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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下著雨,這個下午盧杆和小林沒有出去,耿子堂讓他倆回去,盧杆不願意,借口說外麵的雨太大,路不好走。耿子堂聽他們這樣說不再說什麽了,但要他們回去的意願並沒有放棄,他不想讓這二個少年將年輕的生命丟在這本不屬於他們的生死戰場中。


    下午,西島沒有來攻城,他們在城外休整。


    五月的雨天如朦朧畫一般籠罩著縣城的周圍,空中的濕氣漸漸濃厚起來。這時,刮起了風,樹在搖動,黑色烏雲在天際邊翻騰,暴雨就要來臨。


    天色很暗。躺在屋內,盧杆和小林一樣,他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小林:“杆子哥,我們沒有回去,他們會不會想我們啊?明天要是回去了,我爹肯定會打我的。”


    盧杆沒有做聲。他的話說中了他的所想。小林見盧杆不理他,又說開了:“要不,明天,我們跟耿營長說一下派幾個人送我們回家去,要得不?”


    盧杆望著屋梁問小林:“想回去啊?”聽小林嗯了一聲,又說:“那你自己先回去吧。”


    小林一下從床上躍起,掀開了盧杆的被子,叫道:“你真想還留在這裏打鬼子啊,小狗子死了,一連長他們百多人一下子就沒了,打得鬼子贏嗎?你,我,還有耿營長他們,你沒見小狗子被炮彈炸成什麽樣子啊。”


    他的話把盧杆給激怒了,他將小林拽倒在床上。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對小林說:“正因為小狗子死了,一連長他們死了,我才讓你先回去,我不拖你的後腿,要走,你就馬上給我走,要耿營長派人送你,虧你想得出,沒用的東西,膽小鬼,怕死鬼。”小林喃喃道:“哪個怕啊,我是擔心爹他們哩,要真是耿營長還有這些**們打不贏鬼子,等鬼子打到我們家門口,他們不會把我爹還有你爹給殺了啊,還有你娘,還有葦妹子。”小林覺得盧杆叫他膽小鬼和怕死鬼有點委屈,他真的是擔心家裏的人。


    盧杆緩和了一說聲音說:“小林,你給我聽著,是男子漢就別這樣,既然到了這個地步,誰也別想攔著我,我過誓,我要和耿營長的部隊在一起,要為小狗子和一連長報仇的,你不是也在小狗子身邊過誓的嗎?”盧杆揪起了他的耳朵。


    小林哎喲一聲直喊痛,知道盧杆的脾氣,趕緊求饒道,說:“是啊,杆子哥,別,別,別揪我了,以前不是聽別人說過日本鬼子都是魔鬼一樣,青麵獠牙的,今天我看了也不覺得那麽可怕,是不,也是二條腿一個腦殼,是不,有什麽可怕的。放心,杆子哥,明天你打到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要得不?”


    盧杆拍著小林的背,說:“有我在,你就不要怕,你不是會打槍嗎?明天找耿營長要一支,我也要一支,我們都威風威風,我還有這把刀,也要拿這把刀砍死他娘的幾個小鬼子給小狗子和一連長他們報仇。”


    這時開始下起了暴雨。


    有人在敲打著門。小林起床開門見是耿營長、通信兵和賈小麥來了,忙叫盧杆快起來,其實盧杆早就坐起來準備下床了,他不知道耿營長這時候來做什麽,莫非又是要把他們倆送回去?要真是這樣,又能怎樣想個法子不回去呢?還沒等盧杆開口,耿營長說話了,果然是盧杆想的那樣,要讓他倆回去。


    “現在?馬上?”盧杆不情願地問道。


    “是的,現在,馬上!”耿營長的口氣不容置疑。


    “不,決不!”盧杆一轉身又鑽進了被子裏,蒙上了頭。


    耿營長大喝一聲:“給我進來,把他們倆全部送出去。”


    外麵進來了士兵,盧杆一看牛脾氣上來了,一把抓起床頭的大刀,擺開了架勢,對著上來的士兵揚著”手裏的刀喊道:“哪個敢上來,看它答不答應。”


    士兵愣在原地不動都看著耿營長。小林也跳到了床上跟盧杆站在一塊,喊道:“看哪個敢上來,問杆子哥的刀答不答應。反正我們不走了,就賴在這裏,杆子哥,是的不?”


    盧杆衝他一笑:“對,就賴在這裏了,看他們怎麽辦?”


    耿營長咧開嘴笑了,看也不看他們倆,抽出腰間的槍,他沒有打開機關,料這些小子也不知道,隻是將槍口對著他倆:“我認得你們,也認得你們爹娘,如果你們不回去見你爹娘的話,我的槍就不會認得你們。信不信。”


    小林見耿營長這樣說,急了,擋著盧杆大叫道:“耿營長,你不會真的開槍吧,我爹可是保長啊。”


    盧杆將小林拉到旁邊,高高舉著大刀,望著耿營長說:“真沒想到啊,一連長這把大刀給了我,我殺不了一個鬼子卻會死在一連長的兄弟麵前,耿營長,你能下得了手嗎?要真是這樣,我真不服。你們都可以上,如果把我打敗,我和小林就回去。”


    耿營長一聽心裏樂了,露出了不易察覺的一絲笑容。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熱血少年。他慢慢地收起了槍。


    他招手示意他們下來。盧杆和小林互相望著一起下得床來,站在耿營長的麵前。耿營長二手各抓住他倆的肩膀,沒有多說話,看著他們的雙眼,手放下,帶著士兵要走。盧杆和小林知道,耿營長不讓他們走了,他們抱在一起大聲地叫著,一陣亂跳後同時說出一句:我們要槍。耿營長說沒門。這時,一陣緊促的集合號吹響。


    耿營長叫上他們快點穿上衣服集合。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


    等他們跑到士兵們集合的地方時,聽到團長在城門口說話的聲音。盧杆抬頭看著天,估摸著還不到下午三點的時候。


    團長的聲音在響起:“上峰命令,我們團今晚全部撤出縣城,目的隻有一個,為保存我們**的戰鬥實力,一切為了保衛重慶,保衛我們的委員長,也是為今後實現全麵的抗戰留下我們的戰鬥力量,今天舍一地,並不意味著我們不會回來,舍一地,是為了今後爭十地奪百地。”


    耿營長跑了上去,向團長行了個禮:“團長,我們營要求留下來阻擊敵人。”團長不答應。說:“軍人有令必行,服從軍令是軍人的職責,現在趁鬼子還在休整中,韓小承,傳我的令,命令全團撤出縣城。”


    朝城門走的時候,耿營長對團長說:“這城裏的百姓怎麽辦?”團長說:“我管不了啦,大部分城裏人都出去了,現在就剩下一些老頑固不願出城,說死也要死在這裏,說什麽他們是老百姓,鬼子不會對他們怎麽樣。我也就隻能聽他們了,讓他們呆在城裏,聽天由命吧。”


    耿營長主動請纓:“不行,鬼子殺人不眨眼,讓我們營留下來帶這些百姓出城。”團長見耿營長執意要這樣,他答應了,告訴他任務完成後要盡快趕上大部隊。耿營長說知道了。盧杆和小林要求與耿營長在一起,耿營長想讓他倆跟團長走的,見他倆堅決也就留下了他們,帶著士兵、盧杆他們挨家挨戶地催促他們出城。


    韓小承與耿營長打了一聲招呼後跟團長走了,說在廠窖渡口見。


    一會兒,城門外的一條道上擁上了一群士兵與百姓交雜的一支人流,在灰蒙蒙的雨天裏紛紛地朝南方的方向移動。


    盧杆和小林隨著這支人流緊跟在耿營長身後,他們的臉色凝結。有些士兵開始了一些牢騷,互相嘀咕著一些怨氣。


    士兵甲:“打的什麽仗?城不守,就這樣給了鬼子,真不值得。”


    士兵乙:“老子在家鄉打鬼子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樣,那真是往死裏打,打得槍管子都紅了。”


    士兵丙:“就是,在這裏沒打幾槍就要跑,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一連長一起跟我們撤出來。”


    士兵丁:“我們這是要往哪裏撤啊?”


    “管他往哪裏撤哩,隻要能活命就行。”一個叫“油條”的士兵惶惑地接上了話。耿營長聽了,沒有做聲,他知道這個時候當然是要讓這些士兵活下來,要不然團長不會讓他們從陣地上撤下,讓他們活下來也許還有更大的戰鬥在等著他們,隻是這樣想著,但直到現在上峰讓他們撤退的真正意圖團長也沒有告訴他。他看看手中的表,望望天,說:“還能往哪裏撤,安鄉失守,華容早被鬼子給占了,那裏的**都撤了下來,我們往哪撤,隻能跟著團長走了,弟兄們,快點,加快度,追上團長他們再說。”


    這時天漸漸暗了許多,雨水更強勁起來。


    圍守在南縣城外的西島在清理了戰場後,用望遠鏡朝城裏看去,那裏似乎很安靜。隨後,他來到鬼子休整的地方,囑咐他們養足精神,檢查武器彈藥。這時,通信兵把話筒遞給他西島接過一聽對方的聲音知道是橫山勇:“西島君,你那裏情況怎麽樣?”


    “將軍,一切順利。”


    “很好,為了實現我們的計劃,打開江南之通道,為順利攻下常德城作準備,進軍國民政府的陪都重慶,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麵前的敵人全部消滅。”


    “嗨。請將軍放心。我們已在縣城外,聽候命令,準備攻擊。”


    “我已命令其他部隊急向你們那裏靠攏,協助你們清除外圍敵軍。你們一旦攻克了南縣,稍作休整,然後向左右路潰散的國民黨部隊進攻,消滅殘餘敵軍,現在給你的任務就是今天黃昏之前拿下南縣。如果有困難,我會派飛機支援你的進攻。”


    西島在心裏感謝將軍的考慮之周到。但他的自信讓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將軍,不用飛機來支援了,讓他們去攻擊最需要攻擊的敵軍吧,我麵前的敵軍不過是潰敗之寇。我保證一小時內把南縣拿下。”


    他下達了騎兵先行攻擊命令。隻見鬼子騎兵隊一躍上馬,飛舞馬刀,大聲叫著:“向著敵人衝鋒!”的口號朝縣城殺去,揚起的泥水飛濺在不是騎兵的6戰隊員身上,鬼子全然不顧,高唱著他們的軍歌整齊有序地向縣城方向大踏步前進。


    西島高傲地跨上戰馬,緊趕到前麵的隊伍中,他的眼神放出一種可怕的光,他微笑著對王翻譯說:“攻下城,是我的事,把我的話給那些支那人聽是你的事。”


    王翻譯口裏答應著,心裏卻恨不得殺死麵前這個惡魔。


    當西島的部隊衝到城裏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抵抗。西島趾高氣揚站在城牆頭上用望遠鏡向著遠方望去,細雨迷霧中還是看清了城效外的人流,那正是耿營長帶領的部隊和城裏撤出的老百姓,還有一些警察和政府官員。他叫過通信兵與橫山勇通上了話,告訴了他這裏的情況。


    “將軍,我們的部隊今天下午4時已經攻破縣城。”他沒有告訴他這裏其實是一座空城。


    “後生可畏。我會為你記功的。西島君,你要乘勝前進,盡快消滅那些可能將來重新組合後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支那軍人,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請將軍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要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用所有支那人的鮮血來祭典我父親的上天之靈。”西島帶著仇恨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的話讓旁邊的王翻譯一抖擻,冷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但他無能為力阻止這些鬼子的瘋狂,隻能看著事態的展,這不僅讓他的心油然而生一股痛,而且為自己就在鬼子的身邊卻不能結果這些惡魔而感到悲傷,他沒有槍,西島不配給他,他隻讓他當翻譯。西島恨死了中國人,西島絕不想去學會說一句中國話,用他的意思來講就是一聽到中國話就煩,就會觸他那根敏感的報複神經。


    西島出命令,命令騎兵馬不停蹄向城外撤退的**追擊,如有情況馬上向他匯報。鬼子個騎兵個個殺氣騰騰、士氣高昂高舉著軍刀向城外奔去,追趕耿營長的隊伍。


    有了老百姓的跟隨,隊伍行走不是很快,大多半都是老弱病殘,多少影響了行軍的度,這更讓一些士兵不滿起來,紛紛叫營長說讓他們自己走,不要管他們了。聽了這些話,盧杆有點氣憤,沒等耿營長開口說:“你們這些當兵的,是幹什麽的啊,光吃軍糧不打鬼子的嗎?軍糧是哪個給你們的,還不是這些老百姓給你們的?你們不保護他們要去保護誰啊?”


    油條一把揪住盧杆的衣領,瞪著眼說:“臭小子,找死啊,你他媽的土鱉崽子,你們知道什麽啊,啊,帶著這些老東西,不把我們拖死才怪,你想找死啊,找死,你就去跟那些鬼子去幹啊。老子吃軍響是老子的福氣,你在這裏拽什麽拽,顯擺啊,沒看見我們殺了鬼子嗎?給我滾開。”說完用力朝盧杆的胸膛一推,沒想,他自己卻被盧杆反力一頂,在泥濘的路中後退了好幾步,他莫名其妙倒在泥水中,滿臉泥漿草葉的狼狽相引來周邊的人一陣大笑。


    盧杆被他揪住時沒有想要作,但當他在聽油條說話的過程中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尤其是油條想推倒他時,趁油條話音未落,暗地一使勁,借著油條的力反將他彈回到了地麵上,盧杆望著他,沒有說話,跟著小林他們也笑了起來。


    有些士兵跟著起哄道:“油條,油條,快起來,繼續打啊。”


    油條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將手上的泥土甩了甩,又罵罵咧咧朝盧杆走去。他不服氣,繼續向盧杆打去,被耿營長抓住了他胡亂揮舞的手。


    “真不愧是‘油條’,你這麽個不禁風的樣子,經得起誰打啊。在這裏欺負一個學生,算哪根蔥?算個什麽鳥?等會打鬼子有這麽狠,老子就饒了你。”耿營長放下他的手,對盧杆說:“杆伢子,他還想欺負你的話,你就不要給老子留情了。”


    盧杆笑笑,走上前把地上的槍撿起遞給了油條,嘴裏說著不好意思的話,油條倒不好意思了。


    就在這時,通信員和賈小麥跑了過來:“報告營長,後麵有股鬼子追上來了。”


    耿營長一聽,命令隊伍快前進,然後拿起望遠鏡朝縣城方向望去,果真,一群黃色的部隊正向這邊追來,看樣子不是步兵而是騎兵,估計離這裏還不到五裏路。


    他把連長和排長們叫了過來,告訴他們想打一個埋伏,但地形太不理想,平坦的田野上,長滿了齊腰身的油菜,花蕊金黃金黃的煞是好看。不遠處有一些墳堆,耿營長認為在那裏可以埋伏,從側麵伏擊鬼子,告訴他們不能戀戰,打幾下就撤,把敵人引開,掩護百姓撤離。


    這個任務被二連一排長搶了。他帶著一排人正準備穿過油菜地時,被耿營長製止了,他不是擔心油菜被踩,而是擔心被踩的的油菜地留下的腳印會被鬼子覺,他示意一排長從旁邊繞過去。一排長率隊受命迅地向墳地奔去,各自找好自己的伏擊位置。耿營長向他們敬了個禮,帶著人馬和百姓繼續追團長他們去了。


    當耿營長現盧杆和小林不見時已經走出了好遠。原來他倆趁耿營長不備,從隊伍中溜出,跑到了一排長設伏的地方。


    “你們怎麽來了?誰讓你們來的?耿營長?”一排長臉色難看。


    盧杆卻是一臉的興奮,點點頭又搖搖頭,望著手裏的大刀直樂。


    “你們不聽命令,擅自跑到這裏,這叫逃兵。”油條也在這個排。他看見他倆便數落起來,“逃兵是要殺頭的。”他對他倆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還得意洋洋笑了起來。


    “我們不是兵,知道嗎?殺頭沒那麽容易。“盧杆對油條說。


    小林跟著喊對對對,我們不是兵。


    盧鋼:“到時等我們殺鬼子的時候看看誰是軟蛋,誰是逃兵?”


    “我說你小子,別看我這身子,老子殺幾個鬼子還是可以的,老子手中的槍可不是吃素的。”油條不服氣,拍了拍手中的槍。


    “都給我趴下來,想暴露目標啊。小鬼子頭一個打的就是你們。”一排長叫了起來。他沒有讓盧杆走,他知道這倆小子的脾氣,可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手中沒有槍,他叫過一名戰士,從他的蔸裏拿出二枚手榴彈,告訴他們倆怎麽使用。


    “一排長,現在快要天黑了,如果打不贏的話,後麵有一片林子,這裏我熟悉,抄近路,我帶你們能趕在耿營長前麵等他。”盧杆在一排長耳邊說。一排長望身後一看果然有一片林子,聽了盧杆的話他點點頭,然後對旁邊一個戰士說:“傳我的話,無論如何一定要頂到天黑。絕不能讓小鬼子從我們麵前順利通過。”


    油條眼尖,他看見了一隊黃色的騎兵正沿著前麵的這條路朝這裏奔來。他告訴一排長。一排長舉起槍:“弟兄們,小鬼子來了,聽我槍響,都給我往死裏打。”盧杆和小林聽鬼子們來了,緊張和興奮起來,將手榴彈緊緊地攥在手中,一隻手的食指緊抓著拉環,就等著一排長的槍聲了。


    漸漸地鬼子騎兵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一排長望去,後麵並沒有步兵跟上,鬼子騎兵人數也就四十來人,心中竊喜,手中的槍慢慢地端了起來張開了機頭。


    “打!”音落槍響,一排長射出了第一顆子彈。頓時,槍聲大作。


    鬼子受到了襲擊,開始出現了一陣驚慌,馬群開始了騷亂,但訓練有素的鬼子在倒下幾個鬼子後,重新整合了隊伍。隻見一個個的鬼子換成了一種姿勢,全部都側臥在馬的一邊,馬背上見不到一個鬼子了,同時好象現了向他們攻擊的一排長他們的陣地,哇噻一聲後全部向他們衝來。


    “快,打馬,打馬,一排長。”盧杆和小林甩出了手榴彈後,向一排長喊著,一排長也跟著喊,讓士兵們全部都瞄準戰馬射擊。


    然而,戰馬迅疾如飛,如閃電般的越過油菜地衝向了一排長的陣地。油條和幾個士兵在射倒了幾匹戰馬準備上膛射擊時,另幾匹戰馬上的鬼子軍刀已經將他們砍翻在墳地上,沒有半點猶豫。


    盧杆從墳地上舉刀一躍而起,迎接著向他砍來的軍刀,往上一頂,順勢朝鬼子腰段上砍去,鬼子慘叫一聲一頭裁了下來,死了。


    一場混戰在墳頭邊展開。殺聲遍野,血水泥漿,刀槍碰撞,不管是日軍還是**,如臨大敵,無畏者勝,弱者力抵。


    戰士們個個如虎般的英勇,與鬼子騎兵周旋打鬥著。


    一排長是短槍,撂倒了幾個鬼子,幾個鬼子見了,紅了眼似地向他撲去,一排長邊打邊退,他不管鬼子聽不聽懂他的話,大聲地喊著:“小鬼子,來吧,你爺爺在這裏哩。”他的喊聲果真吸引了一些鬼子的注意,也許現他是一個頭目的關係,一提馬頭紛紛向他奔去,一直追到了小樹林之中。一排長沒力氣了,倚靠在一棵樹上,麵對十幾個凶神惡煞的鬼子與高大的東洋馬,全身布滿血跡與泥土的他笑了,舉起槍對準自己的腦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鬼子衝了上去對著他的手猛地一砍,右手掉在林地裏,槍還在那隻手中。一排長痛得身子一偏,咬著牙又重新站穩了。


    鬼子們哈哈大笑,騎兵隊長哇哇啦啦幾句後,一個鬼子策馬而上,一刀向一排長的左手砍去,滲出的鮮血流淌在地麵上的枯葉上,隨雨水慢慢地向四周散去。這個鬼子還沒有停穩,另一個鬼子飛揚著馬刀向痛苦大罵的一排長衝了過來,他的胸膛被劃破了,他依然挺立著。騎兵隊長又一揮手,一個鬼子大叫著策馬向前,刀一揮,一排長的脖子滾落到了一片枯葉上,雙眼圓睜,仿佛還在怒視著凶殘的小鬼子們。


    一排長整個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鬼子見他已死又向墳堆殺來。


    盧杆見小林沒有防身的武器,迅跑到一棵樹邊砍斷一根樹枝交給了小林,“別怕,你隻管打馬腳就是了,知道了嗎?還有,不要離我半步,你打馬腿我砍鬼子。”小林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照著盧杆的辦法執行還果然有效。就這樣,小林彎著身子或向躺在泥巴地裏朝著馬腿就打,馬一痛將鬼子甩了下來,盧杆就給他補上一刀,他們殺死了五六個鬼子,正殺得起勁時,他們看見了鬼子把一排長逼到了小樹林中,看到了鬼子正一個一個揮著刀向一排長衝擊,看到了一排長身分離的悲狀場麵,盧杆大叫一聲在砍翻一個鬼子後向著樹林那裏狂奔,小林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麵。


    然而,那隊小鬼子騎兵帶著勝利者的滿足感從樹林裏奔馳而來,還沒等盧杆、小林和一些士兵們反應過來,便被前後衝上來的鬼子們給包圍了。


    他們相互擁擠在一起,盧杆雙手握著大刀,小林緊緊地依偎著盧杆,他們不怕了,經曆了二次戰鬥,沒有了膽怯。周圍的鬼子騎兵在他們麵前繞來繞去,象看稀奇猴把戲一樣圍著他們在一塊油菜地裏轉著。


    “怎麽辦?杆子哥。”小林輕聲地問。


    “還能怎麽辦,沒地方跑了,隻能跟鬼子拚了。”盧杆回了一句,其他人也一同大聲道:“跟鬼子拚了!“


    就在鬼子們獰笑著向他們進攻的時候,突然一排槍響起,馬背上的鬼子倒下了一半,騎兵隊長一看,隻見一支百號人的部隊正向他們殺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覺得此地不可久留,拋下二十多具屍體及馬匹後落荒逃往南縣城去了。


    原來,耿營長帶著隊伍繼續往前走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盧杆和小林開了小差,他與通信員走在隊伍的前麵,一路上一直忙著與團長帶領的部隊聯絡,但聯絡不上,以為信號不好,索性又和通信員一起來到了路旁的一個稍許高點的土丘上繼續呼叫著,依然沒有反應。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槍聲,知道一排長他們遇上了鬼子,他用望遠鏡向戰鬥的地方望去,這一望讓他大驚失色,他的鏡頭裏出現了盧杆和小林,他們正在與敵人戰鬥著。耿營長心頭的氣不打一處來,罵了一句狗日的兔崽子後,又將鏡頭對準了通往縣城的道路,沒有任何人跡。他果斷命令通信員快步通知二連長和三連長,留下一半士兵照顧老百姓,其他的跑步去支援一排長他們。


    就在鬼子騎兵包圍了盧杆他們正要進攻的時候,耿營長他們及時趕到了,一陣排槍後,鬼子丟盔棄甲跑了。騎兵隊長一聲呼哨把那些沒有主的戰馬給呼喚了回去,戰士們又是一頓亂槍朝逃跑的敵人射去,又倒了幾馬匹死了幾鬼子。


    耿營長見到盧杆和小林就是一頓臭罵。


    盧杆可不管他的罵,帶著他來到了一排長犧牲的地方,誰都看了都會哭的場麵。


    耿營長讓他們將一排長的屍體與其他遺體一起埋在一塊,行了禮後悲愴地帶著部隊向路上走去。


    “營長,這裏有條近路,穿過這片林子那裏有條河,一條小路,鬼子應該不會追到那裏來。“盧杆說。


    耿子堂望著盧杆他們,隻見他們的臉上盡是血與泥水,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聽從了盧杆的建議帶著隊伍朝林子那邊走去,果然走不多遠,他們見到了一條河,象一條白練般靜靜地延伸著。此時,夜色已降臨。


    “耿營長,杆子哥說得沒錯,前麵就是我們學校。”小林興奮地說,“要走不動了,可以在那裏休息一下。“


    耿營長沒有回答小林的話,他問盧杆:“你跟誰學的武功?”


    “我爹。”


    “你爹?看你爹也不像一個學武的人啊。”


    “他爹好厲害哩,在我小的時候就單身打死過一頭瘋牛。”小林活躍起來。


    耿營長半信半疑,要知道瘋牛起狂來誰都怕。小林說那是真的,小時候聽他父親說的。有一年村裏一頭牛瘋了到處亂跑見人撞人遇物頂物,誰也不敢靠前。隻有杆子哥的爹膽子大,衝著瘋牛迎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麽,瘋牛被他嚇住了似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在這時,他爹一躍跳上了牛背,雙拳對牛頭猛地一擊,牛就倒下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爹沒有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的?你是瞎吹吧。”盧杆用手中的刀對小林揚著。


    “我爹說的,不信你問我爹去。”小林不改口。


    “難怪,虎門無犬子。杆子,你爹了不起。”耿子堂敬佩起來。


    “營長,別聽他亂說。”盧杆說。


    這時,耿營長突然拔出手槍,用手示意大家隱蔽起來,他看見了前麵有一堆火光映照在前方。那裏正是湖西中學。


    耿子堂拿出望遠鏡看了看,隻見一群人圍在火堆的旁邊。


    “杆伢子,你看看,那裏的人你認識不?”


    盧杆拿過耿營長遞過來的望遠鏡,卻不知道怎麽用,耿營長告訴他正確的使用方法後,他對前方看了看,突然,他對小林說:“小林,你來看,那不是段校長還有曹青滿嗎,咦,我妹妹怎麽也在那裏?”


    小林聽盧杆說他妹妹在那裏,趕緊拿過望遠鏡看了起來,“真的是你妹妹哩。”把望遠鏡一放,“快點走,杆子哥。”


    耿子堂聽前麵就是盧杆的學校,段校長也在那,收起了槍,手一揮,帶領隊伍向那火光走去。


    突如其來這麽多的人,火光旁的人個個驚恐。還是段校長沉穩,看著麵前這些灰頭土臉的人,再看看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知道他們是**,他沒有看清盧杆和小林,當然咯,盧杆和小林臉上身上盡是泥,別說段校長沒認出來,連曹青滿和盧葦也沒有認出來。一些學生伢兒縮成一團,看著這些拿槍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全部都圍在段校長的身邊不敢言語。


    盧杆和小林看著盧葦害怕的樣子,覺得好笑,本想喊她,但忍住了,他們心中想的就是看盧葦認得他們不,可是,盧葦嚇壞了,並沒有注意到麵前是自己的哥和小林。


    “你們是什麽人?”段校長話了。


    耿營長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故意賣著關子,反問道:“你說呢,段校長?”


    火光中,段校長仔細地看了看他們,疑惑地說,“**?!”


    耿營長點點頭:“正是。”


    沒想到段校長聽他這麽一說,氣來了:“你們來這裏幹什麽?打不贏鬼子跑到這裏來幹什麽?你們往後看看,南縣是不是被鬼子燒了?南縣是不是沒有守住?為什麽要放棄,南縣城一破,要知道該會有多少老百姓遭劫萬難?你們是幹什麽吃的?讓這些學生伢兒有家不能回。安鄉守不住,華容被鬼子占領,你們還是**嗎?台兒莊、平型關、忻口大戰那才叫氣魄,那才叫浴血奮戰,多麽激動人心的事啊。你們卻跑到這裏來了,那麽多的**卻連一個小小的城都守不住,我替你們**羞愧啊羞愧啊。”


    耿營長和士兵們無語,但沒有一個人低頭,靜靜地仰起胸膛聽著段校長泄的怨氣。


    “段校長,在這裏我不便多說,我們也是身不由已,一切都得聽從命令,這是我們軍人的職責,放棄南縣,我,還有這些兄弟們也不想這樣,也不願意這樣。”耿營長聽完段校長的慷慨陳詞後,心情也異常的不平靜。


    盧杆走上前去,“段校長,我是盧杆,他是李小林。”


    段校長仔細一看,還真是他倆。


    “盧杆?李小林?是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你們怎麽成了這個樣子,身上盡是血和泥呢?”


    耿子堂正想說話,盧葦卻從人群裏衝了出來,走上前瞧著他們,再一看果真是哥哥盧杆和小林,心頭一喜馬上跑上前,一把抱住盧杆,邊哭邊叫著哥,“哥,你怎麽在這啊,爹娘都急得要死,一天都沒有回去,到處在找你呢,我和曹青滿也來找你們來了,以為你到學校來了呢。滿哥哥,快來,我哥和小林哥都在這呢。”


    曹青滿走了過來仔細端詳他們,捅了他們倆一拳又一把摟住他倆,說:“這下好了,你們都在這,這就好了,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你爹娘要我出來找你們,你妹也要跟著來,到了學校你們不在,段校長說這裏沒有看見你們。”


    “我們去打小鬼子啦。”小林神氣十足地說。


    “真的啊?唉!”曹滿青遺憾的搖著頭。


    “怎麽?不相信?你看我們這一身,再看杆子哥這把刀。”小林還想繼續說被盧杆給拉走了,一些同學圍了上來,吱吱喳喳地問個不停。


    段校長與耿營長聊了起來。


    “段校長,這裏不太安全,你還是帶著這些學生一起走吧。”


    “晚上不好走啊,準備明天天不亮就往南走,到漢壽或者益陽去,聽說那裏比較安全。這些學生在這裏沒有親戚可投,找縣政府幫忙,也難,我作為校長我當仁不讓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不過,你們來了,我也就不擔心了。”


    段校長的話讓耿營長聽了真不是滋味,他想起了自己遠離家鄉也是為了躲避鬼子的殺戮,如今在這個美麗如畫的江南自己又將親曆著一場不可預料的災難,這場災難會不會生,他不清楚,但有一點的是出自他內心必須是要保護他們的,可萬事難料,鬼子氣勢洶洶的殺來,絕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一想到這些百姓如果落到鬼子的手裏,他就不寒而栗起來。


    “段校長,剛才打走了鬼子的騎兵,我們也損失了二十多個兄弟,估計明天鬼子就會來報複,我看你們還是趁黑走,離縣城越遠越好,要不,找一個大戶人家,讓這些孩子們休息睡一覺也行。”


    “那你們是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不了,我們人多,就在這些教室裏休息一下,一來,可以清洗一下身體,二來如果鬼子來了,我們還可以抵擋一陣。”


    段校長聽耿子堂這麽一說,想想答應了,忙招呼師生帶上行李準備出。


    耿子堂突然想起來什麽,來到段校長身邊耳語了幾句,段校長聽了點了點頭。


    “盧杆,李小林,過來。”段校長喊了起來。


    段校長告訴他們耿營長要他們跟著這些學生走,開始盧杆不答應,但段校長一句話把他們說得沒有話說了:“我是校長,你是我的學生,我得對你們的安全負責。在這裏聽我的,跟我來,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洗完後我們馬上就走。” 沒辦法,他倆隻得跟著段校長往辦公室走去,段校長各自讓他們選了一套衣褲,然後進了澡堂。


    與耿營長告別正離開時,耿營長叫住了盧杆,把他的大刀要了過來,盧杆不願意,耿營長說:“沒有鬼子了,你還拿著大刀幹嗎?就你一個人要真是碰上鬼子,你能打得過他們的槍彈嗎?一連長。”他一愣停頓了一下,又喊聲二連長,讓他去把盧杆手中的大刀給下了。


    盧杆無奈,隻好依依不舍地把刀遞給了二連長,跟著段校長他們走了,一路上什麽話也不說,還在惦念著那把大刀,心裏窩著火,連妹妹的問話也懶得搭理。


    就這樣,臨近半夜個個都感到疲倦時,一行人遇到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個大戶。主人是一個老人,見這麽多的人站在外麵,二話沒說讓他們進來。


    段校長吩咐男生將行李放到屋內,然後將幾張曬墊搬到每人房間鋪在床上,女生則打掃衛生。


    段校長與房主人攀談了起來。


    “老人家,你家怎麽就你一個人?”


    “我兒子媳婦孫子都走了,早幾天就已經奔益陽或者桃江安化的親戚去了,我一把年紀,不想離開這個老屋。”


    “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南縣已經失守,被鬼子占領了,您老人家明天跟我們一起走吧?”


    老人搖搖頭表示不會走。他說:“沒事,我一把老骨頭了,鬼子不會把我怎麽樣,倒是你們還有這些伢妹子還是趁早離開,據說從嶽陽出動了鬼子,從水上來的,不趕快走的話來不及了。”


    段校長深思了一會,又問他有沒有船可以借用一下,房主人說,船倒是有二隻,但坐不了幾個人。


    “有就好,我們一隻運行李,一隻坐小孩和婦女,可以減輕負擔,加快趕路的度。老人家,這二隻船我們租用了,這是租金,等鬼子走了,我們再派人還給你。”


    老人家執意不肯收,段校長還是硬塞給了他後叫來那些老師一起商量了起來。


    “現在我們唯一走的方向就是往南,隻有盡快地趕在鬼子到達沅江之前去益陽後就安全了。”段校長說。


    “我們的東西太多,又有小孩婦女,那得要走多少天啊?”一個女老師說出了擔憂,她自己有一個小孩,二歲半。


    “船的問題我已解決了,有二隻船,一隻船拖行李,一隻船坐女老師和女學生,我們這些男人就輪換著拉纖,肯定會快些。”段校長安慰大家,“明天一大早起床,吃完飯就出。”


    聽段校長的話後大家覺得隻能這樣了,再何況也沒有什麽具體的好辦法來想,這裏湖泊交錯,沒有船是不行的,船是他們的希望。


    他們各自散去睡覺。段校長查看學生就睡的地方後,他睡不著,獨自來到了河邊。


    夜很靜,雨很細,水在流,樹葉在風裏顫抖。


    熟睡的人啊卻不知死神已悄悄地正在走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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