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的後半生深受心中魔性的折磨,但同時也體會到了魔性帶給他對於力量的美妙體驗。


    “為師入魔後,對力量的理解和運用都臻於化境,那種感覺忍不住的讓人流連忘返!”此時此刻,青葉說起這番話時,臉上仍然流露出無限神往的表情。


    “因為對那種感覺的迷戀,所以最後幾十年,老夫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徹底消除體內的魔性,而是一直想找到一種與它和平共處的方式!”


    “與魔性相處?”陳凡好奇的問道,他生在天下第一正派的青石山,聽過太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走火入魔墮入魔道。


    正邪從來都是對立的,又怎麽能和諧相處呢。


    青葉笑了笑:“一開始我也覺得這有點天方夜譚,但後來卻發現這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你要本心純正,不能迷失自己,這樣你才能駕馭魔性!可惜為師當年執念太深,無法釋懷,這個嚐試最終還是失敗了!”


    青葉看了看陳凡,又鄭重的道:“我想把它給你,是因為你要複活你的魔族女友,要替她逆天改命,便是要與世界為敵!此去萬裏,命途多舛,關鍵時刻你釋放魔性,可瞬間拔高修為至少三個品階,或能替你保命!再則,為師未完的事,你要替為師完成!我要你要學會駕馭魔性,與魔共舞,我要你替為師站到聖仙之上看看!我要你替為師活在這個世界上,成為天下第一人,然後替為師打敗神山上的那位老匹夫!”


    雖然此刻的陳凡隻是一個金剛境一品的修行新人,但青葉極富煽動的話還是讓他澎湃不已,他重重的點點頭,跪到地上:“師父,弟子願意接收魔性,弟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青葉露出欣慰的笑容,捧著那團黑霧的手輕輕一揮,一道黑線自煙霧中延伸出來,直奔陳凡的眉心。


    隨著黑線連接陳凡身體的那一刻,陳凡感覺到內心一陣躁動,舊傷的疼痛和失去愛人的悲傷都蕩然無存,嗜血的渴望和仇恨縈繞心頭。他的雙眼漸漸變成全黑,空洞無神沒有絲毫的情感。


    隨著青葉手裏的黑霧完全的進入陳凡的身體,他才慢慢恢複原先的樣子。


    將最後的魔性種進愛徒的身體後,青葉大師的狀態也越來越差了,他的虛影比之前又模糊了幾分。


    “徒兒,師父要走了!”青葉大師有些許哽咽,他伸出手想最後摸摸陳凡的頭,但手卻從陳凡的黑發裏直接穿過。


    當年驚豔天下的青葉大師現在已是一堆白骨,此刻的青葉不過是他一絲殘識的幻象罷了。


    這小小洞府,短暫幾日,這場跨越生死,相隔四十年的相遇到此也要落下帷幕了。


    陳凡看著漸漸模糊的青葉,忍不住流下淚來。這十幾年,唯一對他好的隻有李辰月,可李辰月給他的是愛人般的關愛。青葉給他的則是如父如師的教導和疼愛,但不管是哪種愛,這兩個人終究都離他而去,留下他獨自一人對抗這世道。


    “徒兒,記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留下最後的贈語,青葉大師的幻象終於完全的消失了。


    小小石洞中徹底的安靜下來。


    陳凡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爬起身擦幹淚,用九幽劍在石洞中鑿出一個地穴,將青葉的白骨安葬好。


    等忙完這些,陳凡來到李辰月的身邊。


    前幾日,青葉大師曾告訴他。這寒潭石洞中寒氣濃鬱,隻需要將李辰月留在這裏,便可保她的肉身萬年不腐。有朝一日,等他找到複活的方法,再來接她出去即可。


    “辰月,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陳凡伸手撫摸李辰月的臉頰,愛人的身體早已沒有一點溫度,她躺在那裏不能給出任何的回應。


    陳凡低下頭,在李辰月的額頭輕輕一吻。


    然後不再流連,起身收拾好行囊,拿上夜明珠,一頭紮進寒潭中。


    寒潭的寒意任何人都無法承受,但夜明珠放出的微微暖意卻能護住他的心脈不被寒性所傷。


    另外根據青葉的指點,這寒潭的一邊連接著百花穀,另一邊卻連接著青石的後山。


    陳凡靠著夜明珠的護佑,憑借這幾年一次次跳入寒潭練就的水性,在水下摸索了半個時辰,總算找到了青葉所說的那道連接前後的狹小洞口。


    鑽過這個洞口,又往上遊了一炷香的時間,陳凡終於浮出了水麵,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這是青石的後山,寒潭在這裏隻是被雜草灌木覆蓋的一個小小水洞,正是如此,這麽多年它才能如此隱秘。


    陳凡從水裏爬出來,來不及觀察四周,立即打坐入定。


    雖有夜明珠的護佑,但他的修為畢竟太低,寒潭裏泡了這麽久,他的手腳都快凍僵了。


    心法運行一個周天後,陳凡的行動能力得到回複。


    他不敢多待,連忙朝著西邊走去。


    越過一片草木雜生的樹林,陳凡漸漸離開了青石宗的勢力範圍。


    又翻過一座山,直到日暮四合漸近黃昏,陳凡才在一個山坡上停下來,回頭眺望了一眼遠處巍峨的青石山。


    這個曾讓他敬畏,又讓他飽受屈辱的地方,這個讓他相逢愛人和恩師的地方,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地方,在黃昏的晚霞下依然看似高大,有著他不為外人知的神秘。


    陳凡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以今天這種姿態離開青石宗,他更不會想到,往後的百年,青石的榮辱裏,都有他的影子……


    青石山百花穀,寒潭邊。


    蘇子沫站在潭邊靜靜的看著潭麵,大典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青石山上下終於安靜了下來。


    盧種不等神山來人,就迫不及待的押著許師姐上路了。望月峰接連出了李辰月和許悠,廖青鬆雖未下罪,但柳言許自認有失察之實,於是主動請纓,帶著趙誌成在內的二十多個青石弟子,作為盧種的押送護衛一起出發了。


    這十幾天,大家都在談論魔族,聊起了一千年前那場慘烈的大戰。山下傳來消息,南朝和大恩寺也抓住了幾個魔族的奸細,大家對抓捕的細節津津樂道,對魔族這次潛伏計劃的失敗大肆叫好。


    可是,居然沒人提起陳凡,那個勤勤懇懇在百花穀養了四年花的陳凡,那個在大典上苦苦哀求,磕頭磕到血流滿麵的陳凡。


    所有人說到他都一筆帶過,沒有人替他惋惜,沒有人替他同情。


    蘇子沫莫名的覺得可悲,她將手中的一朵牡丹扯成一瓣一瓣灑進寒潭裏。


    “你在悼念他?”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蘇子沫扭頭,是那位流連中原美景,遲遲不歸的戰家小姐。


    蘇子沫本想否認,卻看到戰舞的手中也拿著一束從花圃裏摘來的青菊。


    “我覺得他更喜歡這樣的花!”戰舞沒等蘇子沫的回答,將手裏的青菊丟進寒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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