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一世白衣誰渡我


    雪,似乎不像往年的冰寒刺骨;夢,卻比昔日更加虛幻似影。


    這一年的長白山,霜雪吹了滿頭,他們就這樣,走到了白頭,隻在今日便到了白頭。且聽風吟,聽不完一世相思,細水長流,流不完一世深情,他隻道憑他一身白衣、一手長劍便可渡盡天下人,豈料弱水三千,卻不能將她從彼岸渡過來。


    劍起渺渺峰巒,即使隔著厚厚的冰雪也看到了紛飛落下的繁華煙火,把酒臨風,隻剩皓月對長歌。


    她或許在長白山的霧散開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結局,在這座被遼國臣民尊為聖山的地方,她才突然想起,原來她也是遼國人啊,她的身體裏還流著遼國皇室的血。


    和他在一起太久,竟然將自己的國忘記了,自己曾經眷戀守護過的地方也都給忘記了,塵封在了心底。


    “等這件事過了,我們……去看看我的父皇母後好不好?”南夢影慢了夏雪寒半步,盯著他的側臉看了許久,才低聲說道。


    她本來不想拿這些小事兒去煩他的,雖然她有些小任性,喜歡和他鬧,但是也分得清輕重,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在大事上幹涉他半句。


    隻是今日看著那高song巍峨的長白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傷心,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從心底裏升起,竟然差點落淚。


    她本來是想說等這件事結束了,就離開那紛亂的朝堂,離開角逐天下的戰場,一家人或是到海外、或是到一處山明水秀的所在、或是行走天涯,瀟瀟灑灑的過一輩子。


    但是她始終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自私一次,哪怕就這麽一次,她並不是真的喜歡帶著自己最最親愛的女兒跟著他出生入死,而是想讓一家人多一點時間在一起,或許這樣的機會哪一天過後就真的不在了。


    她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他或是她永遠離開了,馨兒該是怎樣的傷心、孤獨,而剩下的那一個人該要怎樣獨自活下去。


    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年,有一個算命的老頭子告訴她,她這一生會和生命裏最重要的男人一起卷入一個前所未有的亂世,而這亂世若想要結束,唯有血染江山,以她的血或是以他的血……


    瀟灑率性的她自從有了他,有了女兒,變得怯懦了,變得畏手畏腳了,逐漸害怕失去,雖然她依舊尊重他的選擇,支持他做的每一件事,從不強求。


    可是今天猶豫了很久還是說了,她怕有的話如果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害怕有的事一旦錯過便成為了過錯……


    “嗯?”夏雪寒抱著馨兒轉過頭來,詫異了一瞬間,滿眼的愧怍浮現出來,看了一眼懷裏天真無邪的馨兒,手有些發抖,道:“好,等結束了一定去!”


    聲音不大,卻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來的,他虧欠了南夢影很多,成親六年了,卻沒能讓她見上自己的父母一麵,以至於連陪在她身邊都是一種奢侈。


    欠下的,又真的來得及償還嗎?


    “恩!”


    南夢影低低的回應道,再也不敢看他的眼。


    接下來的一路,兩個人都是懷著愧疚,沉默不語,以至於馨兒靠在夏雪寒肩上睡著了都沒有發現。


    梯雲峰上的霧終於散開了些,遙遙可見白頭峰的輪廓,其實兩座山相隔並不遠,也就百餘丈,隻是在這仙霧的籠罩下顯得那麽遙遠,以至於萌生了這一生都到不了的念頭。


    雲逸凡終於睜開了那雙墨玉般的眼眸,看著前方纏繞著雲霧的白頭峰,嘴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背負的雙手斜斜一探,腳下鬆軟的雪花竟然微微震動起來,如果細心聽,還能聽到“嚓嚓”的聲音。


    白皙如玉的手掌猛地往白頭峰的方向一拍,地上的雪花竟然飛出一大片,更讓人驚異的是那些雪花竟然在空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隻頃刻間便化成了一塊堅ying的冰麵。


    那塊冰飛出去的瞬間,雲逸凡也動了,隻見黑色的身影輕飄飄的晃了出去,離開了懸崖,朝著那塊冰追過去。


    “啊!”


    在場的江湖高手都看得呆了,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驚呼,那塊冰麵被雲逸凡隨手一掌推出三四十丈遠,雲逸凡竟然穩穩的跟了過去。


    隻是腳尖在冰麵上一點,下墜之勢頃刻被抵消,像是一支離弦之箭一般再次向前飛去。


    在起身的那一刹那,頎長的手指淩空一劃,一道淩厲的劍氣噴薄而出,生生將腳下的冰麵截取下一半,手掌一用力,又將冰麵朝前推去。


    這一套動作有如行雲流水般瀟灑自然,沒有半分阻滯,那半截冰麵飛到盡頭之時雲逸凡也到了,此時距離白頭峰不過二十餘丈,雲逸凡一腳踏下,隻聽一聲脆響,那冰麵頃刻碎成粉末,而雲逸凡卻是借勢上前,穩穩地落到了白頭峰上。


    “這就是天……天帝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那些個平日裏自詡稱尊一方的江湖高手都看得傻眼了,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快掐我一下,這不是做夢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有人自己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呲牙咧嘴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畢竟雲逸凡的這一手輕功太過驚世駭俗了,若不是親眼看見哪裏會相信,光是這一躍三四十丈的輕功就讓許多人望塵莫及,並且還要不偏不倚的落在拍出的冰麵上,這還是凡人嗎?


    關鍵是雲逸凡還在空中起落兩次,截下半塊冰麵,若是有絲毫的失手,頃刻落下萬丈深淵,但是看雲逸凡那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哪裏又是花費了很大功夫的樣子。


    “這麽遠的距離呢,天帝……竟然……”


    許多人這時才明白了,為什麽人家會是天帝,為什麽會是天下四公子之一,單是這一手輕功,怕是他們這些碌碌之輩苦練幾生幾世都及不上人家半分。


    “嗬嗬,我們也走吧,可不能讓天帝搶了風頭啊!”


    軟轎裏傳出了慵懶的話語,人們這才回想起這梯雲峰上還有一個不弱於北帝的西皇。


    隻見那四個紫衣婢女微微欠身一禮,躬身抬起軟轎就朝懸崖邊走去,隻見四人手一抬,袖口裏射出一條筷子粗細的透明繩索。


    隻見四條繩索破風而去,在空中留下“呲呲”的刺耳的嘶鳴,一聲輕響過後,四條透明的繩索穩穩地插進了白頭峰的山壁上。


    隻見四個紫衣女子像是踩著雲朵一般,抬著軟轎輕飄飄的飛了出去,他們一手舉著轎子,一手握著繩索,那幾百斤重的軟轎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四個人衣袂飄飛,像是月宮仙子踏波淩雲而來。


    那四條繩索本就透明,在滿山大雪的映襯下更是看不真切,四個絕色美人真的像是淩空而行,讓人歆羨不已,暗暗咽口水。


    而夏朗更則像是主宰紅塵的仙王,端坐軟轎中不悲不喜,四個絕色美人抬著他舉霞飛升,一百餘丈的山澗竟然也這般輕飄飄的過去了。


    比起雲逸凡的的行雲流水、瀟灑自然,夏朗則是多了一份尊貴。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兩大絕世人物都到了白頭峰上,都感到頭皮有些發麻,腦袋有些發暈。


    兩個絕世少年相繼落在了長白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上,不知道有沒有說什麽,是相互讚歎還是暗暗較勁。


    隔得太遠他們聽不到,不到那等身份他們也猜不到,不過他們卻是更願意相信第二種可能。


    剩下的人可就傻眼了,他們不是西皇北帝,這一百多丈遠的距離他們可是斷然過不去的,也沒有那個膽子去嚐試,難道真的要下山從白頭峰山腳爬上去?


    那不得到猴年馬月去啊!


    楊瀟三人上前,目測了一下梯雲峰和白頭峰的距離,拿出了帶上山來的繩子,準備纏在楚念手裏的飛輪上,模仿夏朗手下的婢女飛過去。


    “用這個,結實!”楚念剛剛搭上一個,身後就傳來了甕聲甕氣的話,回頭一看原來是碧落黃泉的破道,他解下了纏繞在身上的鐵鎖鏈,遞給了楚念。


    楚念看了破道一眼,再看向孤嵐,兩人的目光剛好撞上,孤嵐臉上有些掛不住,趕忙轉過臉去,算是默許了。


    楚念剛接過鐵鏈,這個時候又有幾個江湖高手怯怯的走來過來,紅著一張老臉,遞上手裏的東西,用蚊蜹一般的聲音說道:“楚大俠,這鐵鏈或許不夠長,再接上我們的吧!”


    楚念看著他們這副樣子笑了笑,還是動手接了過來,這一群人平日裏把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如今為了那還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利益也彎下了嘴裏那比鋼鐵還堅ying的脊梁,真是虛偽得可悲。


    這裏使用鐵鎖鏈做兵器的江湖俠士也有十七八人,將之連起來也夠兩個飛輪到達彼岸了,經過小半個時辰終於弄好。


    不過楚念這個時候卻有些犯難了,以他的武功要將這幾百斤的飛輪鐵鏈射出一百丈那是沒問題的,可是要深深插入對麵山壁供人通行那就有些困難了。


    “給我!”楚念正糾結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沉沉的言語,很低,卻有種不容違背的威嚴。


    是墨麟,他竟然也……


    一眾江湖俠士有些傻眼,可是卻沒有人敢多說一句什麽,他是墨麟,但是卻和西皇北帝有區別,他終究不是那等人物。


    墨麟幾乎是從楚念的手裏奪過了那纏有鎖鏈的飛輪,隻見他暗暗蓄力,輕叱一聲,那飛輪像是一道碧藍的閃電劃過長白山,刺耳的風鳴讓人耳膜發顫。


    “噌!”


    一聲輕響,白頭峰上的雪花簌簌滾落,飛輪穩穩地插進了白頭峰的山壁上,鐵鏈繃得筆直。


    這一頭葉千羽也上前,拿著另一個飛輪如法炮製,也將飛輪射入了對麵崖壁上,將這一頭固定在一塊巨石上。


    墨麟也不說話,飛身上了鐵鏈,一身輕功看得人目瞪口呆,腳下是一條細細的鐵鏈,再往下是萬丈深淵,可是他卻像是在平地上奔跑一樣,隻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對麵。


    楊瀟三人互相點了點頭,也躍上了鐵鎖鏈,平穩的到了對麵。


    “哥哥,我也想……”孤嵐經過調息已經恢複了七八成功力,此時站到了鐵鏈前麵也準備過去,鳳棲梧牽住了他的衣袖,囁嚅道。


    孤嵐回頭看著她的眼,搖了搖頭,道:“不行,前方危險不可預知,哥哥自保都困難,不知道能不能分心照顧你,我讓弄影送你下山去,你在山下等我吧!”


    鳳棲梧搖了搖頭,眼角眉梢又恢複了以往的那一份執著和堅韌,一字一頓的道:“我要過去,不然我一輩子都放不下!”


    孤嵐看著對麵,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淡淡的說道:“弄影,待會兒就煩勞你照顧她了,若是有什麽危險,第一時間帶她離開!”


    “是,頭兒。”弄影微微頷首。


    “謝謝哥哥!”鳳棲梧的眼裏多了一些近晶瑩,回頭掃視了一周,沒有發現他,他還沒有到啊。


    孤嵐拿出一條白綾,將鳳棲梧牢牢地綁在了自己的背上,低聲道:“閉上眼睛,沒有叫你睜開絕對不能睜。”


    鳳棲梧點了點頭,安靜的伏在了哥哥寬厚的脊背上,少有的感受到了溫暖和踏實。


    “頭兒,你的身體?”弄影還是有些不放心,孤嵐本就受了傷,現在還帶著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孤嵐擺了擺手,道了聲無妨,像是一隻冰原的狼王,微微弓著身子,隻見他眼裏一道精光閃過,躥上了鎖鏈。


    天下第一刺客的輕功果然是名不虛傳,隻見幾個起落便前行了四五十丈,背負著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還有這等輕功,也足以傲視當世了。


    可是孤嵐畢竟是重傷之軀,還帶著一個人,漸漸地有些氣力不濟,隻見離白頭峰還有幾丈遠的時候,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就朝下麵倒去,須知底下可是萬丈深淵,若是掉下去了是斷然沒有生還的道理。


    不管是碧落黃泉的三個人,還是其他江湖俠士都屏住了呼吸,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兒蹦出來,眼睜睜的看著那黑白交錯的身影就這樣直直的落了下去。


    就當人們放棄希望的時候,白頭峰上射出來一條繩子,牢牢地係在了孤嵐的腰上,隻聽見一聲輕吼,將那兩個人從鬼門關拉了上來。


    等孤嵐和鳳棲梧到了白頭峰頂,仍舊心有餘悸,許久不曾緩過來,等他們抬眼看的時候,繩子散落一地,一個黑色挺拔的背影走向遠處,話也不曾留下一句。


    “是他……”鳳棲梧喃喃道,是那個高傲但是卻不愛說話的人。


    對麵的江湖人士一見已經過去了這麽多人,也都躍躍欲試,漸漸地,有幾個藝高人膽大的也過來了,回頭望著身後的萬丈深淵長出了一口氣。


    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飛躍這天塹,就如不是每個人都是四大公子那種蓋代人傑,也有十幾人或是腳下不穩、或是功夫不到家、或是心下畏懼,掉下鐵鏈屍骨無存。


    親眼見到這一幕以後,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最後對麵的梯雲峰上還是留下了一大半的人,搖著頭悻悻的下山去,畢竟還是性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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