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離緩緩睜開沉重的雙眼,短暫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適應。


    漸漸地,他能看清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溫和的麵容,帶著欣喜的淺笑。


    他有些迷茫。


    自己沒死麽?


    目光向下,看見自己不著寸縷,相離頓時渾身緊繃起來,連思緒都清醒不少。


    這姑娘對他做了什麽?


    這時,另外一張漂亮絕色的白嫩容顏,出現在他臉部上方。


    “嘖,醒的真快,看來還是身體底子好。”相瑛感慨。


    她身邊接二連三冒出三個小腦瓜,挨個激動地喊:“舅舅,你醒啦!”


    相離愣住。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桃雪連忙攙扶了一把。


    相離環顧四周,兵卒在不遠處駐紮巡邏,時不時看他們一眼。


    而周圍是被押送的婦孺女眷。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妹妹相瑛身上。


    “阿瑛,你還活著?”


    相瑛挑起黛眉:“當然了,能讓我相瑛死的人,還沒出生。”


    相離微微皺眉。


    相元霄小嘴叭叭地說:“舅舅,她現在已經改了,沒有條件再戲弄美男了,你給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相元朗和相秀秀跟著點頭。


    相瑛鳳眸揚起冷塵,單手捏住相元霄的小臉。


    “你這小子說什麽呢。”


    她一轉頭,看見相離因為坐起來,導致胳膊上的傷口掙裂,淌出鮮血。


    相瑛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卻被相離一把握住手。


    “阿瑛,你去將這裏能主事的監軍叫來,我有話跟他談。”相離嘴唇蒼白微裂,哪怕如今身陷囹吾,也擁有矜貴鎮定的神態。


    看著他的薄眸,相瑛猜到他想做什麽。


    “叫來有什麽用,憑阿兄現在這樣一無所有,還有什麽可以交換的價值嗎?”


    相離抿著薄唇:“我還有這條命,能換你和元霄他們自由,至少你和孩子們都能活。”


    相瑛猛地站起身,語氣冷冷:“現在大家的命都不值錢,南越皇帝大費周章地將我們這些亡國奴抓過去,就是怕西周複國,你的命早就在別人手上了。”


    相離淡白的麵容浮上一層黯然。


    林菱香她們的臉色都很是沉重。


    須臾,相離開口,滿是內疚:“是阿兄沒保護好你們,對不起。”


    三個孩子圍著他,埋頭輕輕啜泣。


    相瑛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相離這樣充滿責任感的人?


    他們的父皇棄國逃跑,還弄壞了城門,絲毫不管他們這些皇室宗親的生死。


    隻有相離帶兵抵抗到最後一刻,就是這樣不肯屈服的太子,被南越的兵卒戲弄,殘了一雙腿。


    而他好不容易醒來,居然先對她說對不起?


    該死的,相瑛還偏就吃這套!


    她將哭泣的三小隻提起來:“別壓著你們舅舅的傷!”


    之後,相瑛重新拿起帕子,給相離擦拭身上的傷口,微垂鳳眸,神色極為堅定。


    “你就不要管了,你負責好好養傷,然後,我們一起去南越,我保證,我們會活的好好的。”


    “你打算怎麽做?”相離皺眉,有些擔心。


    相瑛卻不打算解釋太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阿兄,我跟從前不一樣了。”


    相離沉默地看著她,顯然是不太相信。


    旁邊的桃雪不停點頭:“長公主現在特別厲害,能文能武,我們每天吃的飯,都是長公主弄來的呢。”


    這時,兵卒們甩動鞭子,流放隊伍又要啟程了。


    負責給相離拉木板車的兩個兵卒回來,臉色都不好看。


    畢竟這麽炎熱的天氣,他們還要拖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亡國太子,半點好處都撈不著。


    其中一人狠狠將繩子拉起來,木板劇烈的顛簸,相離身子不受控製地歪倒,直接撞在了車板上。


    他疼的悶哼一聲。


    相瑛嗬斥:“你們能不能小心點?”


    她好不容易給他養活啊!


    那兵卒惡狠狠回頭:“這就是個亡國太子,你指望我們多麽小心?沒殺了他,都是我們監軍開恩!”


    他身邊的同僚立刻懟了一下他肩膀。


    “你少說兩句,這個女人不好惹,隊尉才剛剛被她害的斷了雙手。”


    “我管她的,一個亡國奴,還敢提要求。”話雖如此,他還是怕了。


    動作變得小心了些,但嘴裏嘀嘀咕咕的,罵的都是髒話。


    相元霄氣不過,咬牙道:“說話這麽難聽,早晚摔死你。”


    那兵卒回過頭來,擼起袖子:“你個死孩子說什麽?!”


    相瑛將相元霄朝身後拽去,昂首迎上:“怎麽,你要動手?”


    看著她鳳眸裏的氣勢,兵卒想起她割熊皮的利落,頓時臉色頓了頓。


    這時,一道淩厲的聲音傳來:“吵什麽!再不上路,就等死!”


    眾人扭頭看去。


    原來是新的隊尉來了。


    黃胡子半死不活的,她們這個半個流放隊伍不能沒有隊尉監管。


    於是監軍他們安排了一名新隊尉,長的人高馬大,聲音粗獷。


    從眉毛到額頭的位置,有一道猙獰的刀疤。


    鬧事的兵卒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膽怯地拱手:“參見隊尉,這個女人帶著孩子鬧事,我正想教訓一番。”


    刀疤臉看向相瑛,眼神不善。


    木板車上的相離撐著虛弱的身子坐起來,單手將相瑛和孩子們拉去了他身邊。


    儼然是保護的架勢。


    然而,刀疤臉卻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聲如洪鍾,訓斥著這一隊流放人員:“我是你們新來的隊尉,你們可以叫我疤爺!”


    “我不管之前那個隊尉,是怎麽要求你們的,總之在我的監管下,所有人不得賄賂,不能私自行動,夜裏監軍下令休整以後,不允許任何人外出!”


    “違者,不管她是什麽身份,我都會當場處決,不留後患!”最後一句話,是盯著相瑛說的。


    顯然她昨夜做的事,傳遍了整個流放隊伍,大家都有所防備了。


    刀疤臉氣勢十足,剛來就立威,嚇得一眾女眷們瑟瑟發抖,輕輕點頭。


    他一聲上路,便沒有人再拖延。


    方才那兩名兵卒,也立刻拉起板繩,拽著相離的木板車向前。


    沒走一會,方才跟相瑛叫囂的那名兵卒,腳下突然一個趔趄,撲倒向前。


    他還來不及發出慘叫,竟就一動不動了。


    周圍的人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刀疤臉從前頭快步回來:“發生什麽事了?”


    他將摔倒的兵卒翻過來,卻見他眉心卡進去一塊尖銳的石頭。


    已經睜著眼氣絕身亡了!


    相瑛微微擰起黛眉。


    這還能活生生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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