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河縣的老式房屋和城裏不一樣,並沒有幾室幾廳的那麽講排場,就是一流順的大堂屋,中間砌上兩堵牆隔開了,就成了三間房,不過這種隔壁上隻是象征性留了個門框,並且大多沒裝門,隻是掛著一個布簾子而已。


    門簾上有一個血紅的手印,好像在對我招手。


    我心裏犯了一下怵,但還是一咬牙,掀起了門簾,入眼便看到了一張大床,看來這邊是臥室,讓我意外的是,床邊放著一雙紅色高跟鞋,就像火苗一樣竄進了我的眼睛。


    我心裏一激靈,急忙把手電筒往床上一照,發現床上一動不動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被子,依稀能看見一頭的披肩長發,眼熟得很,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不就是剛剛還在大門口見麵的任秋月嗎?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叫李國豪過來,但一來怕他笑我膽小,二來他又不會法術,過來也沒啥用。


    我心一橫,往左右牆上照了照,果然找到了一根電燈拉線,我上前去輕輕一拉,燈泡亮了,竟然是六十瓦往上的燈泡,照得屋子裏如同白晝一般。


    我緊張的心情一下子緩和了好多,把手電筒往任秋月的眼睛照去,發現她的眼睛雖然瞪得溜圓,但是眼珠子並沒有隨著電燈光的晃動而晃動,就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


    誰知道我剛一靠近,她的腦袋突然骨碌一下,從床上滾了下來,一直滾到了我的腳邊,就好像要啃我的腳趾頭一樣,那雙嚇死人的眼睛一直瞪著我不說,而且還有一絲詭異的笑容掛在嘴角。


    我想叫,可是卻叫不出聲來,轉身想逃,可是兩條腿就像被焊接在地麵上一樣,一點兒都動不了。


    “完了,這回估計要嗝屁了!”我以為她要采取進一步的動作,誰知無論是地上的人頭,還是床上的屍體,也像我一樣一動不動。


    就這麽僵持了足足五分鍾,謝天謝地,我終於能動彈了,連續兩大步就退到了門簾子那裏,可是她還是一動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了?武俠小說裏有武林高手入定一說,可是這任秋月是鬼,怎麽也會入定呢?再者說,沒聽說,入定還把自己的腦袋拿下來放到一邊。


    我又等了幾分鍾,任秋月的腦袋還是一動不動,我想三十六計走為上,可是床裏麵好像還躺著一個人,看樣子很像劉傑。


    豁出去了!


    我大著膽子繞過人頭,伸手去扳劉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被窩裏的屍體,硬的就像黃河裏的冰淩茬子一樣。


    床是老式的大床,洋槐木做的,足有兩三米寬,我一探身,把床裏麵那個男人翻了過來,他的身軀很是僵硬,不過穿的是天藍色的休閑西服,我在皇馬酒吧見過的,應該就是劉傑。


    劉傑一翻身,臉對準了我,竟然嗬嗬笑了起來,“程鋤禾,你終於來了,我已經在此恭候頓時了。”


    他雖然在笑,但是聲音很冷,冷到骨髓裏的那種冷。


    是劉傑的相貌沒錯,但是聲音明顯是另一個人的,這個聲音有些沙啞,鼻音很重,應該就是剛剛上了水當午的那個男鬼。


    我一下子驚呆了,這個家夥怎麽這麽喜歡上身,剛從水當午那裏下來,就又找到了劉傑。


    就在這時,隻見地上的那顆腦袋突然飛了起來,飄著到了床上,瞬間和被窩裏的身軀無縫對接,緊接著,便是的一陣冷笑:“程鋤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身上如今沒有了符咒,還能逃得出水家老宅嗎?”


    聽著聲音有些怪異,我定睛一看,哪裏是任秋月,分明是一個麵目猙獰的壯漢,頭大如鬥,看來這廝剛剛使了障眼法。


    我輕輕搖了搖頭,“這位兄台,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呀,你為何要來對付我呢?”


    “程鋤禾,我們的確無冤無仇,可是誰讓你惹了馮道長呢?”


    大頭鬼的笑聲更大了,“實話告訴你,你們幾個現在隻有一條路,想活命,就答應給馮道長測字,否則,你們一個人也活不了。”


    “這個姓馮的還真是無孔不入!”我皺緊了眉頭,“大哥,既然你們是找我,就把別的人放了再說好嗎?”


    “放了?”大頭鬼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馮道長說了,這些人是我們的籌碼,有他們在手,你才會乖乖聽話!”


    我心裏暗暗叫苦不迭,當馮京開始對我這個小輩不擇手段的時候,再想對付他就困難多了。


    我琢磨了一會,說道,“大哥,麻煩你讓姓馮的出來,我和他當麵談行嗎?”


    大頭鬼長得濃眉大眼的,但是那顆腦袋與身材的比例太嚇人,再加上臉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看得我心裏毛呆呆的,不由把玉墜握在了手裏,準備先發製人。


    沒想到大頭鬼大嘴一咧,“程鋤禾,你少給我玩裏格朗,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麵都多,你是不是想用你們老程家祖傳玉墜攻擊我呀,沒用的,馮道長已經料到了你這一招,所以在我身上施了法,根本不怕你的玉墜了,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出手試試就知道了。”


    我頭都大了,“這個狗娘養的馮京,我就這麽一個看家寶貝,就這樣被他分分鍾破了。”


    大頭鬼得意洋洋地說:“馮道長還說了,除非你答應給他測字,否則他是不會見你的!”


    “這樣啊!”我看劉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而中間屋的水當午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如果我繼續固執下去,那麽他們兩個再加上李國豪都不好脫身,管他呢,不就是測個字嗎,還是眼前人的安危最關緊,至於馮京找我測字有什麽目的,還是等到以後再說吧。


    我剛要開口答應,門簾子突然被人掀開了,一個聲音淡淡說道:“鋤禾哥,你今天咋回事,怎麽神神叨叨,一個人自言自語的。”


    是李國豪,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請自來了。


    我看了看大頭鬼,又看了看李國豪,人家這麽大一塊就站在麵前,他怎麽就看不見呢?


    大頭鬼樂了,“程鋤禾,在這個院子裏,隻有你能看到我,也隻有你能聽見我說話,至於別的人就沒有這種福分了。”


    我樂了,“福分?你真會臭美,就尊駕這種顏值,這麽大一顆腦袋,看了還不如不看,惡心!”


    大頭鬼聳了聳肩,“程鋤禾,隨便你怎麽說,我就隻當沒聽見,我要做的隻是逼迫你答應給馮道長測字而已。”


    遇見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家夥,我徹底沒轍了。


    真是無知者無畏,李國豪看不到眼前的鬼,大大咧咧地又上前兩步,距離大頭鬼隻有咫尺之遙了。


    大頭鬼不但一點兒防備也沒有,甚至對著我伸了伸舌頭,我擔心李國豪惹惱了他,剛想讓李國豪出去,隻見他突然從背後亮出一張符咒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在了大頭鬼的額頭上。


    大頭鬼猝不及防,一下子著了道,剛剛的鬼臉一下子變成了痛苦地慘叫,“臭小子,你怎麽能看見我?”


    李國豪撇了撇嘴,牛逼哄哄的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天生就是陰陽眼,能看見一切髒東西,再者說,你小子的腦袋這麽大,我想不看見也不行啊。”


    我有一種直覺,李國豪絕對是在說謊,因為如果他有陰陽眼的話,那麽剛才在大門口的大槐樹下麵,就應該看到任秋月了,可是他當時並沒有吭聲,但現在這小子正裝逼呢,我沒有揭穿他的必要。


    隨著大頭鬼一聲接一聲的慘叫,他的身影越來越淡了,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魂飛湮滅了。


    大頭鬼也是能屈能伸,向我苦苦哀求起來,“程先生,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也是個苦命鬼,因為腦袋大沒少被別的鬼恥笑,而馮道長對我有大恩,所以我才幫他做事的。”


    我心裏也有些不忍,但是想到大頭鬼剛剛得勢不饒人的樣子,當下恨聲道:“大頭鬼,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你當聽說過除惡務盡!”


    大頭鬼呲目欲裂,“程鋤禾,算你狠,馮道長是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吧!”


    一句話剛說完,這廝就化作一股青煙不見了,而韓東送給我的那個符咒也消失了。


    我看了看床上的劉傑,呼吸正常,並無大礙,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進了肚內。


    我點了一下他的合穀穴,他很快就醒了過來,聽我說了事情的緣由,並沒有什麽難為情,反而微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這個人輕易不笑的,但是這一笑,我覺得比以前帥氣多了。


    既然劉傑沒啥事,我急忙去中間屋看水當午,隻見她正盤腿坐在八仙桌上,望著我嘿嘿直樂,這丫頭真是沒心沒肺,剛剛死裏逃生,還是這樣作。


    但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笑容真特麽好看,讓我的小心肝顫了好幾下,要不是身後有劉傑和李國豪這兩個超級電燈泡在,我肯定會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不鬆開。


    可是水當午可不在乎什麽電燈泡,她從桌子上一躍而下,摟著我吧唧就是一口,這丫頭就是這麽直接,敢愛敢恨,從不藏著掖著,她最讓我心動的也正是這一點兒。


    當我們把水當午送回家的時候,天已經灰灰明了,這一夜折騰的,幸虧有了韓東的符咒,也算是有驚無險。


    回到越野吉普裏,我對劉傑說,“劉哥,你出去抽支煙,我和小李有事要聊。”


    “嗯。”劉傑把李國豪身上的香煙、火機搜刮走了,然後屁顛屁顛地走了。


    我看了李國豪一眼,“小李,說說吧,你怎麽能看見大頭鬼的?”


    “這個?”李國豪遲疑了一下。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兄弟,別用什麽陰陽眼來糊弄我,說實話對你有好處。”


    李國豪看瞞哄不住,隻得老老實實地說道:“鋤禾哥,我剛走進左邊屋子,一個女人就讓我扮豬吃老虎,滅了大頭鬼,當時她在我眼睛上吹了一口涼氣,我就能看見她了,當然也能看見大頭鬼了。”


    “一個女人?”我一時間激動起來,“是不是個子高高的,披肩長發,穿著紅色連衣裙,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鏈。”


    李國豪點了點頭,“嗯,就是這個打扮,我看著像酒吧一條街的那個死者任秋月,我記得好像是你的大學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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