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維衡要打招呼的人比溫秋離多一些,等她休息了十來分鍾,他才走來,準備在她的身邊坐下。


    溫秋離突然就站了起來,她看向坐著的人驚疑的表情,臉上自然流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我去趟洗手間。”


    “好,我在這裏等你。”


    紀維衡驟然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溫秋離到了洗手間,卻沒有進到裏麵,隻對著外麵洗手台邊牆麵上的鏡子,愣愣看著裏麵的自己。


    她神情看著平靜,但若是仔細一些觀察,就能發現鏡中女人嘴角微微下垂,連眉間都染著一點難以抒發出來的煩躁。


    過了好幾秒,她似乎回過神來,看到今天被紀維衡挽了半日的左邊手臂,胸腔上突然湧上難以忍受的惡心感。


    溫秋離唇抿成直直的一條線,她伸手摘去左臂上的手套,打開水龍頭,對著手臂衝洗。


    水流偶爾濺出,打濕一小片不顯眼的衣角,微涼的感覺也沒有讓她產生別的反應。


    她就像一個固定的程序化的機器,重複著將手臂衝洗消毒的過程。


    期間,洗手間的人來來往往,有些關係好的小姐妹還手挽著手一起進出。


    看到一直停留在洗手台上的人,還會多看幾眼。


    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


    坐在沙發上等待的紀維衡遲遲不見溫秋離回來的人影,心裏不知為何升起一些不好的預感。


    他起身,往溫秋離離開的方向尋去。


    離洗手間約莫五六米的距離,他就與兩個手挽著手的年輕女人迎麵撞上。


    經過紀維衡身邊的時候,她們討論的聲音異常清晰。


    粉衣女人:“盈盈,你剛剛有沒有看到,那個洗手的人好奇怪呀。”


    盈盈:“有嗎?我覺得還好吧,她可能手上沾了什麽髒東西吧,才會多洗幾遍。”


    粉衣女人:“不是啊,我剛就在她的旁邊洗手。我都看到了,她的手臂上什麽東西都沒有,她還在洗。”


    說到這裏,粉衣女人嘖嘖兩聲,似是非常不理解:


    “她整邊左臂都搓紅了,看著可疼了,真不知道是為什麽。”


    盈盈好像見到的事情很多,頗有種見怪不怪的穩重:


    “可能人家潔癖比較嚴重呢,碰了自己接受不了的東西,這樣的人又不是沒有。”


    “哎呀,想那麽多幹什麽,跟我們又沒什麽關係。走走走,想想等會晚上去哪玩吧。”


    兩人說話的聲音隨著距離的拉遠越來越近,本急著往洗手間方向去的紀維衡停住了腳步。


    他轉身,看著兩人的背影,腦中幾幀畫麵閃過。


    明明她們對自己對溫秋離來說都是沒有聯係的陌生人。


    也不知為何,就因為短短的幾句話,紀維衡莫名想到了遲遲沒有回來的溫秋離。


    ‘她們隨便說說的吧,怎麽可能跟……有關係呢。’


    紀維衡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垂在兩側的手悄悄往裏握了握,然後又很快鬆開。


    他步子慢下來,站定在洗手間門口時,腦中的思緒亂七八糟。


    現在距離溫秋離去洗手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鍾。


    紀維衡站在門口沒多久,就看到了終於從裏麵走出來的人。


    溫秋離看到等在外麵的紀維衡,也有些驚訝:


    “你怎麽在這兒?”


    “我見你很久沒回來,就來找找你。”


    紀維衡視線不由自主轉向她的雙手。


    那裏,還是被長長的手套給遮住,看不見下麵的肌膚。


    這麽一打眼看過去,也看不出與之前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更看不到粉衣女人說的搓的泛紅的皮膚。


    他才寬下心神,就見溫秋離帶著的手臂,左臂頂端,有點點頂端被浸濕的部分。


    紀維衡心一沉,顧不得什麽伸手就去拽她左臂的手套。


    他的動作太突然,溫秋離沒有半點防備,左手臂帶著的手套輕易就被褪到腕間。


    被藏好的紅色印子出現在他的眼前,無比清晰,一片片的,是主人用力過猛留下的痕跡。


    紀維衡腦中陡然回響起那兩個年輕女人說的話。


    “髒東西”


    “潔癖嚴重”


    “接受不了”


    今天一上午,隻有進門以及帶著與長輩朋友打招呼時,自己挽過溫秋離的手臂。


    所以,她們說的那個被溫秋離接受不了的髒東西是自己嗎?


    隔著手套,她還是覺得自己髒?


    自己明明解釋過的呀,他不髒,為什麽?


    難道相處這麽久,她對自己還會沒有一點點信任?


    無數問題拷打著紀維衡的神經。


    溫秋離見事情暴露,沉默著,沒有半點解釋的想法。


    紀維衡隻覺心中大慟。


    原來,她還是嫌自己髒。


    不被信任的委屈憤怒讓紀維衡難以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他眸中似有火光閃過,用力咬著口腔內壁的肉,直到嚐到血腥味才勉強能保持平靜開口詢問。


    “溫秋離,我真的不髒的,解釋的話我說過無數遍了。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要我剖開心給你看嗎?”


    溫秋離隻低頭沉默,無動於衷。


    理智被灼燒成灰燼。


    紀維衡直接抓住她的手,動作利落地將她雙手上隔絕接觸的手套摘去,隨手丟在地上,攥著她的手腕就進了電梯。


    “紀維衡,你幹什麽?”


    溫秋離手腕被牢牢拉住,她抽離不開,問的話紀維衡也沒有回應。


    她沒有辦法,為了減輕手腕上的疼痛感,隻好跟著的腳步往前走。


    電梯到了頂樓,紀維衡沒有停留,出去用指紋打開了頂樓的房間大門。


    被推著與他單獨在一個房間裏,還是在他情緒極度不理智的情況下,溫秋離怎麽想怎麽害怕。


    趁門還沒關上,她迅速轉身,掙紮著想要跑出去。


    “紀維衡,放開我。”


    紀維衡的手如同一把滾燙大鐵鉗,堅硬地讓人無法逃脫。


    甚至,察覺到她想要離開,手腕上禁錮的力氣還大了些,將人又生生從門口拽了回來。


    砰的一聲。


    門被人帶著情緒大力關上。


    溫秋離被耳邊的巨響震住,回過頭來,又被紀維衡眼中彌漫的赤色嚇住。


    “紀……”


    她想說些什麽,才吐出一個字,就被堵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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