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樓。


    韓道林的臉上一臉為難,訕訕說道:“蘇先生,你是知道的,我是最想把這個案子查明白的。要不然到時候您寫上一首詩,全天下的人都得戳我們的脊梁骨。”


    一聽這話,蘇清歡就知道要糟。


    “但這案子,真不能再查下去了。”


    “為什麽?”蘇清歡接著問道。


    不能再查下去了,豈不意味著,他們已經查到了什麽。但因為幕後的人牽扯到什麽,導致他們不敢再繼續往下查。


    “有嫌疑的那個人我們沒法動。”韓道林低聲說道。


    “這是什麽話?難道是皇帝閑來無事,來我小越樓放了一把火?還是陸知州吃飽了無聊,要用這種方式與我小越樓作對。”


    “那自然不是。蘇先生,您能不能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也是混口飯吃,真查下去我們到時候再丟了飯碗。”韓道林說道。


    蘇清歡作色道:“這是我為難你們嗎?這明明是有人為難我小越樓。難道非得我小越樓出幾個人命官司,韓捕頭才肯查。”


    韓道林一時語塞。


    “那嫌疑之人是誰?”


    韓道林麵露猶豫之色。


    “如果韓捕頭連這也不肯說的話,那還是請回吧,到時候我小越樓自會去知州大人麵前分辯。”


    說完,蘇清歡輕歎一聲,轉身對著窗戶念道:“今來縣宰加朱紱,便是生靈血染成。”


    韓道林眼珠骨碌碌地不斷轉動,但還是沒有開口。


    蘇清歡瞥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恨聲念道:“


    揚州文武著錦袍,閭閻與帝無分毫。


    一杯美酒千人血,數碗肥羹萬姓膏。


    人淚落時天淚落,笑聲高處哭聲高。


    牛羊付與豺狼牧,負盡皇恩為爾曹。”


    韓道林剛想開口說話,卻聽蘇清歡繼續朗聲念道:


    “喇叭,嗩呐,曲兒小腔兒大。


    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聲價。


    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


    哪裏去辨甚麽真共假?


    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隻吹的水盡鵝飛罷!”


    也不等韓道林說話,蘇清歡又念道:“狡吏不畏刑,貪官不避贓......”


    韓道林再也坐不住了,“蘇先生,哎呦,我的蘇先生,快收了神通吧!”


    他趕緊說道:“那人是陸知州的侄子。今天我依著線索查清楚後,向陸知州暗中稟告了此事,陸知州讓我們不要再管了。”


    韓道林的語速極快,他生怕說的慢了,蘇清歡再作出幾首詩來。


    《瓊華榜》的榜首他韓道林也不是沒見過,陸知州的長子陸麟就當過,但像這位爺這樣倒豆子似的作詩,他真是第一次見。


    簡直恐怖如斯!


    陸知州的侄子?


    陸邈?竟然是他。他怎麽會突然幹出這種事?蘇清歡暗自思忖道。


    陸邈這人確實不是正人君子,但當時他被蘇清歡輕易訛去三萬兩,由此可見此人城府一般,如此縝密的縱火會出自他手嗎?


    他倒是有理由幹這樣的事,難不成真是他挖空心思在針對小越樓。


    而且據說陸知州並不待見陸邈,但在得知此事後,陸知州竟然還是不假思索要保下他,這一點也令人心起疑竇。


    看來得去見一見揚州的這位知州了,雖然不一定要給陸邈定罪,但最起碼得保證他無法再針對小越樓。


    小越樓既然開在這揚州,就斷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蘇先生,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很多事兒並不是我們這些嘍囉所能決定的。還麻煩您下期的《瓊華榜》千萬別提我們,我們也不需要您誇,您別和我們這些粗人一般見識就好。”韓道林一臉諂媚地說道。


    粗人?誰還不是個粗人。


    蘇清歡擺了擺手,韓道林懷著忐忑的心情走了。


    “你要見我爹?”陸盈盈的小臉上一臉疑惑,“你要幹什麽?”


    “反正不是提親。”


    “壞蛋,壞蛋。”羞怒的陸盈盈拳頭密如雨點,可惜一點也不疼。


    陸盈盈雖然和蘇清歡鬧了半天,但看蘇清歡確實是有事的樣子,便滿口答應了下來。


    “過幾日就是星光之夜了,到時我要給柔姐姐打賞銀子,我要給柔姐姐點亮星辰。”陸盈盈突然說道。


    呃......


    這些詞從一個深閨小姐口中聽到,真是怎麽聽怎麽別扭。


    “打賞也可以,到時候你打賞的錢,我讓小越樓悉數奉還就是了。”


    這幾日柔奴和飛煙的星辰數都來到了兩萬枚左右,也就是說這幾天小越樓和媚香樓都收了不下兩萬兩銀子。


    這個數據還是很恐怖的,看著如流水的銀子,蘇清歡心中甚至有一絲罪惡感。


    一些頗有家資的富家子弟在這上麵花費也就罷了,就怕一些普通人也跟風進來,那就不妙了。


    為此,蘇清歡還在小越樓門前特意標明:未加冠及學子禁止打賞。


    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


    “你讓小越樓奉還人家就奉還呐。”陸盈盈笑道:“而且本小姐還是有一些閑錢的。”


    蘇清歡想起陸府的奢華景象,知道陸盈盈所說不假,她恐怕真的是一個小富婆兒。


    要是他混的不如意的話,幹脆抱緊陸盈盈的大腿,高喊一聲“盈盈小姐,在下不想努力了”,也不是不可以。


    “壞蛋,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幻想一下我窮困時的後路。”


    “你的後路是什麽?”


    “你......”


    “壞蛋,壞蛋......”


    蘇清歡與陸權這位知州的見麵比預想的來的快些。


    頭天蘇清歡剛找完陸盈盈,第二天就收到了陸權的邀約。


    要麽是陸盈盈對於陸權確實很重要,要麽就是這陸權也想見他,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陸府的茶室內。


    陸權穿著一身便服,看上去頗為和善。


    蘇清歡之前曾在陸府門前見過這位知州一眼,可惜並未說過話。


    “蘇賢侄,我們本該早就見上一麵的。揚州出了你這等人物,而且盈盈這些日子也頗受你的照顧,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沒有盡心呐。”


    陸權一上來就放低姿態,這讓蘇清歡也不好張口就興師問罪。


    看來要說陸邈的事兒,得好好打一場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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