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蘇婆婆的話給我們一線走出去的希望,在我們安葬好那個小兄弟之後的第二天,我們便迫不及待的開工了,而且幹勁十足。黃總又給我的銀行卡裏打來五十萬,並給我打來電話。他說他果然沒有看錯我,是個幹事的料。


    白村長會也時不時的來到工地上,並為我們解決一些讓人撓頭的事情。他美名曰為建設更加強大的祖國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村裏的村民說,工地裏好久沒有這麽熱火朝天過了。他們哪裏知道我們不單單是為了這些錢,更是為了能夠早點把路修好,能夠早點回家。


    這也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


    一段時間的平靜,讓我們原本提心吊膽的心慢慢緩和下來。隻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害怕。


    這段平靜的日子,更像是一股更大的暴風雨的來臨!


    時間已是深秋,連續下了兩天兩夜的暴雨,工地裏是沒有辦法開工了,弟兄們隻有窩在屋裏用打牌來消耗無聊的時間。


    吃過晚飯,我照例來到工地轉了一圈。這也是我在工地了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


    天黑的讓人害怕,風雨更加厲害了。我匆匆在工地轉了半圈之後便調轉方向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我走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好像拽著我的胳膊向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雖然夜是漆黑的一片,但我還是能看見周圍並沒有半個人影,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路旁被風刮的東倒西歪的小白楊。


    那股力量出奇的大,任憑我如何掙紮揮甩,都無法掙脫開拽著我胳膊的那股力量。


    借著微弱的夜色,我清楚的能能看清這條小路是一條我不曾走過的路。那股力量越來越大,也讓我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幹脆臥在泥地裏,想把小時候在爸爸媽媽麵前撒嬌的辦法再來一遍,賴在地上不走。


    這個辦法果然湊效,拽著我胳膊的那股力量立刻消失了。不過緊接著,我又感覺到好像有人扯著我的頭發使勁的把我繼續向前方拖著。


    媽的,這是什麽蠻橫狠心的東西?


    就這樣在路上遭了半個多小時的罪,我終於看到了小路的盡頭。


    小路的盡頭,是一棟青磚黑瓦的房子。


    那股神秘的力量把我拖到那棟房子前,房門‘吱呀’的一聲自動打開了。


    我被拖進了門,進入到院子裏麵。我能看清院子裏布置的甚是簡單,隻有兩三棵樹孤苦伶仃的搖擺在風雨中。兩扇被紙塗上的窗戶上,透著一塊淡黃色的光亮。


    一路被那個無形的力量拖著拽著滾來,這是我見過的唯一的一絲光亮。


    順著院子正中間的一條石板路,我又被拖進一扇房門前。門上,殘留著零零碎碎泛白的對聯。


    又是‘吱呀’的一聲,那扇房門又自動的打開了。我被野蠻的拖進屋裏。


    屋裏,隻有三兩隻點燃著的蠟燭泛著昏黃的光亮,幾條白色的帷幔從房梁上垂下來,隨著從門縫裏透進來的風飄蕩。


    拽著我頭發的那股力量消失了。我正要從地上爬起來從房門裏衝出去,房門卻突然‘吱呀’的一聲自動合上了。


    我成了一個活脫脫的泥巴人,但從心底蔓延出來的恐慌讓我不顧渾身上下劇烈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那扇房門前使出吃奶的勁拉著那扇門,想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那扇木頭房門被我拉的‘咯吱咯吱’作響,門卻依然緊緊的合著,像是被人從外麵上了鎖一樣。


    “救命!放我出去!”我聲嘶力竭的哀嚎著,用盡我身上所有的力氣。


    我的嚎叫聲被淹沒在門外呼呼的大風裏,一陣風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刮得燭光左右搖曳,也把這間屋子裏照的更加詭。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求生的欲望之火也被熄滅的差不多,看來這次是難逃一劫了。


    既然是個死,就讓我死得明白些吧!


    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撥開麵前一條條帷幔,見堂屋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張青黑色的供桌,上麵點燃著兩根白色的蠟燭。那燭光照亮的牆上,整整齊齊的掛著兩排黑白照片。


    -我細看了一番那些黑白照片,心中頓時大吃一驚----那些黑白照片正是和我一起修路的民工兄弟!第一張就是丁老三!


    隻有死人才會掛黑白照片的!


    難道那些人已經死了?


    我急忙轉過身又衝到房門前,使勁的推拉那扇木門。那木門隻是發出一陣‘咯吱’的響聲,門卻依然緊緊的合著。


    我又跑到旁邊的窗戶前,伸手想捅破那一層窗戶紙。沒想到那窗戶紙看似薄薄的一層,卻堅硬無比。任我使出多大的力氣扒拉,也無法在上麵撕出一絲的裂縫。


    “放我出去!我要去救我的兄弟!”


    我回頭又看了一眼那些照片,絕望的哀嚎著。


    一道淩厲的閃電把這間小屋照的如同白晝,緊接著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在這片沒人知曉的小屋上空。


    我無力的癱在地上,看著照片裏的兄弟們笑的那麽可愛。我不敢再看他們,是我害了他們!


    眼角的餘光再一次掃過他們的照片,突然發現兩行烏黑的水珠從他們的眼角中慢慢低落下來。先是丁老三,然後是李逵,然後每個人的的眼角中都緩緩流下兩行烏黑的水珠,像是流淚一般。


    死人的照片還會流淚?這是什麽情況?會不會是從房頂漏下的雨滴正好落在他們的照片上?


    不行!就算是走,我也要我的兄弟們走的漂漂亮亮,絕不會讓他們的笑容有一絲的難看!


    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那些照片麵前,隨手扯下一塊白幔,擦淨從他們眼角流下的淚水。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這間小屋。


    我看了看手中的白幔----這哪裏是什麽烏黑的水珠?這分明是鮮紅的血液!


    我又看了一眼牆上那些兄弟們的照片,頓時心慌了----他們的眼角又開始緩緩流淌著血液!


    我急忙又扯下一塊白幔,小心而又快速的擦幹一張張從照片裏的眼角中流淌的血液。


    好不容易擦幹淨最後一張照片,第一張丁老三的照片中的眼角又開始淌血了。


    就這樣忙活了一個晚上,懸在房梁上的白幔也都被我差不多用光了,隻剩下最後一條孤零零的掛在上麵。


    透過門縫,我看見外麵已經微弱的光亮。那些照片的眼角也漸漸不再流血。照片裏他們的笑容,依舊是那麽的可愛。


    好累啊!我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細細的又看了一遍他們的照片。我要把他們的笑容全部都記在心裏。


    好久,天已經大亮了。聽門外的雨滴聲,似是比昨夜小了許多,隻是風聲依舊。


    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慢慢的走到門前,不報任何希望的拉了拉那扇木門,那扇木門竟然就這樣被我輕輕的打開了!


    我欣喜若狂!沒想到我還能從這裏走出去!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急忙穿過小院,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距離我家還有幾百米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片景象驚呆了----我租的那座房子已經塌了!裸露在外麵的隻是許多斷裂的石板橫七豎八的成了一堆廢墟。隻有一道圍牆在告訴我,那裏就是我住的房子。


    我的兄弟~~~我來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又加快了腳步瘋一般的往那片廢墟跑去,眼淚也隨著牛毛細雨甩落在腳下泥濘的小道上。


    跑到圍牆中間的大門門口,我不禁傻笑起來。隻見我的那幫兄弟們正蜷縮在屋簷下,還在睡夢中。


    那一刻劇烈跳動的心才緩緩平靜下來。看見他們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丁老三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站在他麵前的我,欣喜若狂,興奮的跳了起來一把把我摟在懷裏。嘴裏還不停的念叨著:“你昨晚跑哪裏去了?嚇死我們了!”


    所有的兄弟都醒了,都興奮的抱著我。他們說他們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


    “小章老板,你這是怎麽了?”丁老三驚訝的看著滿身泥濘的我:“你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昨晚回來的時候路滑,一不小心摔進了水溝裏,被摔暈了!”看著他們一個個的都沒事,我想我也沒有必要把昨晚經曆的一切講給他們聽:“這房子是怎麽了?”


    “昨晚我們打牌到半夜,聽說你出事了,於是我們便分成幾波人分頭找你。回來的時候,房子已經塌了。”


    “聽說?誰說的?”我不禁疑惑的看著丁老三。


    “不是你給我們發的信息嗎?”丁老三掏出手機,調出他的短信記錄遞到我的麵前:“我收到你的信息後著急的要死,立刻給你回撥過去,手機裏提示你的手機關機了。沒辦法,我們隻好像無頭蒼蠅般到處尋找你。”


    “哦,可能是那時候我的手機正好沒電了吧!”我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房子塌了,沒地方住可不是個辦法。思來想去,我決定在工地附近尋一塊空地,我們自己蓋一座房子。


    其實住在這裏,我的心沒有一天安生過。換個地方,也許會好些。反正他們幹了許多年的建築,蓋座房子應該不在話下。而且蓋房子所需要的材料,工地裏都是現成的。


    他們都同意了,並且卷起袖子說幹就幹。


    而我,心裏則想去一個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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