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柳顰如安靜了,她本來以為隻要把憤怒對準了柳閨語,她會好過一點,但實際上,她心裏卻沒有一點舒服的感覺,也許是一段路程磨疼了她的腳,也許是太陽太過熱烈,也許是……她根本就沒有立場質問柳閨語,她憑什麽呢?


    一時間,原本徘徊在她胸口的怒意競慢慢地散去,是她害得柳閨語沒了名譽,沒了清白,是她讓王爺斷了對她的癡想,對,是她,她做盡了一切,卻依舊不得三王爺的心。


    她再任性,再無理,也知道此刻,什麽都怪不了柳閨語,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是她傻!一股腦地付出所有,結果卻讓自己身陷沼澤,不能自拔,連自己的親人也被她狠狠的傷害,隻是……現在知道了,有什麽用呢?


    本來低著頭的柳顰如抬起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光看著柳閨語,既不是恨,也不是怒,隻是看著她,好似今天才剛認識柳閨語一樣。


    柳顰如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用盡了一切方法,好的、壞的,還是無法得到自己心愛人的愛,即使她比柳閨語要美、要豔麗,但他看她的眼神,永遠隻是波瀾不興;即便是第一次相遇,他的眼裏也隻是驚豔於她姣好容貌,可那也隻是一瞬間。


    她以為王爺恨她,恨她的費盡心思,恨她的棒打鴛鴦,可是她對他的心意,他清楚地看見了,卻冷酷地漠視。


    結果她錯了,他不恨,也不愛,對她毫無一點感情,那一刻,即使他隻有恨,她也甘之如飴,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


    而樣樣不如她的柳閨語卻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這世上還有什麽比自己愛的那個人愛著自己的妹妹更痛苦的事嗎?


    過了一會兒,柳顰如才開口:“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柳顰如似乎陷入了深思,眼神迷離,“我一直想不通,為了嫁給他,我付出了這麽多,為什麽他就是一眼也不看我一眼。”


    “我一直未有所出,而他卻沒有要納妾的意思,唯一一次說要納妾也是要你……”柳顰如說到這裏,看了看柳閨語,又道:“後來你嫁人了,我反而安心了。”


    “可是,不夠,他不找別的女人,可他總是冷漠地對待我,無論我怎麽討好他,怎麽討好他的家人,可他就是不愛我。”


    “小妹,為什麽?為什麽呀!”柳顰如低低地嘶喊著,眼睛紅通通的,卻滴不下淚珠,隻是如一個被丟棄的小孩一般在那裏悲憤地喊著。


    柳閨語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對於她所說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她們曾經是血脈相連的親生姊妹,而她卻狠下心來,對自己做出這種事來,讓自己這個曾經著了她道的妹妹如何安慰她。


    但畢竟是血親,她並未雪上加霜,隻是靜靜地聽著,任她發泄心中的不滿。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開始就是喜歡你,所以我故意討王妃喜歡,加上你年齡尚小,我變成了他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他的心裏一直有你。”


    柳閨語不動聲色地站著、聽著,不發表一言一句。


    “我好後悔,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承認,我壞、我該死,小妹……”低低抽泣聲,含著多少海恨。


    柳閨語也紅了眼,她以為她這一輩子也等不到大姊的歉意了,但是,在傷害了她以後才說這番話是不是太遲了,她不是聖賢,沒有廣闊的心胸原諒她呀!


    人非聖人孰能無過?但是柳顰如犯下的錯誤是這般恐怖,她又該如何輕易地原諒她?


    “可是我真的好嫉護,他竟然這樣都不放棄你,還想娶你。”


    柳閨語的一言不發,似乎在鼓勵她將一些想說、未說的話都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裏,於是柳顰如也繼續述說著她的怨、她的恨。


    “然後我又聽到你懷孕,我真的好恨、好氣,可是我最恨的還是我自己。”


    “三王妃,我早已跟三王爺講清楚了,我跟他是無緣無分的,我心裏屬意的是我現在的夫君。”


    柳顰如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繼續念叨著:“為了他,我整顆心都擺在他那裏,未曾對爹娘盡孝,我想這就是我的報應吧,做一個沒人疼的女人,我本以為最壞的也不過是這樣了,哪知他的家人竟然要以我多年未出為由休了我。”


    良久之後,柳顰如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亂地拿出絲巾,胡亂地擦了擦臉,“我……我要走了。”


    柳閨語開口了,不再尊稱她為三王妃,而僅僅是以一個妹妹的身分告訴她:“大姊,我還是無法原諒你當初的所作所為。”


    柳顰如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但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對了,起碼她將自己的歉意傳達給小妹了,紅著眼看了小妹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又像見鬼一樣飛快地離開。


    但是,有些事可以忘,有些事真的是不能忘,所以大姊,對不起了,這一輩子,小妹都無法原諒你。


    一直立在不遠處的秦旭德亦步亦趨地跟著柳顰如身後,確定她離開後,才關上了大門。


    過了沒多久,北魏皇朝裏又有了新的話題供人們閑來無事嗑嗑瓜子閑聊,原來是三王爺終於休了那悍婦柳顰如,而柳顰如最後競出家做尼姑,不理世俗之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沒了三王府,而娘家又不收留她這個不孝女,她自然而然隻能待在清心寡欲的尼姑庵了。


    這事可在皇朝傳了好久好久,直到下一個新話題出來之前,它都還是熱門得很呀!


    “夫君。”柳閨語雙手放在身後,好似藏著什麽。


    “怎麽了?”南霧雲脖子上的項圈好像被她拽在手裏似的,隻要她輕輕一扯,輕輕一喚,他立刻就會來到她的身邊。


    “我……”柳閨語拿出一件衣衫,“這是我為夫君做的外衫。”


    “什麽!”不是喜悅,不是驚喜,而是憤怒,“你什麽時候做的?”


    “我……”柳閨語無辜地眨眨眼,她以為他起碼會先開心一下。


    “我上次不是不準你做嘛,你不知道這樣很傷眼,都是快要當娘的人了,你怎麽會這麽不聽話!”這是南霧雲第一次在她麵前這麽生氣。


    “我隻是想要給夫君一些驚喜。”柳閨語好不無辜,他不解風情就算了,還這樣大聲吼她。


    柳閨語漸漸紅起的眼睛,讓南霧雲心裏緊張不已,“不,不……我不是……”


    “你就是嫌棄我了。”不知道是孕婦的關係,還是她本性如此,說哭便真的哭了起來。


    “我錯了,語兒。”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立刻認錯,可也止不住她不停流下的眼淚,“我立刻就穿上。”


    “嗚嗚……”


    “從來沒有女人給我做衣服,我隻是很感動。”


    “你凶我。”


    “我擔心你傷眼。”


    “可是一點也不累呀。”


    “我說你累你就是會累。”


    他哪時變得這麽霸道?柳閨語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一團糟的男人,南霧雲正急得昏頭昏腦地絞盡腦汁哄她。


    “夫君……””


    “俗話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他突然搬出這個道理,柳閨語馬上楞了一下。


    “我錯了。”柳閨語乖乖低頭。


    “語兒。”南霧雲忽而溫柔地喚道,“我很喜歡。”


    柳閨語笑了,“夫君喜歡就好了。”


    “不過,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是。”


    “過幾日,我們去給爹娘上墳吧?”


    “嗯?”


    “不好?”


    “夫君,謝謝你。”聲音微微地哽咽。


    “那以後不準再提分房而睡。”


    “是。”小心眼的男人!


    除夕夜的時候,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吃團圓飯,這是每個人都開心的事,熱鬧過後,南霧雲便“押著”夫人回房休息了。


    “夫君,你別動。”這一次南霧雲沒有讓柳閨語躺著休息,因為柳閨語堅持要幫他剃胡子。


    “剛剛若不是秦大哥提醒,我都沒有注意到原來夫君的胡子已經這麽長了。”柳閨語小心地拿著刀,一點一點地刮著他的胡子。


    南霧雲乖乖地坐在那裏,無聲地笑了,因為她不像別的女人那般的膚淺,隻注意容貌,也許一開始她驚訝他的外表,可是後來他又如一開始的邋遢,她也沒說什麽,還是一如既往。


    “以後刮胡子這件事,夫君就交給我吧。”柳閨語央求道。


    “好。”南霧雲求之不得,他不是一個很關注細活的人,每次給自己刮胡子,總是笨手笨腳地那一口子,這一口子,不像她,做事輕手輕腳的,不要說弄疼他了,一點感覺也沒有,而她做的衣衫更是精細的不得了。


    “夫君,怎麽不見你穿我上次做給你的新衣衫?”


    “嗯,舍不得。”南霧雲老實地說。


    動著的手一頓,柳閨語笑看著他,“夫君,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再做件給你。”


    “不準!”南霧雲霸道地說。


    她笑了笑,不說話,不許就不許唄,他不許他的,她許她的。


    “好了。”柳閨語走到角落的木架,把刀洗幹淨。


    南霧雲對著鏡子,摸摸光滑的肌理。


    “呀!”柳閨語突然尖叫了一聲。


    “怎麽了?”南霧雲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她的身邊,“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沒……沒事。”柳閨語笑了笑,最近他似乎特別敏感,隻要她微微皺眉,出個聲,他都擔心不已,不過這也難怪,她的肚子都有九個月大了,過不了多久便要臨盆了。


    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吃力了,無論是定路還是吃飯,沒走幾步,她便累了,連胃口也漸漸一般,不再像之前那樣餓得極快,吃得多。


    “孩子又折騰你了?”南霧雲皺著粗粗的眉,從她懷孕到現在,她都沒有什麽異樣,害喜也不是很嚴重,沒過多久就好了,可現在肚子中的孩子動不動就欺負她。


    “別這樣,大夫說過,這樣說明孩子很活潑。”柳閨語撫開他緊皺的眉。


    南霧雲還是不放心,“如果有什麽不對,要立刻告訴我,知道嗎?”


    “是,夫君。”


    對他,柳閨語是怨過,但卻從沒有恨過,她不會拘泥過去,因為過去已經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現在她有一個疼她的夫婿,一個即將誕生的孩子,女子若她,何厭之有!


    柳閨語一直沒有追問那天,那名女子的一切事情,因為她不忍心,她不忍心問他滿臉的憤恨,不為人知的深沉。


    “秦大哥,你……”柳閨語坐在藤竹靠椅上,椅上還鋪上一層厚厚的雪白的羊毛毯子。


    “堡主夫人,有些話我想跟你說。”秦旭德麵色沉重,而冉東也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模樣,也嚴肅地站在旁邊。


    “你想說的事與那名女子有關?”柳閨語猜測道。


    “不隻,是關於堡主的事情。”


    南霧雲的事情?她知道他是關外人,專門做生意,生意範疇之廣,珍貴的毛皮、藥材,他似乎都有做,而他也曾跟她提過,他住在關外的火雲堡,所以他們才會喚他為堡主,除此之外,她隻知道他是她的夫婿、她的天。


    “夫人,你想聽嗎?”雖然柳閨語要他們喚她名字便成,可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地遵守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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