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守在外間的太監宮女皆垂首帖耳,臉色肅靜,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擾了內間的人。


    這是皇帝與朝廷重臣商議大事的地方,為商討公主是否和親的大事,帝君、國師、軒王還有幾名重臣都在其中。


    此時氣氛焦灼,文臣與武臣吵得不可開交,像是下一瞬就要打起來一般。


    一名手捋著八字胡的中年文官率先發表意見:


    “陛下,臣以為,北鳴國使者所提的和親,我們應當答應。若不答應,他日必以此為借口挑起戰爭。現正值春耕時節,必不能因此擾了民生。”


    “若答應,北鳴國就沒了開戰的理由。就算後續它執意開戰,我們也是有理一方。得道多助,那我們也能獲取多方力量打敗北鳴。”


    另一名氣質儒雅的大臣也站了出來,


    “臣以為,北鳴不敵我國,求娶公主是為教化百姓,這是臣服於我國的表現。讓公主將我國的禮義信教授於北鳴的平民百姓,也是在宣揚我國的寬厚啊。”


    “啊呸,你們就是膽小懦弱,要戰便戰,哪來那麽多廢話。”


    聽著那些胡謅的大道理,一名急性子的五官按捺不住,跳了出來憤然指責道。


    “無禮。”


    “粗俗。”


    “愚不可及。”


    本朝重文輕武,政事堂內文官的數量是武將數量的好幾倍,沒多久,嚷嚷著“要打仗”的聲音很快被壓下。


    難道真的要讓若歌和親?


    皇帝有些頭疼,轉頭看向靜坐無言的國師。


    風流雲漠然看了一眼堂中吵鬧的場景,沒有出口的意思。


    皇帝撐著頭苦惱,一道聲音響亮炸在爭吵的臣子中間。


    “臣弟以為不可。”


    段軒懿向前走了一步,俯身行禮,道:


    “和親不是長久之計。此時和親更是漲他國威風,若是隨便哪個國家都想娶就能娶到我朝最大的珍寶,那國威何在。”


    “答應和親隻能讓北鳴國暫時沒有開戰的理由,可這世上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他們既起了這個心思,遲早會找其他的借口來開戰。”


    “我們應該嚴詞拒絕,若是來戰便迎戰,將北鳴國打下收入國土,這才叫真正的臣服於我們。”


    “好好好,十六弟說得甚好。”


    皇帝大喜,撫掌大笑表示自己的態度。


    八字胡大臣急急忙忙站了出來跪在皇帝的案桌前:“陛下,不可啊。若是開戰,從何挑選勝任主帥的將士啊。”


    臨月許久沒有戰事,最近的一次還是先帝快不行的時候,一小國被挑撥著攻來,由還是皇子的段軒懿率兵打回去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段軒懿也才入了現在帝王的眼,被封為軒王。


    但那彈丸之地如何與國人出生就在馬背上的北鳴國相比,且現在段軒懿已是軒王,難道還能讓王爺上戰場打仗。


    太久不打仗,大家的心都惰化了,隻想能和平一時是一時。


    段軒懿握拳單膝跪地,“如若不棄,臣弟願帶兵出征,必將覬覦公主的宵小之徒狠狠打回去。”


    眾人皆驚,室內安靜了許久。


    皇帝想了想,還是想征求風流雲的意見。


    “國師啊,你意下如何。”


    風流雲並不在乎事情的結果,手慢慢悠悠撫在溫熱的茶盞上,聲音平和。


    “陛下決定便是。”


    皇上知道這是他不會插手管的意思,想到不到一年後國師就要離開,咬咬牙,決定大膽一把。


    “那就按十六弟說的做,若是北鳴國敢對我們的回絕不滿,就由他帶兵出征。”


    朝臣漸漸散去,段軒懿沒有立刻出宮。


    他想起了雲含青,讓宮女去蕪陽殿喚她,好一起回府。


    回來的宮女卻帶回了一個不太妙的消息:


    段若歌得了消息就想把人甩開,雖及時被殿內的女官找補,雲含青還是提出了離開。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回到王府了。


    不好。


    他驀然想起送雲含青時自己忽視的態度。


    段軒懿心頭一震,若是雲含青因此氣憤不願配合自己,誤了大事該怎麽辦。


    坐著馬車,他一直在想解決的方案。


    終於,進了正院,他已昂首挺胸,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


    推開房門,雲含青正坐在床頭,撚著帕子無聲哭泣。


    她的淚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流,睫羽濕潤,眼眸如水洗過一般,麵容粉白,又不哭出聲來,顯得脆弱又可憐。


    段軒懿心中升起愧疚,原本想好的強硬發言被換成了編造的謊言說辭。


    “含青,別哭了,你哭得我的心也跟著疼。”


    他上前幾步,大掌擁住柔軟的女人,粗糲的手指摩擦在麵頰上,刮得生疼。


    雲含青一天受了好幾次委屈,此時也有了小性子,伸手將他推開,轉頭小聲說道:


    “妾哪配王爺心疼。”


    段軒懿強硬著將人摟抱進懷裏,


    “王妃說的這叫什麽話。本王知道白日裏是我委屈了你,那時事情太過緊急,忽略了你。本王向你道歉。”


    雲含青轉身過來,看著他似是憐惜的神情,委屈地抽噎:


    “那我就不怪王爺了。”


    “可是,可是,今日我去給公主帶話,她卻說我沒用。朝中的事妾怎會知曉,明明是給她帶去好消息,卻被罵了回來。”


    “妾不明白。”


    她一下子將臉撲在段軒懿的胸前,委委屈屈的哭著,大概是委屈到了極點,這時她終於哭出了聲。


    段軒懿是事事都順著段若歌,但此時,他難免覺得若歌有些過分嬌蠻。


    可,到底是放在心裏十餘年的人,就算是在自己正妻的麵前,段軒懿也舍不得說她。


    “公主自小就被皇兄皇嫂寵著長大,有時我都拿她沒辦法。”


    段軒懿這麽說了一句,雲含青也不好繼續說公主的事,抹抹淚,問他今日去宮中商討的事情。


    “當真要打仗嗎?”


    聽到最後的結果,雲含青眼眸睜大很是驚訝,又有些害怕。


    “王爺,您要出征?”


    段軒懿撫摸雲含青的長發,聲音堅定,眼裏閃過嗜血的意味。


    “臨月與北鳴,必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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