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57號佛龕,葉生生將小骷髏徑直抱回家安頓好。


    剛準備給她出去找點吃的,就被她一把拽住了手臂。


    “姐姐!”緊張拽著她衣袖的小骷髏,仰頭望著她,“你別走——”


    女孩兒顫抖的請求,帶著一絲恐懼,明明回家已經十來分鍾了,但她依舊是那副骷髏的模樣。


    葉生生看著她,以前她雖然也膽小粘人,但從來沒有這麽卑微的哀聲乞求過。


    “小世,別怕,我出去給你弄點吃的,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會回來。”


    葉生生說著,輕柔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頭蓋骨。


    掌下光滑的頭骨輕輕晃了晃,急切道:“我不吃東西,我不餓的。”


    看著被她攥變形的衣服,葉生生緩緩坐了下來,神情凝重的望著她。


    “小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望著她擔憂的眼神,小骷髏默了片刻後,慢慢垂下頭。


    “小世。”


    對她已經了如指掌的葉生生,見她逃避的小動作,越發覺得這孩子有事瞞著她。


    說著伸手抬起她的下頜骨,雙眼直視著她空蕩蕩的眼眶,“小世,我們之前約定過的,不論發生了什麽,都要全部告訴對方的,我們兩個之前不能有任何秘密。”


    如果葉小世現在恢複原樣,就會看到她飄忽的眼神,和不安滾動的眼珠。


    但現在,她就如同靜止了一樣,默不作聲的與葉生生對峙著。


    直到半分鍾後,沒有抵過姐姐強烈壓迫氣勢的小骷髏,輕聲囁嚅道:“我、我真的不餓,而且以後都不需要吃東西了。”


    不明所以的葉生生,皺眉望著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想就此含糊過去的小骷髏又徒勞的梗了一會兒,最後泄氣般地塌下聳立的肩胛骨,小聲開口,“就是,我吃不吃飯都沒關係,我不會覺得餓,因為,我——已經死掉了。”


    少女柔弱無聲的一句話,像是蝴蝶扇起的一陣風,輕得都找不到痕跡。


    但被定格的葉生生,雙瞳卻是驟然緊縮,片刻後,才幹啞著嗓子,澀然道:“你說的,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你已經死了?”


    眉眼生冷的女人陡然暗沉下來的氣勢,讓當事人葉小世沒由來的心裏一慌,卻也不敢再繼續隱瞞下去。


    “就是,之前你不見了之後,我去找你,古叔告訴我你掉進深淵之眼了,所以,我......”


    “所以,你也跳下來了。”葉生生麵無表情的肯定道。


    小骷髏瑟縮了一下,猶豫地點了點頭,雖然知道姐姐是全世界絕對不會對自己動手的人,但是她現在的表情,卻讓她無端感到骨頭縫發冷。


    “然後呢,是怎麽死的。”


    微微垂頭的女人,額前淩厲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眉眼,顯得少了些凶煞之氣。


    見她沒有動怒,小骷髏這才抖著膽子繼續說道:“當時,我從深淵之眼跳下去之後,落到了一個到處長著巨大蘑菇的地方,那些彩色的蘑菇遍地都是,像是一棵棵大樹,隻是,除了蘑菇之外,那裏還有電影裏麵才會出現的喪屍。”


    從殺掉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開始,葉生生,就成了是葉小世唯一的精神支柱。


    那一天晚上她消失之後,久等不歸的葉小世,再也無法踏足那個噩夢般的芥子空間一秒。


    於是,向來膽小懦弱的女孩兒,在那一天終於鼓起勇氣,縱身義無反顧的跳下了深淵之眼。


    並不了解深淵的女孩兒,從高空墜落後,幸運的是,沒有當場被摔死,而是落在了巨大的彩色蘑菇之上。


    就在她以為自己躲過一劫時,在那巨大蘑菇之下,密密麻麻沉睡的喪屍群卻緩緩蘇醒。


    “本來我已經用了虹,變成骷髏了,但是,那裏的喪屍實在是太多了,所以......”


    “不過,後來,我聽到有人叫我,等我意識清醒的時候,就已經在那個透明的櫃子裏麵了,沒想到居然在那裏看到了安安!後來你就突然出現了!”


    葉小世輕描淡寫的將自己的死亡略過,沒有講自己是怎麽被無數隻喪屍啃食殆盡,隻剩一副血肉斑駁的骨架。


    那活生生被撕咬的痛苦,如今已經徹底成為亡靈骷髏的她,仿佛依舊能感受到血肉的抽搐。


    聽到這兒,垂著頭的葉生生長吸了一口氣,像是在鎮壓著什麽,下一秒倏然伸出雙手,將她猛地一把抱緊了懷裏。


    “姐、姐姐?”


    “對不起。”緊緊抱著小骷髏的女人,嗓音微微顫抖。


    “對不起,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那兒的,對不起!”


    她說話時胸腔的共鳴,通過纖薄的胸骨,傳遞到小骷髏的骨架上。


    她的體溫、她的氣息、她的心跳和起伏的呼吸,像柔軟的盾,將她光禿禿的骨架牢牢的包裹在裏麵。


    從母胎開始就熟悉的體溫和擁抱,令她感到無比安心和舒適——真好,她終於找到姐姐了!


    小骷髏乖巧地伏在葉生生的肩上,溫暖柔軟的懷抱,讓許久未曾入眠過的她漸漸進入了夢鄉。


    即使睡著了,她也緊緊攥著葉生生的衣袖,就像小時候那樣,粘人又可愛。


    不同於從小膽小怯懦的葉小世,懂事後的葉生生就像是一條瘋狗,雖然不吠不叫,但咬到人後絕不鬆口!


    在母親去世後,她唯一的軟肋就成了葉小世,所以她逐漸把自己活成了她的姐姐、她的媽媽、她的爸爸。


    當時林安對葉小世釋放善意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小世如此清澈明朗的快樂,所以她才會在林安被抓後,施以援手。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這輩子唯一一次為他人出手,竟會發生那樣的變故!


    看著已經熟睡的小世,雖然剛才沒說清楚,但是葉生生已經基本上能猜測到她經曆了什麽。


    她的意外到來,除了那個叫胡生的男人亡靈召喚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應該是和她的虹有關。


    不然小世也不會在變成亡靈之後,依舊保持清醒的意識和完好的記憶。


    之前葉生生隻以為她的虹,一旦受到驚嚇就會變成骷髏,受到傷害之後感受不到疼痛,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用處。


    卻萬萬沒想到,這虹竟然還有一個如此隱藏的屬性!


    心中隻餘後怕的葉生生,第一次如此感謝她那個奇怪的虹。


    不管是人是鬼都沒關係,隻要她還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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