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軒義正言辭,正氣淩然,絲毫不畏懼三皇子的威脅。


    三皇子反而有些猶豫不定。


    對他來說,毀掉孔軒是下下策。


    如果真通過把書信曝光的手段,毀掉孔軒的形象,之後又被人發現做出這事,竟然是為了奪取皇位,對抗三公。


    那他的路也就從此走到盡頭了。


    不僅是朝中大臣會在三公號召下,徹底全都站到他的對立麵,也不會再有大臣站到他這邊。


    甚至是那些已經被他拉攏,向他宣誓效忠的大臣們,也會順勢脫離他,與他決裂。


    更重要的是,孔軒乃是個世間有名的儒生,世間儒生,大都學過他注釋過的經文,與他有半師的關係。


    再加上孔軒是聖人後裔,曲城孔家的驕傲,自己冒冒然揭發這件事,隻會讓他自己處於一個更加危險的地步。


    想到這裏,三皇子看著孔軒的姿態,有些頭疼。


    糟糕了,本宮沒有想到孔軒居然全然不顧及自己的名聲,反倒是把本宮逼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


    昨夜太過得意忘形了,想法也太過簡單,現在反而是為難了。


    眼看三皇子不說話了,孔軒反而張嘴說話道:“三皇子殿下?你為何不說話了?”


    “你不是說要曝光老夫嗎?去啊,老夫一生,就這麽一件事,對不起天地,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聖人,更對不起我這孩子和母親。”


    “當然也對不起孔家。”


    “因為這件事,老夫這輩子都覺得痛苦無比,甚至無麵目回曲城,無顏麵對曲城鄉親,更是沒有勇氣去看看孔德勝和他母親。”


    說到這裏,孔軒麵色漲紅,伸出手指著道:“三皇子殿下,你若是當真能替老夫揭開這醜聞,逼老夫一把,老夫反而要感謝你。”


    三皇子麵色難看。


    他隻想讓孔軒幫助自己對抗三公,可真沒想過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想到此處,他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昨日就把那個書生帶著了,那書生對孔德勝更加熟悉,指不定也知道什麽隱秘,能更好拿捏孔軒。


    如今這個孔軒一副油鹽不進,讓他三皇子,早早送他身敗名裂的樣子,實在難纏的要死。


    “孔先生,你不要這樣子。”


    三皇子語氣有些鬆軟道:“學生沒想過要毀掉先生的一生美名,隻是實在走投無路,才想出了這個昏招,一時之間實在是昏了頭腦,才特意來此處求先生幫忙。”


    說到這,三皇子又是一陣好話道:“先生,本宮真沒有此前那個意思。”


    孔軒又是狠狠一拍桌子,怒視著三皇子:“殿下,三殿下,你已經進入朝廷多少年了?”


    “還是個小孩子嘛?”


    “剛剛威脅老夫的底氣呢?怎麽老夫一耍脾氣,一拍桌子你就沒了底氣?”


    “沒那個意思,你手裏拿著的不就是你的意思嗎?”


    “姑且老夫本來就不打算插手朝廷內部紛爭,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將來能教出幾個頂天立地,不禍害蒼生百姓的學生就行。”


    “就你今日這德行,這個樣子,這個理由,為了對抗三公,不惜用這種肮髒下作手段來威脅老夫,你憑什麽讓老夫幫你?”


    孔軒絲毫不給他麵子,指著三皇子的鼻子痛罵。


    又抓過他手裏的書信:“這又是誰寫的?孔德勝嗎?這麽醜的字,真是丟人。”


    看了幾眼,狠狠一拍桌子,又遞給了三皇子:“拿好,這是你要拿來揭開老夫真麵目的東西!”


    “別弄丟了!”


    “趕緊滾出去,趕緊揭開老夫被稱為聖人的麵紗。”


    孔軒直接爆粗口,讓三皇子滾蛋。


    三皇子麵色大變,他心中知道,這一次是把孔軒惹火了,若是當真就這樣隨便離開,那就是真的完蛋了,指不定要同時麵對三公和孔軒兩夥人的辱罵。


    那可真是地獄。


    三皇子想到此處,立刻軟著態度,低聲下氣的請孔軒息怒。


    “孔先生,學生當真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實在慌了神,失了分寸,恰好手下又有個書生,一貫心思下作,手段肮髒,給學生提供了這一個東西,有獻上這種計策。”


    “本宮實在是在太子和三公的逼迫下失了分寸,還請孔先生大人大量,莫要計較。”


    三皇子這次是真的放下了全部的態度,卑微請求孔軒原諒。


    但孔軒是個暴脾氣,他年輕時是個狂生,對於看不上的就是看不上,雖然後來入了太學,脾氣好似好了一點,本質上還沒變。


    對於看不上的,不喜歡的,永遠都是那個態度,


    就如此前三公帶回來的儒家功法。


    大道五常浩然氣。


    名字倒是挺好,又是大道,又是五常,君子五常,還是浩然之氣。


    可居然是強身健體,要書生們靠拳頭去打架。


    這不是有辱斯文嗎?


    因而他孔軒,竭力反對這功法。


    朝廷中也有不少人與他意見一致,共同反對。


    如今三皇子也是一個混蛋樣,


    表麵上人模人樣,結果居然是不知道何處打聽到了這隱秘,又弄來了書信,跑到他府上來威脅他。


    他孔軒什麽時候被人威脅過?


    怎麽可能受著鳥氣。


    雖然三皇子態度很好,各方麵都很棒,但不管怎麽樣,他孔軒,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永遠看不上。


    斜眼看著三皇子此刻鞠躬的樣子,雖然態度很不錯,但能剛剛作出那種肮髒下作事,指不定心裏盤算什麽鬼手段。


    孔軒又是拍桌子,喊起三皇子:“三殿下,你是皇室,幹嘛給我這個私德有缺的老頭子行這種大禮?”


    “該曝光曝光,該揭發揭發,剛剛鐵骨錚錚的樣子,老夫我還曆曆在目,你可別現在一下就軟下去了。”


    “太軟的人,做不了皇帝。”


    三皇子抬起頭,麵色仍是算的上好看,他張開嘴,剛要說話,又被孔軒打斷。


    “三殿下,三皇子殿下,你別張口閉口三公什麽的,三公和太子聯手對付你,你配嗎?”


    “三公什麽身份?太子又是什麽身份,你又才什麽身份?”


    “你哪來的底氣,要三公和太子聯手對付你?你為何這麽自信?”


    孔軒罵起來人來也是順暢,罵的那是一個酣暢淋漓。


    “就你這樣,能蹦躂這麽久,不還是靠太子在心仁厚,壓根不跟你計較嗎?”


    “任由你在這拉攏,要是真想按死你,憑借他坐在東宮之位上那麽多年的底蘊,還真怕你拉攏的幾個小魚小蝦?”


    “求求你清醒一點,認清你自己,你能拉攏那麽多人,那是因為太子不在乎,陛下也不在乎,看看你到底能玩到哪裏,底線在哪。”


    “你這次指定是做了什麽壞事,碰到太子殿下的底線了是不是?”


    孔軒此刻坐了下來,破口大罵,甚至還有滋有味的又喝了口茶水,欣賞這三皇子青紅變換的臉色。


    “看起來老夫猜的很對啊。”


    眼看三皇子又是張嘴,他立刻伸手打斷道:“停,三皇子,老夫壓根不想聽你的話,也不想做你的槍頭,你想幹嘛,自便,老夫壓根不想理你。”


    “你入不了三公的眼,也入不了老夫的眼。”


    三皇子聽得此言,也是不再試圖拉攏或者威脅孔軒了,直起身子,麵色不善,轉身就走。


    孔軒在他背後喊道:“三皇子,該揭發揭發,可別委屈自己,老夫這張嘴不會說話,剛剛若是說了什麽讓你生氣的話,你可別在意。”


    三皇子氣勢洶洶,殺氣四溢。


    若不是知道孔軒身份特殊,他都想喚來黑甲士兵,直接把這個死老頭拖出去砍了。


    一言不發直接鑽進車廂內。


    “走!”


    “回府!”


    車夫一拍馬屁股,馬車動了起來。


    孔府內,孔軒哈哈大笑。


    老仆人此刻走了過來。


    “老爺,今日不去太學了?”


    “時間可是不早了?”


    孔軒心情愉悅問道老仆人道。


    老仆人回答道:“老爺,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


    “哦,是嗎,不知不覺過去這麽久了啊。”


    孔軒站起身,走到院子內,回顧這院子內一切,似乎答非所問。


    伸手摸了摸這裏柱子,突然道:“我們多久沒回過曲城了?”


    “老爺,五十一年了。”


    孔軒聽到這個回答,人也好像迷糊了,喃喃自語道:“五十一年了,五十一年了。”


    “這麽久,我都不敢回去麵對她們。”


    “老爺?老爺?”


    老仆人突然出聲喊道。


    孔軒突然驚醒,笑道:“沒事,隻是有些恍惚了,這個三皇子,雖然是個王八蛋,但也算給老夫提了個醒。”


    “這樣吧,你去讓人收拾下行禮,老夫這就辭官,也不管這三皇子到底想幹嘛了,我們回家。”


    “回家!”


    “是時候該回家了!”


    孔軒不斷說著回家兩個字。


    老仆人也是笑道:“是,老爺,那我們就回家。”


    “小的現在去收拾物件。”


    老仆人剛要走,便被孔軒喊住:“收拾什麽物件,就打包好衣服,還有常用的,其他的,連同這個院子,家具什麽的,都賣了。”


    “我們是回家,以後不來京城了,該回去養老了。”


    “我們也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了。”


    孔軒又摸了摸柱子,有些悲傷的說道。


    “是,老爺。”


    老仆人退下。


    ........


    此刻的皇宮內。


    永興帝罕見的上朝了。


    永興帝是個頗為勤奮的好皇帝,但勤奮歸清風,他很少上朝,基本隻在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情況下上朝。


    所以此刻,朝廷的大臣們都在心中揣測上朝的原因。


    “是因為昨夜的異象嗎?”


    今天的朝殿內,格外寒冷。


    皇宮也是格外寒冷,所以大家都希望盡快結束。


    但事與願違,今天顯然大事頗多。


    先是太子,他出巡靖州有一月之多,如今剛剛回宮,今日便是在朝會上破口大罵三皇子。


    三皇子如今可是個紅人,太子也一向溫婉隨和,可如今卻是風態全無。


    大臣們互相交換眼神,不知太子吃錯了什麽藥。


    三皇子也吃錯藥了,他今日居然沒上朝。


    要知道,以往三皇子可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的。


    是和太子撕破臉了嗎?


    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永興帝揮手讓太子回去座位:“好了,朕知道了。”


    太子憤憤不平的坐了回去。


    太子自然是有座位的。


    諸多大臣本以為結束了,卻沒想到三公居然同時出列了。


    “有大事啊。”


    三公三人跪下道:“陛下,我等三人發現一件禍事,或將危及大晉國本,故而今日來請願。”


    三公此話一出,朝廷內一片死寂。


    危及國本?


    什麽大事?


    難道又有人造反了?還是有人貪汙國庫經費了?


    接著三公又是絮絮叨叨一堆,最後說道:“懇請陛下下令,令朝中官員全部修行此法,不修此法者,重查,退官!”


    這話一出,朝廷內的官員都坐不住了。


    個個都是出列表示反對。


    “陛下,此言差異,三公是昨日受了風寒,腦子糊塗了嗎?怎麽能強迫朝廷官員修行?”


    “修行費時費力,都去修行,誰來為百姓辦事?”


    “是啊,我等不愛修行,隻愛讀書,這修行,豈不是為難我等?”


    “陛下明鑒,三公說的修行之法,有辱斯文,況且聖人之後,太學祭酒孔軒大人,也是明確表示此法不好。”


    這話一出,許多官員連連稱是道:“是啊,孔軒大人也反對啊。”


    “難道三公是對孔軒大人有意見?”


    三公心知來了,拿著孔軒做大旗。


    剛要反駁,就被永興帝叫停。


    “好了,個個都是多大的人,好似菜市場的潑婦般,站起來歸位,一個個說。吵死了。”


    隨即又是有人一堆說話,重點說道孔軒。


    永興帝說道“既然如此,便派人傳孔軒。”


    “傳孔軒!”


    “傳孔軒!”


    可萬萬沒想到,傳孔軒的皇令還沒出去,便是有封辭官信來了。


    “啟稟陛下,孔軒大人的辭官信到了。”


    什麽!


    朝廷內大為震驚。


    雖然孔軒年紀頗大,可他身體很好,更重要的是德高望重,怎麽突然辭官了?


    三公看著永興帝,滿是敬佩。


    昨夜才說解決孔軒,今日他便辭官了。


    不愧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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