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剛剛結束了中考回到家。


    之前一直住在縣城,初中四年一直沒有回過村子。


    沒想到傻子還在,隻是比我離開時頭發又花白了不少。


    他還記得我,見我回來了離著老遠便對我傻嗬嗬的笑。


    我當時口袋裏有一塊巧克力,想也沒想的就遞給了他。


    傻子接過後咬了一口,可能是感覺出甜了,樂的更開心了,咿咿呀呀的對我說著什麽。


    這算命先生自從傻了之後,口齒就沒怎麽清晰過。


    我離得近了,想要聽清他說的是什麽,卻沒想到他髒兮兮的手忽然伸進了自己口袋,掏出了一個東西迅速塞到了我手裏。


    那東西很小,但分量卻不輕。我原本以為是他用來驅趕那些捉弄他的毛孩子的石子,低下頭時卻發現手中居然是一枚戒指。


    這戒指一看就有了些年頭,銀質的表麵已經因為氧化有些發黑,上麵篆刻著古樸的花紋。


    我問他哪裏得到的這枚戒指,他卻示意我戴上。


    有些疑惑,但我還是將那枚戒指戴在了手上。


    傻子見我戴上了戒指,興奮的手舞足蹈。


    我有些莫名其妙,很快回到家。飯桌上我爸問我看到傻子沒有。


    我說看到了,他還給了我一樣東西。


    我爸問我是什麽,我取出了放在口袋中的那枚戒指遞給他看了看。


    他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告訴我這是個好東西,讓我以後輕易別離身。


    我有些納悶,心說傻子給我的就算是好東西,離不離身的又有什麽關係?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我爸對我講了一件事。


    大旱那年,隻有我家收成不錯,傻子在那段時間被傳的神乎其神。十裏八鄉的,幾乎所有人都希望傻子能成為他們的座上賓。


    但無論對方請他做什麽,傻子就隻會笑,卻對他們請求的事無動於衷。


    正巧,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發燒四十度連續了好多天,去了很多醫院,做了無數的檢查,但所有的醫生都瞧不出我究竟得了什麽病,吃了一堆藥也不見好。


    這時候就有人替我父母出了主意,說我是不是招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讓他們請個陰陽先生給我看看。


    當時也確實看過幾個陰陽先生,但每個人說的話卻都大相徑庭。


    說我奶奶想家了,借我身體回來看看的有。說我晚上起夜踩了大仙尾巴的也有,很多很多。也用了很多辦法,可我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是加重了。


    聽我爸講,有一天我臉色都已經發青了,眼看就是有進氣沒出氣了,傻子卻湊巧從我家門口路過。


    那時候傻子雖然被傳的很邪乎,但到底是個傻子,說出的話誰也不知道能不能信。而且他自從我奶奶出殯後,也沒再說過話,我爸媽的心裏也沒有底。


    但當時我都快咽氣了,不得已,他們還是求助了傻子。


    沒想到傻子聽到我生病了後,居然收起了傻笑,一臉嚴肅的徑直來到了我的屋裏。


    看著在炕上躺著的我,傻子才鬆了口氣。


    已經很多年沒有說話的他再次開口,雖然口齒不清,但我爸還是聽清了他說的話。


    他問我爸我奶奶在世的時候家裏是不是供著菩薩,現在菩薩在哪。


    我爸說在下屋。


    傻子讓我爸把菩薩請回來,讓我爸重新將她供奉起來。並讓我為她上三燭香再叩三個響頭,做完這些就不會有事了。


    我爸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將奶奶去世後,便放在下屋的菩薩請了回來,讓我照著傻子的話做。


    第二天,在出了一夜的虛汗之後,我居然奇跡般的好了。


    直到這時,我爸媽才相信這傻子確實是有真本事的。


    不過害怕為傻子招惹麻煩,也並沒有將這件事張揚出去。有村民問他們我怎麽好了,他們也隻是說吃藥吃好的。


    而就在那天晚上,我媽求傻子替我算了一卦。


    這就是我爸再一次提起這件事的重點。


    傻子說,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會有一劫。如果我能躲過去,今後就算不大富大貴,也會多子多福,健康長壽。


    我媽連忙問如果躲不過去呢,傻子卻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時隔多年,那年我正好十六歲,再有幾天就要過十七歲生日,在這個當口傻子送了我一枚戒指,不用說明我也明白代表著什麽。


    “其實,這麽多年來傻子一直在我們身邊,我們已經習慣看到他每天傻笑,在村子裏四處閑逛。但有一件事卻被我們完全忘在了腦後,他在沒傻之前,是一名陰陽先生!”我爸看著我,麵色嚴肅的對我說。


    “這幾天你老實的在家待著吧,沒有要緊的事不要出門,等過了生日之後再說。”我媽也附和著說道。


    我點點頭,目光卻注意在了那枚戒指上。


    一連過了六天,我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朋友來找我,我也沒出過門。


    直到那天。


    兒時的玩伴宋世龍又來找了我。隻不過這時他的身後,還帶著一個七八歲,長的很可愛的小女孩兒。


    兩個人神色慌張,我趕緊問發生了什麽。


    宋世龍指著那小女孩說這是邊曉東三姨家的妹妹,她說宋世龍聽說後山能挖到山參,早晨去後山挖參去了,說是十點就回來了,可到現在也沒回家。


    我臉色一變:“去了後山?他瘋了?”


    宋世龍歎了口氣:“誰知道他怎麽想的,想錢想瘋了!”


    我問他通知大人沒有,他說大人都下地幹活去了。


    正在這時,得到了幾個消息的玩伴也來到了我家。


    幾人都十分著急,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對策。


    最後張凱不耐煩了說我們還商量什麽啊,當然去進山找了。後山就那麽大,找個人還找不到?邊曉東一定是遇到危險了,我們要是去晚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他話一出口,我們幾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大家都聽過那個傳說,而且現在老張家空了十幾年的房子就在那兒呢,上次他們一家子失蹤幾百人找了三天都沒找到,就憑我們幾個能找到邊曉東?


    張凱見我們不說話,以為我們是不願意去找邊曉東,大罵我們沒有義氣,說要是不敢去,就別去。就當沒我們這幾個朋友。


    他說完話就跑出了我家的院子,宋世龍攔了一下卻沒攔住,焦急的問我怎麽辦。


    我想起了我爸媽告訴我的話,想了半天,狠狠的咬了咬牙:“你去通知大人,我和大成去追張凱。”


    宋世龍有些猶豫:“可後山……”


    我說了聲沒事,叫上了宋大成,便向後山跑去。


    我們村距離後山很近,離著不遠就看到了正在猶豫不前的張凱,但跑了過去卻沒看到人。


    在山腳下與宋大成交談了一下,正想要進山,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奶聲奶氣的聲音。


    我們轉過身,就見沒有人顧忌到的邊曉東的妹妹,居然跟了過來。


    宋大成問我怎麽辦。


    我說總不能帶著一個小孩進山,讓他先照看著小女孩,等到宋世龍叫來了大人和他們匯合。我先進去找張凱和邊曉東。


    宋大成點點頭,說了聲小心。


    我寬慰般的說了聲沒事,忐忑的走進了後山。


    後山的樹林很密,因為常年沒有人造訪,有的地方雜草能有半米來高。


    喊了幾聲張凱,沒有得到回應,我又向前走了能有五分鍾,背後忽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我以為是張凱或者邊曉東,轉過頭卻沒想到是那個小女孩。


    我詫異的問她怎麽跟來了,宋大成去呢。


    她說要找哥哥,趁宋大成不注意跟了過來。


    有些鬱悶,這小孩來了我也沒辦法再去找兩人,便想先將她送回去。


    牽著小女孩的手,一邊喊著兩人的名字,一邊向來時的方向走著。走了能有二十多分鍾,我終於感覺出不對勁兒了。


    周圍的樹林越來越密,而我似乎也已經迷失了方向。


    這時候我也不敢再往前走,也不知道樹林的深處究竟有什麽,正想原地等待大人來的時候,小女孩卻忽然指了指不遠處。


    那是樹林的一個缺口,走出缺口應該就能夠走出樹林。


    我也很忌憚那個傳說,怕多待在山上會真的發生什麽,抱起小女孩便向那缺口跑了過去。


    當站在樹林的缺口向下張望時,我愣住了。


    一排九口棺材,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命難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荒並收藏天命難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