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升起,靖州城完全安靜下來,沉寂在一層薄霧中。


    經過喧囂一夜的燈會,百姓們沉浸於睡夢中。


    蘇易立於靖州城隍廟內,手中拿著的是個小小的木雕。


    這個木雕已經雕刻好了身體、服飾與頭冠,頭發也被一根根細細雕摸出,除了沒有麵部,各處都如同生人。


    這個木雕是他從眉心宮殿內取出,是由上古神樹建木的枝丫為材料所製作,以自身神魂與這個木雕相互連接聯係後,將這個木雕種入靖州正中的大地之下,可以與靖州的山脈、水脈相互融合。


    “這個法子倒是和白骨妖的手段計劃異曲同工。”


    蘇易一邊摩挲著木雕,一邊想道。


    “白骨妖將自己的骨頭埋在柳州的山水之中,妄想與天地相融,強行執掌柳州天地,拿到城隍神位。”


    看向手裏的木雕,這木雕上空曠曠的臉部此刻已經緩緩出現眼嘴鼻的粗獷模樣。


    “這木雕也是一樣,隻是更加簡單明了。”


    “若是這麽推算,白骨妖的謀劃其實是成功的,隻不過我這個棋子來頭太大了,打破了它的棋盤。”


    木雕上的臉越來越清晰了,蘇易拿在手中,隱隱有些血脈相連的感覺,甚至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這個木雕的呼吸。


    “這個木雕似乎是活的,按照某種特定的頻率在與天地溝通,真是神奇,上古神樹建木,也不知它在何處。”


    低下頭注視著木雕,一張與蘇易完全相同的五官模子出現在它的臉上。


    “靖州的正中心,就在這城隍神像的腳下。”


    蘇易來到神像前,將木雕放在腳下,輕輕使力,木雕瞬間消失在原地,鑽入地底。


    閉上眼感受木雕,這木雕一入地底仿佛遊子歸家一般,已是瞬間與地脈相融,一道道粗壯的黃色氣息不斷被它吸收,同時一股奇特的生機之力釋放。


    “這大地仿佛活了。”


    蘇易起身,如魚得水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當初初為城隍,就是這種感覺,雖然比起那時弱了點,但也算是掌握了一部分靖州城隍神權了。”


    走出城隍廟,深深呼吸一口口氣,靖州百姓濃鬱的香火之力也在不斷湧來。


    “此前不被靖州認可,靖州百姓供奉的香火都消散在天地之間,現在已經開始被我吸收了。”


    也是多虧了靖州沒有妖魔,這麽可怕的香火之力,若吸引來妖魔恐怕又是一場大災。


    袁槐看見蘇易走出,細步走來,未靠近已是感覺到蘇易的不同,他連忙躬身作揖道:“恭賀城隍爺,靖州城隍神職將成。”


    “還要些時日。”


    蘇易笑道:“再說這靖州城隍廟也是個空殼子,還需要些陰差神職。”


    說話間走出城隍廟:“靖州百姓也是被門神和州牧壓榨許久,日後若是有妖魔,也是危難。”


    袁槐跟著蘇易:“這世間之事,總有解決的方法。”


    蘇易看著安安靜靜的靖州城,此時的路上隻有寥寥數幾的百姓,他們拿著斧子,似乎要出城砍柴。


    突然停下腳步:“卻是忘了,靖州城外不知妖魔鬼怪,連隻野獸也沒有,不知百姓中的獵戶那些是怎麽過活。”


    正在此時,霧中傳來大量馬匹的腳步聲和車輛的嘎吱聲,還有一群人小聲的交流聲。


    “是靖夜司的巡邏人員嗎?”


    蘇易和袁槐立於道路一旁,等著他們從霧中走出。


    走到麵前才看出,原來是商隊的人。


    領隊麵帶微笑,坐在最前麵,身邊兩個夥計也是麵帶笑容,三人正在說著開心事。


    “他們這是要走了?”


    袁槐回道:“應該是吧,靖州這狀況,待久了也沒什麽商機,他們的貨物,被靖州官府看在您的麵上包圓了,此時正是回去的好機會。”


    又感歎道:“他們這一路,也算危機重重,但這一次的收獲,也夠本了。”


    馬車走過兩人身邊,領隊和商會沒有在意濃霧中站立的兩人,在一陣歡快的輕聲細語中走向濃霧深處。


    “領隊,我們給蘇相公的留信蘇相公能看見嗎?畢竟蘇相公已經兩日沒回客棧了。”


    “能看到能看到,蘇相公無所不能,再不濟我們回到柳州我親自去拜見他老人家。”


    “哈哈哈,領隊,你這大清早就喝醉了,蘇相公在靖州,怎麽能比我們先到柳州?還親自拜見?”


    “哈哈哈,就是啊,領隊,喝醉了可小心別掉下馬車,這霧大我們可看不見。”


    .......


    蘇易聽著他們的聲音,走向另一個方向:“先去客棧看看他們留下的信吧。”


    袁槐笑嗬嗬的跟在蘇易身後。


    “你也是有趣,被白虎當作倀鬼,卻是擺脫了控製,還整日跟在我身後。”


    蘇易大踏步向客棧走去,一邊與袁槐閑聊。


    “這小的有福氣,現在嗎,小虎有福氣,素影大人喜歡小虎,抱著小虎在河邊摸了一夜。”


    袁槐小聲向蘇易描述昨夜的情形。


    蘇易找到她們後便回了城隍廟,在廟中查看宮殿內寶物,而素影她們繼續在燈會上遊玩,袁槐看了會後便回來蘇易身邊候著,留著素影在河邊看花燈擼貓。


    “這麽說,素影的靈智又是健全恢複了許多。”


    蘇易聽著袁槐的話語心中暗自思索:“素影是前秦公主,按照她體內那條話癆龍的說法,是還未死去。”


    想到此處他突然愣了愣:“那條話癆龍在補天石裏已經好久沒說話了,是怎麽回事?”


    心中暗自慚愧,這幾天先後忙著處理人魔、州牧、門神和黃天道,卻忘記了那條氣運之龍。


    “今夜找時間把它抓過來好好研究下。”


    不知不覺中已是來到客棧門口,客棧竟然開了門,蘇易看了看天,太陽剛剛升起,霧氣還未散去,看來這霧氣得到辰時才能消散。


    踏步走入,看不見小兒,而是老板打著哈氣坐在櫃台前,手裏拿著筆不知在寫什麽。


    “掌櫃的,起的早啊。”


    蘇易招呼道。


    “客官來的早,小的店裏廚子昨夜遊燈會還未醒來,客官不嫌棄我給您下碗麵條?”


    掌櫃站起身招呼道。


    蘇易擺手道:“在下蘇易,商隊似乎留了封信給我,特意來拿。”


    掌櫃又打了個哈欠:“蘇易......商隊.......信.......?”


    “哦!我想起來了。”


    他又打了幾個哈欠才反應過來。


    “靖夜司的貴客,蘇相公!”


    “我這榆木腦袋,這兩日沒休息好,您見諒,那邊坐,茶水您見諒自己倒,我去給您拿信。”


    一邊道歉著招呼蘇易和袁槐坐下,掌櫃一邊走向樓上。


    不一會掌櫃從樓上蹬蹬的跑下來。


    “蘇相公,這信昨夜燈會還沒開始前你們商隊的領隊拿來給我,我卻是忙忘記了,不然該特意送去的,這卻是讓您跑了腿,還請見諒。”


    掌櫃的滿臉帶笑遞過信件。


    “掌櫃的客氣了。”


    接過信件,蘇易細細閱讀。


    信中並未說什麽,領隊直接表示自己已經猜出蘇易的城隍爺身份,特意在信中告罪—這一路上多有得罪,尤其是食人肉,請蘇易原諒。


    看完後隨手疊起:“今早走,其實還是擔心食人被罰,昨日猜出我的身份,今早便偷偷溜走了。”


    袁槐笑著說:“這領隊也是糊塗,再怎麽跑也是回柳州,柳州可是您的老巢啊。”


    蘇易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掌嘴:“我這亂說,什麽老巢!”


    “行了,行了。”


    蘇易沒好氣的製止他的行為:“走吧,去找回素影,帶著他們一起去靖夜司,看看玄燁他們休息好沒。”


    在河邊找到還是呆呆立於岸上的素影,她一身幹潔,反而是懷裏的白貓,一身皮毛都有些濕漉漉。


    喚走他們,一邊向靖夜司走去,蘇易一邊注意素影手上的五色石手鏈。


    “看起來沒有問題。”


    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蘇易也不好查看,以免有什麽波動,決意等到夜間。


    “城隍爺,您看那。”


    袁槐突然指著上空說。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靖夜司不遠處,袁槐所指之處,正是靖夜司的屋頂。


    薄霧之後,一個散發著金紅色光芒的人影站在屋頂上,周圍薄霧被渲染成彩色,此刻正在不動流動。


    “真是奇景。”


    純陽道的修煉手段倒是真的美麗至極。


    “似乎是玄都。”


    袁槐一邊極目遠眺,一邊說道。


    確實是玄都。


    他身穿道袍,俏麗至極的麵容上流淌著金紅色光彩,他一呼一吸間吐納出的空氣吹動身邊彩霞,他修煉時周身的靈力渲染出這一幅美景。


    “怎麽隻見玄都,不見玄燁道長?”


    袁槐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奇怪。


    蘇易卻是抬頭望向更上方,重瞳穿透霧海,直入雲霄。


    靖夜司上空的更上方,玄燁正浮在天上,猶如一輪太陽,與正在升起的朝陽相呼應。


    “玄燁在更上空,被霧海擋住了,不然,靖州怕是要有雙日照天的奇景了。”


    蘇易一邊說著一邊走進靖夜司。


    太守站在院子內,帶著一群士兵疏通身骨。


    “太守大人,早。”


    “蘇相公,早。”


    眼見蘇易進來,太守停下動作,走了過來。


    “昨夜真是多虧了蘇相公了,這邊請。”


    太守示意蘇易進大廳,卻被蘇易拒絕。


    “太守大人,您繼續吧,我們在這等著玄燁和玄都兩位道長一起好了。”


    太守猶豫片刻後又去疏通經脈了。


    “我傳給三公的儒家修煉法還未傳到靖州嗎?”


    蘇易一邊看著太守一邊想道。


    “或許是靖州此前的特殊情況吧,所以他們不知道儒生的修煉法。”


    不多時,太守出了層細汗,走了過來。


    “玄燁道長和玄都道長還不知要多久,蘇相公,我們先進去坐吧。”


    蘇易說道:“玄都已經結束了,玄燁道長也馬上就來了。”


    看向太守:“太守大人,您可聽說過儒家的修煉功法?”


    太守愣了愣:“自然聽說過,可是不是已經失傳數百年了嗎?”


    “蘇某前段時日在柳州傳承了出去。”


    “不知是三公他們尚未傳出,還是靖州特殊,被州牧攔截了。”


    思索間看著太守麵色,卻是一指點在眉心:“勞煩太守將此法傳給靖州吧。”


    太守感覺腦袋裏突然多出一篇文章,隻覺頭暈腦脹,直到玄燁和玄都都到了才回過神。


    “多謝城隍爺傳法。”


    太守回神後激動不已。


    “先進去再說吧。”


    進廳落座。


    “刺史大人下午才能來,他昨夜忙了一夜,直到下官到了才回府休息。”


    太守先說道。


    蘇易看向玄燁:“玄燁道長,你說的開壇作法。”


    玄燁笑道:“城隍爺真是開門見山,貧道已經寫好了需要的東西,法壇的規模,都在此處,隻要布置好便可。”


    說著從袖中取出張紙,遞給蘇易。


    蘇易接過後並未細看,直接交給了太守:“所幸昨夜柳州靖夜司指揮使韓懸陽帶著五千人來到此處,太守大人可令他幫忙。”


    太守接過信紙:“刺史離開時已經大致說過,幾位放心,必不會耽擱。”


    “既然如此,我便可放心了,畢竟靖州這些百姓不醒,我心中不安。”


    蘇易淡淡說道。


    “太守大人,本官可以成就靖州城隍神職了,卻是還需要您配合。”


    太守愣住,下一刻狂喜之色浮現:“這可真是太好了。”


    玄燁和玄都麵露不可置信之色。


    玄都小聲問道:“師父,城隍爺還能兼職的嗎?還是城隍就是這樣升職的?”


    玄燁摸著下巴,滿臉不可思議:“沒聽說過,可能城隍神職改革了。”


    太守走到蘇易身邊,恭敬跪下:“下官,靖州太守辛棄遊,拜見城隍爺,還請城隍爺庇佑靖州。”


    蘇易受了這一跪,待他行完大禮後將他扶起。


    “眼下我隻是初步掌控了些許城隍神力,但還未完全,尚需官府幫忙。”


    “但凡所令,必不辭去。”


    蘇易點頭:“不急,可以與玄燁道長同時進行。”


    “先徹底恢複靖州的民生,令此地百姓重新信服城隍廟,再考慮其他。”


    太守說道:“自然。”


    捏著信紙,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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