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蝶遠遠地便看到春花正吆喝著幾個丫環走來,想來是要大家來欣賞弄蝶顯身手的模樣。靠在商宜修的懷裏,聞著他純男性的氣味,弄蝶感到自己的胸口起了一陣鼓動。


    “咦?人呢?”


    雖然石桌上留有紙筆,卻不見弄蝶的蹤影,幾名丫環連忙東張西望地尋找,一名眼尖的丫環看到在一疊宣紙中,有一張勾勒出園中景象的素描圖。“嘩!好漂亮睡!”


    拜托!她剛才明明連筆墨都還沒有動,怎麽會有素描?商宜修不禁瞄了懷中的佳人一眼,發覺她的臉更燙了。


    看來,她是作假噦?春花幹笑著,心中暗忖,弄蝶怎麽這般不小心?自己跑得不見蹤影,還把半成品丟在一旁,她連樣子都懶得擺了嗎?但當下她隻有替弄蝶圓謊,“蝶姑娘可能畫好後,就去跟夫人請安了吧!”


    “真是畫得太美了,不愧是。自們堡中的才女啊!”眾人崇拜的眼眸中已閃爍著光芒。


    “可不是。”春花連忙把畫具全部收妥。


    “春花姊姊,我幫你啊!”一堆丫環全部擠過來,各個與有榮焉地幫忙收拾,且人人心想,能進澄秋園當丫環實在太榮幸了。


    春花略微不安地左右張望,確定弄蝶不在,謊言不會被戳破,才被眾人筷擁著回廂房。


    沒想到這竟是才女的真相,商宜修的人有些傻住了。


    “嗚嗚……嗚嗚……”一陣抽蓄聲傳來,他低下頭,才看到懷中的弄蝶漲紅著小臉,哭得眼淚、鼻涕一臉模糊。


    “好端端地,為什麽哭?”沒料到在他麵前一向多嘴的弄蝶會這樣。


    ★★★


    這幾日,弄蝶的性子似乎變得浮躁了許多,壓根聽不下春花的建議,隻是拚命地看著窗外。她在心中暗自期待,他若聽說她著涼,會不會來看她?“夜已經晚了,姑爺應該不會過來了。”


    察覺主人在等待心上人,春花連忙也跟著把頭湊在窗扉,夜風淒冷,她不禁打了個冷顫,趕忙把窗扉合上。“誰說我在等他?”弄蝶賭氣的辯稱,“我還要練琴。”


    “姑娘……”


    意識到弄蝶的堅決,春花隻得無語。


    最近,弄蝶的情緒不甚穩定,連那些進園來的小丫頭都遭到無故的責罵,春花眚訴自己,她還是小心為上,隻是催促弄蝶把補藥喝了她才離開。用不耐煩的態度把春花請出門後,弄蝶才獨自坐在位上,丟開琴譜,氣呼呼地哭了,她是在氣自己的不爭氣!她心忖,連春花都看出她的心,她還能說不在乎他嗎?隻是,她沒料商宜修在儒雅翩翩的外表下,卻有一顆狂難羈的心……


    她不懂他的狂放、不懂他的深奧、在他的麵前,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淺薄、渺小;她才知道自己是這麽的貧瘠、匱乏,但她卻連落而逃的勇氣都沒有,即使卑下如塵土,她仍然要抬頭仰望他……


    她要成為他的妻。今生今世。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


    香閹掩,眉斂,月將沉。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顧瓊、訴衷情)眼看漏殘更斷,月將西沉她仍然不見情人的蹤跡,她終於知道,今宵又是無望,她的心上人是不來了。


    唉!可憐她得到了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弄蝶的眉頭因嗔怨而鬱結,她真的很明白這一切一定是如此這般,隻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辦法不期待他的出現。


    “咳!咳!”


    她再度推開窗靡,無力地靠在窗欞上,心忖,就讓夜風吹散她的癡心好了,或許當她再睜開眼,她就不會那麽在意他了。


    或許當她睜開眼,他會抱住她,跟她說:他很愛、很愛她……


    ★★★


    午後的翠竹園,充滿了歡聲笑語。


    “修哥,我吃你的卒。”可人的纖纖玉手往棋盤上一擺,炮馬上移動,熱鬧的車馬陣中馬上缺了一角。


    商宜修淡淡的微笑,並不躁進,“小可人,你確定要吃我那個小卒?”


    “起手無回大丈夫。我就要那個!”


    向可人得意的直轉著那雙滴溜溜的大眼,誌得意滿地往棋盤上一瞄,見前後左右都沒棋子埋伏,便猛點頭。


    “那我很抱歉,得拿你的一門炮了。”商宜修淺淺的一笑,順手把角落一直不動的象往中間一放,吞下可人的旗下大將。


    啥?她怎麽不知道那裏有一隻“象”?可人睜大眼,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炮被收走,“我……”


    “是你說的,起手無回大丈夫喔!”


    “你好奸詐!怎麽可以把象偷偷藏在那裏?”可人大呼小叫的抗議,直扯著商宜修的衣袖,要他把她的炮給吐出來。


    “哈!哈!哈!”兩人正圍著石桌嬉鬧。


    “大哥,你還有心情陪可人玩?”商薺突然冒出來。


    他語帶調侃地看著從恒山就纏到江南的小師妹,這會兒大哥都定親了,她還敢這樣?這裏可是未來嫂子的地盤哪!這個可人哪……


    商薺真的要為不知死心的可人拍拍手了。


    “怎麽?發生什麽事了嗎?”商宜修把棋子一放,沉眉斂色,玩性重的商薺怎麽可能沒事找他呢?“我聽說嫂子病了。”對於那個容貌傾國傾城的女子,商薺的好奇心無限。商宜修不禁皺起眉頭,他直視商薺的眼,心想,是什麽原因讓他的弟弟關心起這個未入門的嫂子?就憑她那副柔弱無骨的模樣?思及此,他胯下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他憶起了她在他身下的滋味了!“我知道了。”


    “那大哥還坐在這裏?”,商薺不禁火冒三丈。


    他聽說弄蝶不但高燒不止,還一直呼喊著商宜修的名字……他真不知道,商家的男人哪時改行當起壞男人了?“我有派人過去表示關心了”


    “傳個話去關心,她的病就會好得起來嗎?”商薺對商宜修的態度非常不滿意。他直視商薺,希望他注意自己的禮節,“我並不是什麽靈丹妙藥,她見到我也不能藥到病除。”“可是,你是她的……”商薺卯起來跟兄長斤斤計較。


    商宜修擺擺手,示意商薺不要再多說。他的心思十分混亂,隻是一個他不得不娶的妻子,他的心思何須為她而混亂?“薺哥好凶喔!”可人兩手攬起商宜修的手臂,害怕得直眨眼。


    商薺揮揮拳頭,強忍住揍人的念頭,其實,他真恨不得馬上把這個裝模作樣的小女孩給一拳終結。


    商薺很討厭可人,她才這麽點大就想嫁人?“修哥!”瘦弱的可人馬上躲到商宜修身後尋求保護。


    “注意你的禮節,商薺。”


    商薺不是傻子,知道他若再耍無賴下去,等會兒屁股痛的準是自己,隻有不甘願地向商宜修拱手致歉,“我隻是替嫂子打抱不平而已。”


    “我知道!我待會兒就過去。”商宜修做出適度退讓以示善意。


    他一向疼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幺弟,對商薺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況且,他是在為自己未來妻子求情,他哪會置之不理呢?但可人卻嘟起小嘴,“可是,修哥答應陪人家下完這局棋的。”


    “下回吧!”


    商宜修風度翩翩地躬身一揖,眉目含笑地看著小女兒態十足的可人,答允她以後再陪她下兩局棋才了事。


    可人哼著小曲,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哼!德行。”商薺背對她偷偷罵道。


    可人臨走前,也送了商薺一個大鬼臉!見兩人無育的鬥氣,商宜修隻有搖播頭的份。唉!這老戲碼從恒山演到江南,他們不煩,他都看煩了!


    ★★★


    “姑娘的身體好些了嗎?”


    站在廂房門口,商宜修眉頭微皺地詢問小丫環,桌上已擺滿他命人送來的補品和湯藥;而在屋內花氏夫婦頻頻點頭,邀請他進屋看弄蝶。但他卻堅持他倆尚未正式婚配,遲遲不肯進房。


    弄蝶虛弱地和花滿天猛使眼色——她要看他。


    “賢婿,你們都已經訂親,沒有關係的。咱們丫頭聽到你來,病也好了一大半,你還是進來看看她好了。”


    花滿天熱絡地把他拉進屋,不容他抗拒。


    他拱手做揖,“那小婿僭越了。”


    商宜修明白自己的應對進退讓人激賞,但這又代表了什麽呢?檢視自己和弄蝶在外人麵前虛偽的程度,唉!他在心中暗自明白,他倆隻不過是任環境擺弄的跳梁小醜罷了。


    “好!好!”花滿天知道自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能定下這門婚事,他心裏歡喜的程度可是筆墨難以形容。


    弄蝶的小臉酡紅,花滿天怎麽會把她的底全泄光了呢?她羞怯的隻有看著商宜修的衣角,輕輕的點頭,“好多了!”


    “你看,我說得不錯吧!”花滿天哈哈大笑。


    商宜修和弄蝶兩人都別過頭,心中有滿腹的話想傾吐。


    “天哥,讓他們年輕人多聊聊吧!”看到原來氣息奄奄的弄蝶變得無比開心,柳如眉自然也很高興,直扯著花滿天走人。“娘!”弄蝶不依地叫囔。


    不理會女兒的叫喚,花氏夫婦相偕離去,他們相信眼前這對金童玉女絕對是天生一對,他們沒有看走眼。沉寂良久,屋內的空氣中漾著一片寂靜,沒有人先開口。


    弄蝶狐疑地抬起頭,才見到商宜修的衣袖在空中翻飛,背對自己站在窗前,“你怎麽不說話?”“要說什麽?”商宜修突然十分厭惡這樣的自己,他冷漠的回應。


    “你……”


    “如果你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商宜修禮貌地點頭轉身,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待下去,所有之前戴在臉上的偽裝麵具都將消失,他那被人人稱道的禮儀都將他自私、狂放的本性給掩蓋。不知為何,在發現弄蝶的兩種麵貌後,他在她麵前就不願再偽裝成他過去二十餘年的虛偽麵目,他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個不折不的偽君子哩!“如果你隻是應付爹娘,何必走這一趟呢?”見他的冷酷,弄蝶氣得從床上爬起,但她的雙腿虛軟,沒走兩步就跌倒了。他到底還是喜愛妹妹的!弄蝶辛酸地暗忖。


    “應忖?”他神情複雜地望著滿臉怒容的她,他隻是厭倦這樣的自己而已,因為每當他麵對她時,總讓他日漸看清自己的虛偽麵貌。他其實是真的可以理解她怪誕的行為,因為,她的所作所為,他都非常熟悉,即使當她不計代價,想取得所有人認同他們的關係,他都沒有怨恨她的權力,隻因,他……也曾不擇手段的去取得父執輩的喜愛,他也是人前人後一張臉,他有什麽權力去斥責她?他隻是不願意正視自己的不堪罷了。他連眼前勇於承認自己錯誤的女子都不如……所以,他隻好選擇逃避。


    輕撫著弄蝶嬌美的臉龐,凝視她的沮喪,他心知她的境遇跟他商宜修相像到了極點,“你多心了!”“我真的多心嗎?”弄蝶才不相信他的話,對她而育,在她沒有得到他的心之前,她是不會放心的。“你很愛我?”


    商宜修蓄意轉話題。


    “呸!誰愛你?我隻愛飛爪堡前麵那隻看門狗。”弄蝶聽到他這麽直截了當的問話,不禁又氣又羞,因此,選擇口不擇言。這她在他人麵前隱藏多時的真性情,完全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也讓商宜修對她的一切更好奇、更關心、更喜歡……這個人的發現如果被人知道了.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震撼?商宜修皺著眉,輕撫著妻子的下巴。“你幹嘛不說話?”她覺得她的心在發毛。


    他的眼光突然轉為銳利,口氣嚴肅地逼問她,“我在想……你這樣欺騙人,還要騙到哪時?”但他在心中暗忖,同樣的問題,他何嚐不曾詢問過自己千遍?隻是自己的心從來不肯回答。


    “我……”被他的模樣驚駭了一下,她轉身就想躲開他的追根究柢。


    “你想跑到哪裏去?你忘了你在哪裏嗎?”他用力的環住她的柳腰,與她耳鬢廝磨起來。“你不可以亂來!會有人進來的。”她慌亂地隻想掙紮。


    “你怕什麽?”他噬咬著她的耳垂,“你都敢在我喝的茶裏‘加料’,又何必怕別人看到?這樣不是正好逼我可以早早把你迎娶回恒山嗎?”


    “你胡說!你有啥憑據?”弄蝶嚇壞了,她是吐了口口水,但她已決定來個打死不承認。


    他一點也不想回答這種蠢問題,也不想跟她一起玩遊戲,他的人生充滿了虛假,已經夠可笑了!他沒料到在娶妻後,他仍然還要繼續演這種虛的戲碼,不!他厭倦了。“你說話嘛!”弄蝶使勁搖著商宜修。


    他沉思了半晌,語重心長地詢問:“日後到了恒山,日子隻會比現在更累,你確定你要嫁入我商家之門嗎?”“怎麽?你想反悔不娶?”她全身的寒毛全都豎起來了。


    “如果你隻是想到恒山過好日子,我保證你會失望的。”


    “我們都已經這樣了,你竟敢不娶我?”弄蝶知道他從來沒有愛過自己,可是,他們倆有了肌膚之親,他為什麽還要這麽殘忍的對她?她氣得發狠賭咒,“如果你讓我的名聲全失,我……就死給你看!”看著麵色慘淡的她,商宜修隻是搖搖頭,“我隻是好心建議而已。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其實,我娶什麽女人都可以,畢竟,這就是掌門人的責任啊!”他冷淡的態度刺傷了她。


    “你……你認為我隻是你的責任?你來看我也是盡你的義務而已?”弄蝶雖明知這是事實,但聽他殘忍說出來,淚水仍潸然落下,“難道我醜得不可見人嗎?”商宜修無力地看著她的淚水。他在心中暗忖,他隻是好心提醒她而已,她幹嘛用女人的法寶:一哭、二鬧、三上吊來逼他交出自己的心?不行!他早就受夠了。


    “拜托你收收你的眼淚。”商宜修一把推開懷中的弄蝶,頭疼地告訴她,“我可是從來沒有求過你要你嫁給我喔!”“商宜修!你這個……”弄蝶氣得就要破口大罵了。


    哦喔!她又要潑婦罵街了,他在心裏暗忖。


    商宜修好整以暇地看著未過門的弄蝶,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看她撒潑的樣子,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再說,能看到她完全流露本性,也不錯啊!而他也是從小裝蒜到大的“飄香劍客”,那種假道學的道貌岸然的樣貌還會擺輸她嗎?他是跟她卯上了。“咦?小倆口在吵架啊?”


    柳如眉從廂房外探頭進來,乍然看到弄蝶耍賴地坐在地上,頭則枕在商宜修的肩上,眼角還有淚光。“我們很好。沒有吵架!”弄蝶急忙嚶嚀一聲,倏地躲到商宜修的懷裏。她不想讓母親知道他不愛她,她要所有人都認為他愛她愛得要死,這樣她才有麵子,再說,她是氣他,但可沒說不要嫁給他喔!“沒事!她……沙子進了她的眼……”商宜修下意識蒙住弄蝶涕肆縱橫的小臉,他……可不想被人誤認為他在欺負她。有沙子?柳如眉不禁瞄了繡房裏的紗窗一眼,奇怪!紗窗上又沒有破洞,沙子怎麽飛得進來?嗯!看來分明是弄蝶在耍脾氣,但女婿維護女兒的心態也清晰可見,柳如眉忍不住嗬嗬大笑,“蝶兒,出嫁從夫,別和你老爹挑的好女婿鬥氣啦!”商宜修則是被柳如眉糗得俊臉紅透了。


    “娘!”弄蝶也不依地嘟嚷。


    柳如眉的眼角泛著喜悅的光,開心地直點頭,“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反成愁。”轉身離去前,她隻說:“修兒,趕快叫你爹派八人大轎來接人。”


    兩人見柳如眉離去後,才慢慢的鬆開手。


    “你的演技可真是不賴!”商宜修忍不住嘲笑她。


    “你也不差呀!”她心酸地瞪著商宜修,伶牙俐齒地反嘲回去,反正,他都早說不愛她了……


    “這就是你的出嫁從夫?”他氣得青筋直冒。


    弄蝶當然不甘示弱,集中火力,猛力反擊,“我在大家的麵前已經服從你了,你不是也在別人的麵前才說愛我嗎?”她按照遊戲規則玩有啥不對?“你……這個欠人揍的女人!”他氣得腦袋嘎嘎直響,向來裝出來的好脾氣這會兒不見了。


    “客氣了!”推開他的手臂,她想起身,不料被他反手一撈,整個人不由分說地落入他的懷裏。


    “你臨時用的手臂想討點租金,這不為過吧!”


    立刻,四片唇重疊的交纏著。


    商宜修狂吻著他以為狡猾、愛哭的女人,心中知道,他的一切都亂了!他不該為她動怒,他不該為她神傷、他不該對她的雙重個性而著迷……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已經不由自主的為她發怒、動氣、動心……


    “你這個偽君子……”弄蝶心酸地叫罵著,但一顆純純的少女心仍禁不住為他而悸動,雙手也緊環住他的頸項。


    “我虛偽,你就不愛了嗎?”


    他挑釁地回應弄蝶的辱罵,同時緊緊的摟著她的小蠻腰,狂肆地品嚐她的甜蜜,肢體緊密的交纏。


    如果這種離經叛道注定要受到世人的咒罵,那他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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