。


    第四張是兩隻手環繞在一隻小肚皮上。。。。。。。。。


    通篇翻下來,沒見半張臉。


    最後一張最含蓄,連部分身體都沒暴露,卻很色情——一張淩亂的床上,扔了男女短褲各一條,倒是情侶裝。


    徹底粉特!


    拷問她有沒有不含蓄的,現真顏的,她得意答:“這是我的構思。故意的。我就是要你們看我的婚戒,為混到這個,我容易嗎我?”說完舉起手在我們麵前招搖。


    “準新郎你要藏到什麽時候?”


    “等生完孩子再說。這世道,滿世界的狼,不得不防啊!”


    “我們都是殘花敗柳了,估計對你產生不了什麽威脅,就讓我們看一眼真容吧?”


    蘇小姐羞羞答答地掏出一張相片兒,帥!就一個字。過目不忘型,難怪她拿出王八咬筷子的勁頭,任憑刀斬都不鬆口。


    我們都好奇,她是怎麽勸說固執的大男孩步入婚姻的墳墓的。


    她莞爾一笑:“天助我!他簽歐洲去看f1,沒批。我跟他說,結婚吧,倆人一起簽,我有很好的簽證記錄,歐洲都跑遍了,一簽就準。次日,我就拿到紅本本啦!”


    “你到法國度蜜月,就為了看f1?國內也能看到啊~~!是流星花園那一撥嗎?”


    “土!一級方程式賽車啊!”


    我敢說,我被社會淘汰了。


    我以前說我媽老土,不知道小虎隊。這才幾年的功夫,我也是老古董了。“你這樣,不累嗎?你能陪他蹦多久?”


    蘇小姐拿出一張指,畫了一張細分表格,跟我說,婚姻是一項係統工程,一步不周到,都有可能全盤皆輸,我要把經營婚姻象經營我的事業一樣上心。不!事業其實隻要一個小指頭的功力就能達到了,婚姻要煩勞得多。用心去做,可以做一輩子。”


    除了祝福,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近,我們拿著蘇小姐的“婚姻是一項係統工程的理論”又在給小霈找對象。小霈很難湊合,不如蘇小姐配合,羅大姐出了個點子,說市場上有婚姻獵頭公司,專門針對這種高精尖人才的,為挑剔人士量身打造,包你走進愛情的墳墓,就是收費太貴,注冊要一萬,成了按雙方年薪提,基本是十萬做底,在此基礎上收取雙方一年總收入的50%。


    小霈擔心地問:“這。。。。。。。這就算成了,算不算買賣婚姻,或者是算計對方啊?萬一以後給揭穿了,婚姻還怎麽經營啊?”


    大姐安慰她說:“這你放心!人家獵頭公司承諾,永不泄密,否則按照收費的10倍賠償。”


    我們安慰小霈,首先不要東想西想,其次要舍得投資。對金龜婿來說,這和做頭做臉買衣服一樣,都是風險投資的一部分。巢都築了,還怕引不到鳳嗎?


    我們這一撥在婚姻獵頭公司裏忙著為小霈填寫表格,突然羅大姐推了推我。


    我看見蘇小姐照片裏那個帥哥,開著蘇小姐的寶馬,瀟灑地走進獵頭公司的財務部,掏出一張金卡,從刷卡機裏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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