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鹿原早已經白茫茫一片,那黑色的旌旗在寒風中被扯開,呼呼作響,遼國二十萬大軍駐紮在此,營帳密密麻麻。往來巡哨的士兵神采奕奕,像是生活在春暖花開時節一般,絲毫不為寒氣所侵擾。


    中軍帥帳中,雲逸凡斜靠在貂皮大椅上,右手纏著厚厚的紗布,左手端著一隻茶杯,細細品味,盡顯雍容高貴之資,仿佛他是一個與生俱來的王者。


    帳下站著五個身披鎧甲的將軍,四男一女,個個神采飛揚,那是雲逸凡座下五大戰將,馳騁沙場多年,有萬夫莫敵之勇。雲逸凡的身邊站著軍師潛龍先生尹默言,雖是大雪滿天的冬季,他仍然輕輕的搖著那把羽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雲逸凡抿了一口香茶,眉宇間英氣蓬勃,道:“夏雪寒這次帶兵出來不過是夏朗要除掉他找的一個借口,所以盡管他不想出戰,夏朗也必然會想盡辦法逼他出戰!”


    尹默言點了點頭,用羽扇劃過案幾上的地圖,道:“沒錯,夏國大都督殷晟臨貪功冒進,必然會讓他徑取河陽、南安,他一無退路二無援兵,充其量不過三四萬軍士,定然會集結在一起,逐個擊破!”


    當帳下的五戰將暗暗為尹默言這一番推敲讚歎之時,雲逸凡卻搖了搖頭,道:“你們都低估他了,恰恰相反,喜歡兵行險招的他一定會分兵取城,以急行軍快速奪了城池,讓我們來不及救援。”


    尹默言細細思量一陣,不禁點了點頭,雲逸凡繼續說道:“急行軍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糧草,最怕圍困,南安城外十裏有個一線峽,道路狹窄,兩側是百丈峭壁。青龍將軍任天行,你帶領兩萬大軍多備滾木擂石,待大軍一入穀中,立刻推動巨石封閉兩側出口,萬不可讓一人走脫!”


    “是!可是將軍,萬一他們不走這條路來怎麽辦?”任天行長得人高馬大,方口闊麵,盡顯一副北方男兒的粗獷豪邁。


    “這個不消擔心,你隻管去準備便是了,我自有辦法讓他們進去。南安城相對較大夏近,而且城小易攻,依著夏雪寒的性子,他必然是交給他的心腹大將,而自己去較遠且難攻的河陽。所以任天行你這一處倒是不必過多擔心!”雲逸凡指著地圖道,“以夏雪寒急行軍的速度,到達河陽城最多兩個時辰,而另外一支軍隊到達一線峽大概一個時辰,所以任天行你必須在半個時辰困住那些人,並把消息傳過去,擾亂夏雪寒的心智。”


    “那河陽城那邊派誰駐守?”尹默言問道。


    雲逸凡輕輕地把杯子放到案幾上,道:“你們都不是夏雪寒的對手,哪怕你們有數倍於他的兵力,他是個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男人,所以這一處我親自去。朱雀將軍寧雪兒,玄武將軍白秋陽與我一起,尹默言留守大營,全權處理軍務。”


    雲逸凡長身而起,掀開帳簾走了出去,看著一望無際的素白,和那連綿起伏的山巒勾勒出的曲線,深吸了一口氣,呢喃道:“若是勝了,便要少一個逐鹿天下、問鼎沉浮的對手了!若是敗了,想來這天下的格局也會變一下吧!”


    ***


    大夏軍中,早建起了三丈高低的點將台,遍插的令旗隨著寒風獵獵扯開,夏雪寒白鎧銀袍,似一柄出鞘的劍,立在寒風中,巋然不動,周身散發著凜凜殺氣。


    齊橫海手握一杆八十二斤的銀灰長槊,著一身灰白戰甲立在夏雪寒斜後方,不怒自威。雷霆左手掌著一把宣花板斧,似一座鐵塔,立在寒風中,敦厚的臉上並無半點表情。


    夏雪寒上前一步,看著下方那三萬親軍,個個神采奕奕,鐵骨錚錚,雖有人麵色蠟黃,但是依舊挺胸抬首,不肯失了銳氣。夏雪寒朗聲道:“眾將士聽著,此去麵對的是二十萬虎狼之師,他們身在北國,早已習慣了嚴寒的日子,而且弓馬嫻熟,我等必然是九死一生!”


    齊橫海眉頭一皺,此時本該激勵士卒,怎地反倒挫起自家的銳氣來了?


    他剛想低聲提醒夏雪寒,但瞟到台下的士卒個個表情肅穆,沒有半點畏縮慌亂之色,又縮了回來。夏雪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韃虜犯我邊界,殺我百姓,掠我婦孺,此仇我熱血男兒能忍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不能!”


    三萬大軍一起吼道,殺氣直衝雲霄,把天空的白雲都擊散了,帶起的勁風讓大旗呼呼作響。


    “好男兒就該投效沙場,仗劍斬敵寇,快意決恩仇,但得百戰歸來日,一醉方休!”夏雪寒回身抽下一麵朱紅大旗,斜指北方,任風把旗扯開。


    “願隨將軍百戰疆場!”


    在站的又有哪一個不是熱血男兒,聽了這番話,群情激奮,恨不得即刻衝到遼國大營,一人斬他幾十個遼兵才罷休。


    “此戰以弱擊強,去者十之**有死無生!”夏雪寒掃過那一張張剛毅不屈的臉龐,不禁心中一痛,今日過後,大多數人就再也見不到了,心中對夏朗的憎惡不禁又多了幾分。


    “家中獨子者出列!”夏雪寒語畢,三萬大軍麵麵相覷,不知他什麽意思,但是還是有幾百人走了出來。


    “尚未婚配或子女未滿周歲者出列!”不多時,又有兩千餘人出列。


    “畏死者出列!”夏雪寒雙目圓睜,聲音並不是多響亮,甚至有些哽咽,這世間又有誰不想好好活著呢?可這一次話音落下了許久,也沒有人動彈一下,甚至都沒有往方才離開的那一群人裏瞟一眼。


    “但有畏死者出列就是了,此戰恐難以歸來,現在出來並不會有人恥笑,更不會受懲處,螻蟻尚惜性命,何況人呢!”夏雪寒真的希望多一些人走出來,那樣死的人就會少一些,這是三個人的博弈,他們隻是可憐的棋子罷了。


    但是仍然沒有人站出來,仿佛沒有聽到夏雪寒的話一樣,這支軍隊自夏雪寒第一次出征就帶領他們,也曾殺到隴西,收複滇南,每一個都是赤膽忠心的好男兒。他們每一個人都隻信奉高台之上那個白鎧銀袍的少年,因為那個人從來都是衝在他們前麵、退在他們後麵的人。這三萬人早已把性命交付給了那個少年,他們相信有朝一日,那個少年定會帶他們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夏雪寒點了點頭,道:“好,方才出列者留下,剩下的人與我出征!”


    夏雪寒說完大旗一揮,就要下令擂鼓出兵,不想那先出列的幾千人一起跪下,高呼道:“我等願隨將軍一起出戰!”


    “你……你們……”


    “同生共死!”


    這四個字響徹天宇,衝破雲霄,化作一股熱血在每個人血脈中流淌。


    “好,我夏雪寒在這裏立誓,這裏的三萬人與我是一條命,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帶你們回來!”饒是夏雪寒這樣一個鐵血男兒,此刻也不禁鼻子一酸,這些正值錦繡年華的大好男兒,就要因為夏朗的一己私念給自己陪葬了。


    大軍出發,並沒有鮮明的旗幟,也沒有衝天的號角,而是如三萬頭野狼在雪原上奔跑,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如同一道閃電一樣朝前方奔跑著。急行軍行了約二十裏路程,突然分為兩支,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跑去,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樣,中途並無任何拖遝。


    河陽城的城樓上,站著一身黑色錦袍的雲逸凡,他並沒有穿戰甲,就像一個來看一場戲的人一樣。他一身黑衣隨風舞動,雍容高貴無人能及,若說夏雪寒是一朵出自淤泥的蓮花,不染纖塵,那雲逸凡就是一朵鮮豔的牡丹,華貴非凡,而夏朗則是一朵曇花,白日裏平平無奇,可是一到了夜深人靜的午夜,在人群背後,便展現出他的芳華。


    雲逸凡抬眼看著遠方雪地裏,銀白色的甲胄似和雪地融為了一體,飛快的朝這邊奔來,本來隻有米粒大小的人影,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有黃豆大小。


    雲逸凡身邊的女將寧雪兒身穿一身血紅色的軟甲,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清秀的臉龐上多了些尋常女子沒有的豪爽,一撮頭發不知被什麽染成了紅色,正肆意的搭在光潔的額頭上,盡顯颯爽英姿。她如同一隻浴火而生的鳳凰,高傲無比,倒是與她的名字大不相符。


    而玄武將軍白秋陽就要普通得多,放在人群中都很難把他尋出來,一身黑色的甲胄有些許陳舊,上麵還有些暗紅的血跡,隻是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大夏的軍隊越發的近了,離城隻有五裏遠了,本以為他們會一鼓作氣攻上城樓,不想卻突然停了下來,與河陽城遙遙相對。雲逸凡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心裏總多了些隱隱的擔憂,沉聲道:“白秋陽,你帶三千騎兵去衝殺一番,若遇頑抗,立刻退回來!”


    “是!”白秋陽即刻轉身,帶著三千黑甲騎兵衝了出去,馬蹄聲“隆隆”作響,如同奔雷撞過。


    “殺!”


    白秋陽第一個衝到了大夏軍隊麵前,大夏這次來的都是步軍,又哪裏抵得住以騎兵聞名天下的遼國精騎,立馬閃開一個口子,讓白秋陽從軍隊中間穿了過去。


    還不等白秋陽回過神來,那兩萬大夏軍士立馬變換陣勢,將三千騎兵圍在中間,圍定以後也不主動進攻,反而是退出了兩丈遠。


    “哼,在絕對實力麵前,任何詭計都是白搭!”白秋陽冷哼一聲,看準了方位就帶領騎兵衝過去。


    不過還不等他號令聲落下,那兩萬夏國士兵一人從背後拿出一張弩機,搭上箭矢不約而同的射了出去。那兩萬支利箭如同雨點一般密密麻麻,從四麵八方射向遼國騎兵,白秋陽見狀大驚,吼道:“兄弟們殺到近前去,那樣弩機就派不上用了!”


    說話間,十餘支箭矢朝他射過來,白秋陽在馬背上一拍,飛身離開馬背,手中大刀被他舞得像一架風車似的,那些射攏的箭矢紛紛落地。那白秋陽不愧是雲逸凡座下五大戰將之一,功夫端的了得,就在夏國士兵換箭矢的那幾個呼吸的空當中,他已經帶著人衝到了夏國士兵麵前。


    白秋陽大刀一揮,隻見血花濺起,立馬就有一個人頭滾落,那殷紅的血灑在雪白的雪地裏,顯得那麽刺目。白秋陽準備攻第二刀的時候,一道白光閃過,隻聽“當”的一聲,白秋陽手中的大刀被彈了回來,就連他整個人也差點從馬上震下來。


    等白秋陽回過神來,早有一個夏國將軍筆直的站在他麵前,寒風撩起他的長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白秋陽。


    “你是……你……你不是……”白秋陽見到這個人後竟忘了自己還在戰場上,突然間不止聲音,就連握著大刀的手也有些發抖。


    本書源自看書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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