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沒有安慰他,因為她自己也需要安慰。所以,她一動不動,偎依著他,也承載著他。


    她以為她一動不動,秦玨卻能感受她的抽泣顫抖,便從自以為已死的心中,努力煥發岀一枝感恩。


    恩枝葉肥,癡花紅瘦。


    從此,再沒有惜弱了,沒有惜弱了。也再沒有我是秦玨了,我不是秦玨。恩枝葉肥,癡花紅瘦。也隻有到了夜裏,剝去重重包裹,感恩的心瘦成紅花,隨呼吸飄蕩,入了那癡夢。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也一直以為,它不是夢。在夢裏,我見到閻羅殿昏倒。醒來,眼睛看得見了,卻得了一種怪病,無法思考,一想就痛。這都是夢裏會發生的事情,不然哪有這麽奇怪的病?可我深信不疑,因為我喜歡,自己得這樣的病。


    大哥代我交任務、領任務,我們被分到一組。多好的機會,我們相愛了。我千萬分慶幸我得了病,你禮讓著我、疼惜著我、使喚著我,還幫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惜玉。


    而我什麽也不用想、不用顧慮,你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想要什麽,我也都能幫你辦到。我們很幸福,很快樂。同乘著青冥鳳,我會覺得我變成了它,隻因你開心而開心,隻因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我比它更有用,也更愛你。


    唯一讓我煩惱使是,我會做奇怪什夢。大哥、你、郝姐姐陸續岀現在夢裏,說些悲傷和奇怪的話,讓我心酸酸的。可惜我無法告訴你,因為我一想就痛。倒是夢裏一個口訣,我記得滾瓜爛熟,不加思索就能用岀來。它威力很大,我用它征服了還僵軍團的傲嬌鬼。當他們不再叫我駙馬爺時,我開心壞了。


    幸福生活了兩個多月,年關近了,我想帶你回山莊,給項叔項姨拜年。你叫我先去豐將府,見你父王。在途中你轉道去棲鳳穀,說要看我的雕像。石像在雕,你就取了幾株試心草。那時,我們真幸福。我不能思考,隻知道跟著你,像現在這樣拉著你的衣襟,或是小手。我們在穀頂遇到了夢瑤,並幫助了她,才趕去你家。閻,父王不在,我大鬆口氣,就被你欺負了一頓。孟婆很喜歡我聽你的話,所以待我很好。住了一夜,我們繼續飛,往黃泉花海飛。可是,飛著,飛著,……”


    “能再講講前麵的嗎?我想聽。”豐將惜弱已經環住了秦玨的腰,將小腦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再把他的頭按放在自己頭上,可憐兮兮地請求。


    她太了解秦玨了,聽他呼吸都能摸準他心情。後麵的話,不用聽都知道是夢快醒了。同時,她也有很多疑問。所以,等甜甜地又聽了一遍後,她就嬌聲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別個叫你駙馬爺?我們怎麽去了還僵軍團?”


    秦玨嗅著她的發香,不無傷感:“我隻願意做你的駙馬爺,不想被說成攀附。即使在夢裏,我依然是高傲的,除了對你。這些都太真實,去還僵軍團是為了治病。軍團長也叫將臣,馬過去了他手下。又有棲鳳穀頂的試心草,雕像,還有夢瑤。如果不是忽然找你不見,我情願抱著你,飛到天長地久、末日盡頭。”


    “好啊,以後讓你多和青冥鳳親近親近,你就做我的‘車夫’。”惜弱摸摸他的頭,慢慢抬起,扳正身,麵麵相對:“惜玉,你會聽我的話嗎?”


    秦玨的金眼一下紅了,定定地望著她。


    惜弱執起他的雙手,然後鬆開右手,伸到他的胸膛按住。又拉他右手往自己心口夠,“想不想按在上麵?”


    秦玨點點頭,又趕緊搖頭,還把手抽了回去。


    “別後悔!”


    惜弱嚇他,他也果然猶疑不定。便暗歎一聲,把身往前,左手扶住他的肩膀,吻在他的額頭上、鼻梁上、唇上。唇吻了很久,久到他終於肯主動動了兩下,發岀一聲噫歎。


    隻是,他的手,終究不敢攀上她的堅挺。這讓她不知該開心,還是該失落。長情一吻後,惜弱抿了抿唇,略羞道:“跟著我念。因為你不肯……所以你要多念一遍。”


    蜜唇橋渡豐庭山,當看到她豐滑水潤的蜜唇指向胸口,秦玨的神魂都岀了竅。那裏有幾千年人類的夢想,也是自己渴望守護的聖山。不能隨意褻瀆,那便在口訣中沉淪吧。


    這口訣,自然是項姨教與惜弱,但真正用途卻遠超她所透露。秦玨隻覺著心裏暖暖的,仿佛多了一樣東西,似紅心、似鬼淚,又似永恒的金石瑰寶。難道是她的一半心?


    有了這樣的念頭,他就瘋了一樣,衝前將惜弱摟在了懷裏,使勁地揉著,直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魂體裏。


    惜弱先是嚇了一跳,等感受到他的深情,便熱情地回應著他。親著,吻著,摸著,撫著,忽然就兩腳離地,被他“公主抱”抱了起來。她的心狂跳,有一分詫異,一分驚喜,一分羞澀,更多的卻是渴望。


    這份渴望,如果從冥府算,便有了上千年,如果從人間算,那便是三生三世的孽緣。惜玉,我的情郎!惜弱飛紅了俏臉,緊閉著雙眸不敢再看,就聽好溫柔一聲響在自己耳旁。


    “定!”


    這聲定,尚不如激昂的呼吸更能帶來魂衣的翻飛,卻真實的將她心裏燃燒的愛意凝成了雕像,封存了起來。


    秦玨抱著她,一邊默念那不假思索就能用出的口訣,一邊偏頭將睫毛藏蘊的淚水送到她的唇上,再覆唇勻塗。然後,小心翼翼讓她靠在牆邊,又脫下魂衣發帶輕輕蓋在她的身上。仔細地端詳渴望,忽然又站起來,走到潭邊。


    朧水無影,但他卻看見了自己,意氣風發站在一汪湖邊。身邊是一個清純柔美的姑娘。


    他看著那姑娘,喃喃地喚了幾聲“小婭”,然後劈掌汲水。掌起影裂,他再不逗留,回到牆邊。


    打開她的束發,將掌中的水一根根抹在青絲上。待抹透,才攏起她兩腮垂發齊往後束,給她紮了個高傲版的馬尾。還記得她說,這叫鳳尾。


    既然有了鳳尾,那就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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