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的話語,殷琇語卻忽然注意到了燕澤刻意強調的“不用李嬸子”。


    就好像,他要做什麽事情,不能讓人在身旁,不然會耽誤他做一些事情。


    咯噔一聲,殷琇語心跳漏了一拍。


    她輕按了下胸口,企圖將奇怪的心跳聲壓得安分。


    麵上表情變得略有些怪異,很快又在燕澤投來的目光中恢複正常。


    “好啊,那我回房間休息一下。今天中午與李嬸子閑聊,都沒休息呢。”


    她在燕澤的目光中往臥房走去。


    殷琇語離開之後,燕澤先出了門,跟隔壁李嬸打了聲招呼,送了些在外麵買的糕點,送給她當做謝禮。


    然後,便得到了清熱下火的苦瓜幾條。


    在外麵轉了一圈,手裏又多了一條魚,一些新鮮的蔬菜,還有從村裏屠夫那兒買來的一斤肉。


    回到廚房後,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做起飯菜。


    清蒸魚,清炒時蔬,紅燒肉……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被用靈力保溫放在一旁,輪到了最後的一道菜——苦瓜肉丸湯。


    苦瓜可以清熱解毒,正適合這個時節食用。


    而且,苦瓜中淡淡的苦味,也正可以掩蓋掉一些不方便的……


    湯開始沸騰,燕澤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把匕首,左手衣袖被挽在了臂彎處。


    他又拿了顆丹藥吞下,將全身的靈力運轉,逼到露出的手臂部位。


    匕首被抵在露出的肌膚處,刀鋒銳利,是從宗門處拿任務貢獻兌換的神兵利器,能夠破除修士身上的保護屏障。


    很快,手臂處出現一道小小的傷口,鮮紅的血珠從傷口處爭先恐後地往外湧。


    手臂下方,是已經燉好的苦瓜肉末湯。


    手臂處血液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後,燕澤將手腕翻轉,上麵的血珠大顆大顆地往下墜落。


    比起一大盆的湯水來說,這些鮮血根本不值一提,不會影響湯裏的色澤。


    更何況修士的血說起是血,精確一點來說,更應該被描述為聚集在一起的靈氣。


    血珠落入湯盆,便迅速與裏麵的湯水融合,再看不出從前鮮紅的模樣。


    燕澤聽著耳邊滴答滴答的聲音,有些失神,注意力也不由分散了許久。


    並未沒注意到,廚房外,一片天青色的衣角從門外收走。


    一刻鍾之後,燕澤收拾好廚房的殘局,將準備好的飯菜擺放在桌麵上,就去臥房喚了殷琇語出來吃飯。


    桌子並不大,兩人相對坐著,隔著的距離也並不遠。


    “阿語,你嚐嚐這個。”


    “阿語,還有這個,是我近來新學的。”


    燕澤給她夾菜著,殷琇語低垂著頭,盡數全收。


    她細細咀嚼著這些菜肴,神色收斂,眸中有些不安的情緒。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懸在頭腦正上方,就等著什麽時候,砰的一聲,筆直落下來,不給人一點逃脫的機會。


    “阿語,這是李嬸子自家種的苦瓜,非讓我拿兩條回來。我就燉了些湯,你嚐嚐。”


    懸在頭頂的東西終於落了下來。


    殷琇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望向燕澤的方向。


    他沒發現她的異樣,給她介紹完苦瓜湯的來曆後,特意另拿了個碗,舀了大半碗湯,放在她的旁邊。


    “阿語,怎麽了?”


    將盛好的湯放在殷琇語的身邊後,他終於注意到她不對勁的眼神,不由溫聲問道。


    殷琇語搖頭沒說什麽,將盛好湯的碗捧在手裏,在燕澤期待的目光中,緩慢、緩慢地靠近唇邊。


    在唇角觸到碗壁的那一抹熱意時,她動作忽然頓住,將苦瓜湯挪開,目光灼灼地望向燕澤的方向,認真詢問道:


    “真的要喝嗎?”


    ‘說不用,阿澤。’


    殷琇語在心中默默祈禱。


    燕澤卻沒有聽到她祈禱的聲音,以為她是怕苦,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


    裏麵擺放了很多顆用糯米紙包裹起來的粽子糖,小巧的模樣分外可愛。


    “我從鎮上經過的時候,買了些你喜歡的粽子糖,可以等會兒喝完苦瓜湯後吃。”


    殷琇語的手顫了顫。


    他多好啊,對自己那麽用心那麽好。


    她也好喜歡他,為什麽要改變現在的生活呢。


    殷琇語捏了一顆粽子糖,放在嘴裏含了許久,口腔中的甜味被苦澀遮蓋之後,還是沒有等到燕澤說出反悔的話。


    她徹底失望,捧起湯碗裏的苦瓜湯一飲而盡。


    湯其實並不苦,苦瓜都被燕澤處理過,沒有難以下咽的苦味。


    但殷琇語還是感覺到,舌尖蔓延過淡淡的苦澀味道。


    喝完湯,她就沒有什麽胃口了。


    燕澤本也是不需要進食的,陪她吃過飯之後,兩人一起將吃剩後的殘局收拾,準備回屋休息的時候,殷琇語突然叫住了他。


    “阿澤,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燕澤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並肩,走過一段寬敞的大路,很快就走進了田間的狹小道路。


    如果還想並肩,原本中間隔著的距離就要縮短到最短,肩擦著肩,無比親密。


    這個時候天色還沒暗下來,太陽落了山,留一抹絢爛的霞光掛在天空,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與相愛的人一起看日落晚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燕澤情不自禁伸手,攬過她的肩頭,想要將她擁在懷裏。


    殷琇語卻往前快走了幾步,脫離懷抱之後,轉過身,看向他,表情嚴肅:


    “阿澤,開誠布公一些,我們聊聊吧。”


    “你說。”


    燕澤其實也感覺到她今日的不對勁了,隻是之前並沒有多想,現在見她這個模樣,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苦瓜湯裏,是不是放了東西?”


    殷琇語嘴角無奈地上扯,企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麽像質問。


    燕澤趕緊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袖解釋。


    “不是……也是,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是想害你,隻是……”


    “我知道。”


    殷琇語打斷他的話,“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要害我,甚至,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長命永壽。”


    “但是,阿澤,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與繆離分開的吧?”


    “為什麽你又要重蹈覆轍呢?”


    還想解釋的燕澤攥著殷琇語衣角的手停頓許久,躊躇著,思考該如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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