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再次清醒時,已是日正當中。


    先清醒過來的是被談睿緊擁在懷裏的程鬱。


    不,與其說程鬱是因睡飽而自然清醒,還不如說她是被腹內的饞蟲硬生生的給吵醒的。


    「唔……好餓喔~~」


    雙目半睜的程鬱本能的開口抱怨。


    她企圖起身覓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隻健碩的臂膀似鐵箍般的扣在自己腰肢上。


    「呃……談睿!」


    那間,程鬱立即清醒,無法自己的驚呼出聲。


    清晨時,兩人共有的情事一幕幕飛快地掠過她的腦海,雙頰情不自禁的霞紅。


    「嗯……」


    意識不清的談睿本能的虛應一聲,將壞中的人兒益加往自己的懷中摟緊。一想至懷抱著戀人,他無比幸福的麵泛微笑。


    「放手啦!」


    程鬱酡紅著雙頰,忍不住想縮進被單下,好藏住自己燥熱不已的麵龐,但談睿停歇在她腰上的手卻仍霸著不放,動都沒動一下。


    「放手……」她小小聲的要求。


    「怎麽了?」睡意濃濃的嗓音詢問,談睿幸福地啄吻著程鬱的額。


    「……」看著一臉幸福美滿的談睿,程鬱竟吐不出隻字詞組。


    她能說什麽?


    仰望著雙目緊閉的談睿,即使反應向來慢半拍的她,仍察覺被單下,兩具軀體不著一絲半縷的糾纏著。


    比起昨日沒有半點印象的歡愛,今晨這般曖昧的場景,更讓程鬱羞得無地自容,根本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好半晌,不堪肚子的餓蟲肆虐,她壓下心底的羞怯,故作粗魯的開口。


    「我好餓,放手啦!」


    語畢,彷佛事先說好了一般,程鬱的肚子十分配合的發出一陣又一陣饑腸轆轆的咕嚕聲。


    「嘎?」談睿猛地睜開雙眼,便對上她控訴的眼神。


    總算清醒的談睿笑道:「你餓啦?這也難怪,畢竟我們已經近三十六小時沒有進食了。」


    笑談中,他自然的鬆開困住她腰肢的手臂,伸了個舒服的懶腰後,光著身子下床。


    「啊!」程鬱再度羞紅了俏臉。「你、你怎麽沒穿衣服就……」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緊盯著他健碩的體魄,隨著他移動的步伐而轉動。


    感受到她灼熱的注視,談睿得意地回眸一笑,而他的笑容再次羞紅了程鬱已然紅漲不已的雙頰,害她低下頭,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熱燙的麵頰。


    「我怎樣?」他明知故問。


    「你沒穿衣服……」


    「我是沒穿。」談睿若無其事的坦然回答,「憑你我現在的關係,沒穿衣服根本不算什麽,更何況,更親密的事我們都做過了。」


    「呃……」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程鬱一時愕然,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最後,還是談睿心軟,放她一馬。


    「怎麽,你不是餓了嗎?怎麽還賴在床上?」


    「對喔!」程鬱猛然回神,裹著被單,迅速跳下床,「啊!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聞言,談睿不覺笑著揚眉,伸手拉開牆壁上的隱藏衣櫃,「你的衣服早在你吐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就毀了,這裏有幾套我備用的衣服,先穿我的應應急吧!」


    程鬱不滿的瞪著衣櫃內的服飾。


    裏頭掛滿了一套套英國純手工訂製的西裝。


    襯衫、領帶、皮鞋,乃至於袖扣、領帶夾等配件無一不全,就是不見半件休閑的服飾。


    「就這些?」


    開玩笑,光看兩人身材上的差距地也知道,一旦穿上談睿的衣服,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身為一名藝術工作者,這麽丟臉的事,她才不幹呢!


    談睿若無其事地取出一件淺藍色襯衫套在身上,並順手拋了件相同色調、款式的襯衫給程鬱。


    「對,就這些,有什麽不對嗎?反正隻是暫時應急,你就先忍耐一下。」


    「唔……」程鬱厭惡的瞄了眼手上的襯衫,但眼前的狀況,不是丟臉就是餓肚子……怎麽辦?


    迫於情勢,她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套上衣服。


    襯衫鬆垮垮的罩在程鬱的身上,過長的衣袖,即使她折了好幾褶還是蓋過她的手背,而衣擺更是長至她的膝蓋上緣。


    「哦!我這個樣子怎麽出門見人哪!」


    低頭看著自己的打扮,程鬱不禁嘟嘟嚷嚷的低聲抱怨。


    「不會,很好看呀!別嫌了……喏,這是長褲。」談睿已經穿戴整齊,強忍著笑意安慰道。


    「是喔!」真是沒有誠意。


    她斜眼瞧了眼他手上的長褲,並無意將他手上的長褲接過去。


    「怎麽啦?」


    「怎麽啦?」程鬱以那種「你沒長腦袋」的不屑眼光白了談睿一眼。「我穿這褲子能看嗎?先不論身材,光是我和你的身高就差了十幾公分,套上襯衫已經是這副不堪入目的德行了,再加上長褲……哦!不幹,這種明知會丟人現眼的事,我說什麽也不幹!」


    當她義正辭嚴的拒絕時,肚子卻很不給麵子地大聲唱起「饑餓之歌」。


    怎麽辦?


    小手偷偷摸著自個兒的肚皮,程鬱左右為難地自問。


    她好餓喔!可是教她以這副邋遢樣出門,不是活生生砸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優雅形象?


    可是……好餓,她真的好餓喔!


    怎麽辦?要顧麵子還是顧肚皮?真是讓人好生為難啊!


    程鬱自怨自艾地想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還可憐的人了。


    她的心思明顯地呈現在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蛋上,讓談睿看得又好氣又好笑。


    「看清楚,雖然有點皺、有點亂,這件褲子是你自己的。」


    「什麽?!」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長褲,程鬱驚喜的大喊,「真的耶!真的是我的耶!」


    談睿搖頭苦笑。


    「總之,你快點穿上,我們好出門祭祭五髒廟。」


    ★☆★☆★☆


    「唔~~好飽,我再也吃不下了。」


    酒足飯飽,程鬱心滿意足的長噓一聲。


    「是喔!」談睿一邊隨口應聲,一邊細心地替她拭去唇畔的醬汁。


    「真沒誠意。」程鬱小聲抱怨。


    心念一轉,解決民生問題後,另一個問題浮上她的心頭。


    「對,我差點忘了,我要找你算帳!」她聲色俱厲的指控談睿。


    「算帳?算什麽帳?」談睿含笑反問。


    「弄得我那麽痛……你、你還有臉問!」思及曾徑發生的事,本來一臉理直氣壯的程鬱不由得囁嚅起來。


    「會痛啊!」談睿微笑。


    他的臉上不但沒有半點愧疚感,反而泛起一抹教程鬱看了全身起雞皮疙瘩。


    「那時候,你真的隻感到痛而已?」若有所指的曖昧笑容,令程鬱麵紅耳赤,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


    霎時,包廂內的氣氛陷入一片尷尬,直到一陣莫名的敲門聲打破寂靜。


    「請進。」宛如死裏逃生般,程鬱迫不及待的開口。


    「好久不見,談睿。」一名高姚修長的英氣美女,笑容滿麵的探進頭來。


    是談睿的前妻,小凜的生母──範儒韺。


    「我聽朱經理說你來了,想說我們也有好長一段日子沒有見麵了,順道過來打聲沼呼。」


    「是你,儒韺。」


    瞧見來人,談睿訝異之餘,亦是真誠的笑說:「前一陣子聽說你人在法國,幾時回來的?」


    「昨天剛下飛機,還沒空聯絡老朋友吃飯喝茶。」


    在程鬱默然無聲的注視下,範儒韺一副理所當然的坐到談睿的身旁。


    眼光一轉,兩道若有深意的睜光投注在程鬱身上,她不掩一臉好奇的問道.「這位難道是……」


    「沒錯,」談睿笑了笑,默契十足的接口道:「她就是程照最寶貝的幺妹,名揚國際畫壇的新銳──程鬱。」


    「真的?」聞言,範儒韺驚訝地嚷嚷,「這真是份意外的驚喜啊!」


    一雙明亮大眼不由自主的瞟向談睿,無聲的問:原來,這就是你多年相思,求之不可得的心上人呀!


    談睿但笑不語。


    「她是誰?」


    總算找到機會插嘴的程鬱瞪視著眼前的女人,濃濃的敵意,在簡短的間句中表露無遺。


    打從範儒韺一臉熟識的踏進包廂開始,程鬱直覺地對這名與談睿狀似親密的女人懷有敵意。


    「差點忘了介紹,程鬱,這個一進門就聒噪個不停的人便是範儒韺,是我和你大哥往哈佛求學時的好同學,也是我的前妻,更是我畢生最好的朋友之一……」


    不待他介紹完,範儒韺立即仲出手,誠摯地道:「範儒韺,但我大多數的朋友都叫我joyce,很高興認識你,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什麽?她竟然是小凜的親生母親!


    知道她的身分後.程鬱的敵意不消反增。


    她用力地瞪視著眼前的手,像是在瞪禍她最痛恨的物品一般。


    然而基於禮節,她又不得不伸出右手回握,可眼眸中的敵意並未因此而稍微收斂。


    她討厭這個女人,討厭、討厭、討厭……


    雖然她知道談睿的前妻、小凜的生母是名爽朗美人,是位連她那個以挑剔嚴苛出了名的大哥──程照都讚賞不已的女子。


    但,她不懂的是──為何這名眾人口中一致稱讚的好女人,任她怎麽看,就是怎麽地不順眼?


    特別是當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坐在談睿身邊,還以打情罵俏的語氣與談睿熱絡交談的模樣……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就是覺得她的聲音很刺耳、她的行為很討厭……她的一切所作所為全都讓她看不順眼!


    程鬱宛若一隻捍衛自己地盤而渾身毛發直豎的小貓,渾然不知這種焦躁、不安、氣憤的情緒就是妒忌。


    不懂得如何掩飾心思的她,一身戒備十足的模樣自然騙不過談睿與範儒韺的銳眼。


    兩人交換個隻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隻是,兩人這一來一往默契十足的無言交談,看在程鬱的眼中,隻是更加堅定了她的看法。


    好一對不知羞恥的奸夫淫婦,居然當著我的麵眉來眼去,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真是欺人太甚!


    鐵青著俏臉,程鬱在心底咬牙切齒的罵道。


    熊熊怒火讓她驀地起身,搬了張椅子,硬是插進並肩而坐的兩人間。


    「程鬱?」


    「咦?」


    「怎麽?我就想坐這裏,不行嗎?」麵對兩人訝然詢問的目光,程鬱理所當然地怒目以對。


    事實上,她想做的不隻是這樣。


    她想上前抓花兩人臉上可惡的笑意……


    她想將那個礙眼的女人狠狠地踢出大門……


    總而言之,她就是見不得「她的」談睿對著別的女人微笑……


    想著想著,她的眼胖不禁又漂向談睿。


    見他一副與範儒韶相視而笑的知心模樣,霎時間,所有的常識、理智全都拋諸腦後。


    打心底衝出一陣酸味直衝腦門,強烈的妒意占據她所有的思緒,衝口而出──


    「他是我的!」


    這句話,程鬱說得理直氣壯。


    管人家是否曾是夫妻,談睿是她的,談睿隻能是她的!


    呃,等等。


    什麽叫談睿隻能是她的?


    莫名地心頭一陣悸動,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程鬱神情一震。


    天啊!她剛才在想什麽?


    奸夫淫婦?


    她的談睿?


    人家以前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再怎麽說,「奸夫淫婦」這四個字也不該套用在他們身上。


    況且,談睿根本不是她的。


    可是、可是……


    向來開朗的程鬱因心頭突來的妒意而不語。


    這異常緘默的態度吸引了談睿的注意力。


    「程鬱、程鬱……」


    談睿伸手在她的眼前揮動,試圖喚回程鬱的注意力。然而,談睿的努力她全都視而不見、聽而未聞。


    她的心正為這突如其來的驚人發現所占據,開始探索目己的真心。


    她……希望,在談睿的心目中,自己是重要的且唯一的存在。


    她……嫉妒談睿與範儒韺的關係。


    可她為什麽嫉妒?


    難道她……愛上了談睿?


    複雜的問題,不約而同的以著聯立方程式的姿態出現在她向來單純的腦子。


    「這件事,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不知不覺中,程鬱當著談睿的麵,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口。


    嗯!她要好好、明白的、仔細的、不受打擾的冷靜想一想。


    無視身旁兩人的注視,程鬱緊鎖雙眉,表情難得嚴肅的命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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