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穀和青眉山同氣連枝,內部紛爭自然我這個外人不好插手,但若是反叛,我萬妖穀斷然不會坐視不管!”


    滂沱的大雨中,吳青帝踩著混雜著鮮血的水流,緩緩走到了洛青衣的麵前。


    “別怕,有我在。”


    他微微低頭,灼灼目光凝望著洛青衣。


    洛青衣低低嗯了一聲,輕歎道:“你不該來的。”


    吳青帝搖了搖頭,神色堅定,“我怎麽可能不來。”


    大雨敲打在房頂上,像是在為他的深情瘋狂鼓掌。


    “喂,都這會兒了,我們是不是先把情情愛愛的事情放一放?”梅庸冷冷打斷著。


    董狐眯著眼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吳聖子既然這麽進來了,想必我布置在外麵的那些手下也是凶多吉少了?”


    吳青帝緩緩走到了洛青衣身側,和她並肩麵對著袁搬山等人,聲音依舊溫和,“讓你失望了,他們也是聽命於你們的可憐人,我留下了他們的性命。”


    “吳聖子果然不愧是才貌雙絕,情義兩癡啊!”袁搬山扯了扯嘴角,明褒暗諷地說了一句,然後便不再管他,而是看向洛青衣,“聖女,我等前來拜見山主,還請行個方便。”


    手不抬,禮不行,輕蔑之意顯露無疑。


    洛青衣平靜道:“山主正在閉關,袁長老莫非不知道?”


    “我還真不知道。”袁搬山挑了挑眉毛。


    董狐也嗬嗬一笑,“聖女啊,都到這會兒了,你不會還想著靠你那些小聰明來應對吧?不會吧?”


    梅庸毫不掩飾目光中的貪婪,舔了舔嘴唇,“口花花沒用了,我們現在要真刀真槍地幹了!”


    洛青衣神色一肅,寒聲道:“莫非你們真要造反?”


    “聖女說的哪裏話,我們隻是擔心山主安危,想來求見他來著,造反的罪名可不能隨便說啊!”


    董狐嗬嗬一笑,“不過,我們現在倒是懷疑這三位長老,挾持了山主和聖女,假傳號令,欺上瞞下!聖女殿下,你若是被逼迫的,你就呼吸一下。”


    “大家都看見了,他們果然有問題!”


    董狐大喝一聲,毫無征兆地右腿一蹬,身形如電,激射向身負不輕傷勢的白宋。


    趁他病要他命,白宋和石季尚雖然負傷,但尤有戰力,而自己這邊兩人因為剛才的偷襲,受傷更重,基本無力再參與戰鬥,必須要拉開戰力優勢。


    隻要將白宋和石季尚打掉,最後隻剩一個童長老就壓根就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那才叫勝券在握,大局已定。


    至於洛青衣和吳青帝,不到上三境,再多的光環在此刻都沒有拳頭來得好用。


    在其餘眾人的眼中,一身黑衣的董狐像一支被射出的利箭,悍然衝向了毫無防備的白宋,身形過處,雨水都為之一空,鋪滿天地的雨幕都似乎被割開了一條口子。


    同時,梅庸也默契地衝向了石季尚,打的自然也是和董狐一樣的算盤。


    而袁搬山則凝聚氣機,死死盯著童長老的動作,隨時準備出手。


    白宋和石季尚匆忙應對,再加之有傷在身,節節敗退,身上登時便添了幾處新傷。


    但童長老卻不敢動,因為袁搬山那雙陰沉的眼睛已經死死盯住他身形的每一絲晃動。


    場中眾人,除開已經喪失戰力的兩位長老,洛青衣是入微境,吳青帝是洞玄境,不值一提;


    白宋、石季尚、董狐、梅庸都是知命境,實力相差不多;


    童長老和袁搬山是問天境,雖然童長老剛入問天境,袁搬山是積年的問天境大能,但童長老已經是唯一一個勉強對得上袁搬山的人了。


    若是他選擇以傷換傷,固然能夠救下白宋或者石季尚中的一個,甚至重傷董狐或者梅庸,但他也必將遭到袁搬山凶悍的攻擊,而那時,聖女這一邊可就真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了。


    白宋和石季尚都已經化出了本體,白虎的怒吼和金雕的悲鳴接連響起,童長老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不忍,雙拳緊握,不住顫抖。


    他和白石二人都是同時進入山中修行,一起慢慢成長為青眉山的中堅力量,先後突破洞玄巔峰,邁入上三境,一起成為知命境修行者,成為青眉山長老。


    在青眉山中,【白石童】組合的大名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白虎和金雕的慘嚎還在繼續,童長老體內氣血翻騰,身子不住顫動,理智在情感的不斷衝擊下,瀕臨崩潰。


    洛青衣忽然頹喪地閉上了雙眼,麵露淒然,輕聲道:“童長老,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老童!不許過來!保護好聖女和山主!”


    “哈哈!老童,你還是這麽不相信哥們兒!看我一翅膀拍爆這個叛徒的頭!”


    白宋和石季尚放肆地笑著,拒絕了童長老的救援,然後被董狐和梅庸沉默地在身上添上一處處新傷,鮮血淋漓,煞是恐怖。。


    “啊!”


    童長老怒吼一聲,身形衝出,但不出意外地被袁搬山纏上。


    簡單粗暴的對撞後,童長老便落在下風,有守無攻,然後心神不寧的他更是被袁搬山一把扯住腳踝,袁搬山淩空飛起,拎著童長老重重砸落在地上。


    轟地一聲,一個深坑出現在地上,無處宣泄的水流一下子找到了去處,爭先恐後地過來想要將它填滿。


    “袁長老,可否聽我一言!”


    吳青帝上前一步,看著袁搬山,大聲喊道。


    袁搬山眉頭一皺,不為所動,真元鼓蕩,身後一頭搬山猿的虛影浮現,虛影仰天怒吼,帶動著袁搬山的右腳高高抬起,就要重重踏下。


    吳青帝急切道:“我確有十分要緊之事與你商量,如果你同意,我立刻離開青眉山,並且會請求穀主,約束萬妖穀絕不插手青眉山內政。”


    童長老借機從坑中一下子彈出,立刻勸道:“吳聖子萬萬不可!”


    白宋也艱難開口,“聖子萬萬不可!”


    一分心,免不了又多挨了幾下。


    吳青帝隻當沒聽見,他見袁搬山雖未表態但停住了動作,趕緊又開口勸道:“反正以白長老和石長老目前的情況,已經完全無法對你們構成威脅了。殺與不殺區別不大。而答應了我,你的好處顯而易見。”


    袁搬山沉默片刻,收回動作,然後開口道:“董長老,梅長老,暫且停手。”


    獵豹和螣蛇從戰場上脫離,化作人形,理了理須發和衣著,便已恢複如常。


    白虎和金雕卻隻能頹然倒地,濺起大片大片的雨水。


    原本銳利的虎眼和雕眼之中,生機散落大半,隻剩下哀傷和痛苦。


    它們慢慢化作人形,但已經不成人形。


    吳青帝緩緩走過去,將傷痕累累的石季尚就近搬到房簷下避雨,石季尚身上的雨水和傷口的血水慢慢從身下流出,在地上蜿蜒出一條觸目驚心的水流。


    接著,吳青帝將傷勢更重,已經氣息微弱的白宋同樣抱到了就近的房簷下,握著他指骨斷折的手,麵露悲憫。


    白宋的眼中驟然凝聚出一絲微光,吳青帝輕歎了一聲,“您受累了。”


    白宋沉默了一瞬,驀地哈哈一笑,斷續又勉強的笑聲,有著說不出的淒涼。


    “大長老,夜長夢多,不能任著小子胡鬧啊!”梅庸開口勸道。


    董狐搖了搖頭,“他的背後是萬妖穀,如果能讓萬妖穀兩不相幫,對我們是最有利的。”


    袁搬山看了一眼分別去關心白石二人的洛青衣和童長老,淡淡道:“大局已定,我們要想想未來的路怎麽走。”


    梅庸欲言又止,袁搬山淡淡道:“放心吧,一個洞玄境的,掀得起什麽風浪來?”


    他看著兩人,“也把黃長老他們扶到一邊,避避雨吧。”


    董狐和梅庸似乎這才想起自己這邊也有兩個因傷喪失了戰鬥力的長老,點頭稱是。


    吳青帝起身看了一眼洛青衣,洛青衣雖未言語,卻肅容振袖,朝著他深深一拜。


    吳青帝上前,在袁搬山麵前站定,在說話之前,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記大禮。


    袁搬山遲疑了一下,雙手攏起,雙臂伸直,低頭彎腰,鄭重地回了一記。


    異變陡生!


    吳青帝閃電般地伸出右手重重拍在袁搬山的頭頂,一顆刻滿了神秘符文的釘子被他一下子按進了袁搬山的頭頂。


    袁搬山堪比玄鐵的強大體魄,竟對這枚小小的釘子毫無抵抗之力,任由它一下子就紮進了頭頂的竅穴之中。


    釘子上猛地閃過一陣七彩光芒,赫然正是萬妖穀秘寶,七彩攝魂釘!


    此釘上刻有專克靈魂的法陣,釘身材質神秘,無堅不摧,一旦被刺入身體,靈魂便會為陣法所攝,輕則恍惚,重則直接魂滅。


    曾經有一任萬妖穀主憑借此釘,一人獨鬥三名大能,將對方盡數殺死,此釘一時大放異彩。


    但因為七彩攝魂釘不能禦氣催動,隻能憑借肉體攻擊,容易防範,又加之非上三境不可使用,慢慢又消失在了繁雜的修行界中。


    誰也沒想到,此刻的吳青帝身上竟有此物!


    誰也沒想到,吳青帝的境界竟然不是顯現出來的洞玄境,而是知命境!


    上三境,大能!


    果然,當七彩光芒閃過,袁搬山的神情瞬間變得呆滯起來。


    就是這一瞬間的呆滯,讓吳青帝伸出手,真元全力催發,抓著袁搬山的肩膀一提,然後毫無保留地發出全力一擊,將他朝著山主府大門方向轟了出去。


    但袁搬山到底不凡,幾乎就在吳青帝的攻擊出手的一瞬間就清醒了不少,看向吳青帝的眼神中無比驚愕,右腿如鞭,帶著出離的憤怒抽向了吳青帝。


    哪怕吳青帝已有了充分的準備,架起雙臂,真元更是在身前化作層層護盾,強悍的實力差距之下,依舊被袁搬山輕鬆攻破,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被砸入主廳之中,撞破牆壁門窗和一大片陳設。


    袁搬山和吳青帝一觸既分,各自朝著相反方向倒飛出去,這一切都如電光石火,隻在一瞬之間。


    在場的所有人都滿是驚訝,除開一人。


    幾乎就在吳青帝右手拍在袁搬山頭頂的一瞬間,白宋就壓榨出最後一絲生機,朝著大門方向飛奔而去,當袁搬山倒飛出去的身影從頭頂掠過,一頭白虎瞬間躍起,將其死死咬住。


    袁搬山大驚,正要掙紮,七彩攝魂釘又猛地光芒再放,他的靈魂再次一痛,神色又呆滯了起來。


    白宋趁機衝向門外,朝著山崖一躍而下。


    方才吳青帝趁著機會朝他的手掌放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有辦法製住袁搬山,自爆,兌子?】


    白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於是就有了這一出配合。


    早晚都是死,這樣死得豈不是更有價值?


    我白宋,從來不白送!


    它將袁搬山用雙臂死死摟在懷中,虎臉上流露出暢快的笑容。


    “逆賊袁搬山已死!”


    砰!


    一陣耀目的白光在眾人眼前亮起,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宗門大陣都為之一晃。


    眾人駭然扭頭,被這番動靜驚呆了。


    梅庸喃喃道:“自爆?”


    董狐茫然地張了張嘴,滿臉的難以置信。


    能夠修成上三境的大能,哪個不是曆經了無數磨難,不到最後,誰會願意舍棄一身境界修為。


    畢竟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萬事皆空。


    如同山主這般,傷成那樣,依舊頑強地試圖自救,絕對不會輕易認命。


    但問題在於,白宋如果真的悍然自爆,憑借知命境的境界,是真的會對袁搬山產生性命威脅的。


    如果處在爆炸的正中,袁搬山即使僥幸不死,也不會再有戰力了。


    童長老麵露沉痛,石季尚放聲大哭。


    洛青衣滿麵悲戚,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青衣!振作起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一聲叫喊從身後響起,洛青衣扭過頭,正好對上半躺在廢墟之中的吳青帝。


    他斜靠著一麵斷牆,嘴角和前襟上滿是鮮血的痕跡,被雨水一衝,發絲貼在麵上,淌著水珠,更顯得落魄,再無半分先前超然物外的模樣。


    但洛青衣的眼中,卻多了幾分真誠的感動。


    雖然不愛,但真的很感動。


    吳青帝朝她輕輕點了點頭,大聲喊道:“反賊袁搬山已死!繳械投降,既往不咎!”


    一句話立刻將眾人從悲痛中拉回了現實。


    死人是死了,但活人還在爭鬥。


    袁搬山一死,局麵瞬間就完全變了。


    雙方能打的人就是知命境的董狐、梅庸,對上受了重傷的問天境童長老。


    仔細算起來還是董狐一方占優,但問題在於,他們還敢打嗎?


    董狐既然被稱作袁搬山的陰險智囊,自然立刻意識到了眼下的狀況,沉聲道:“梅兄,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倆隻能摒棄前嫌,先拿下這一局再說!”


    洛青衣立刻開口道:“隻要現在投降之人,我以聖女之名起誓,既往不咎!若是有立功表現,還會有賞賜賜下!”


    梅庸登時麵露糾結,董狐連忙道:“梅兄,你該不會相信她說的鬼話吧!換做是你,你會相信一個背叛過你的人?他們現在所有的話都是為了等到秋後算賬的欺騙!現在隻要你我聯手,山主、大長老之位唾手可得,怎能放棄!”


    換做是我?


    梅庸心中立刻下了決斷,“董長老!你我攜手,先拿下他們再說!”


    “哼!你們未免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裏了,你們兩個知命境,加一起也不夠老夫一隻手打的,還不速速投降!聖女說了既往不咎,老夫也就容你們逍遙!”


    童長老的冷喝又將熱血上頭的梅庸拉回了現實,對啊!打不過啊!差著一個大境界,二打一也打不過啊!他們又不是劍修!


    董狐哈哈一笑,“梅兄,不要上當,姓童的早已受了重傷,要是他沒受傷,會這麽好說話?直接出手將我們兩個滅了便是!所以這老東西隻是在虛張聲勢,我們兩人並未受傷,壓根就不懼他!”


    梅庸眼前一亮,“有理!一起拿下他!”


    他大喝一聲,卻並未行動,而是偷瞄著董狐。


    董狐暗罵一句狗東西,沉聲一喝,朝著童長老出手了!


    他已經迅速調整了心態,袁搬山的死固然是個打擊,但也未嚐不是機遇,眼下的情況,隻要他過了這一關,甚至還真可能摸到山主的寶座。


    所以,隻能進,不能退!


    一往無前,富貴就在這險中來求!


    梅庸見狀,心中大定,也跟著一起出手!


    童長老心中暗暗叫苦,董狐說得沒錯,他已經沒多少戰力了,方才為了抵擋袁搬山強大的攻擊,真元已幾乎枯竭,此刻麵對著兩個還算全盛狀態的知命境,他真的打不過。


    但他不可能退,因為他的身後是聖女,是山主,是青眉山最後的榮耀。


    他暗歎了一聲,可惜山中祖製,那些休眠的大能隻能為宗門生死存亡的事情出手,這種內鬥根本不會插手,否則山主但凡喚醒一尊,今夜都不用費力,更不用白宋以死換死。


    他迎了上去,他被打飛了出去。


    董狐得意地笑了,緩緩上前,看著兀自擋在門口的洛青衣,調笑道:“怎麽?聖女也是一個隱藏的知命境大能?”


    梅庸走上前,“董長老,我要這個女人,隻要你把她賜給我,我梅庸從今往後,唯你馬首是瞻!”


    董狐看著洛青衣絕美的姿容,雨水將她的衣衫緊緊壓在軀體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線,他的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淫邪,但很快,權力重新占據了他的腦海。


    對於已經不再生機勃勃的他而言,權力才是最好的春藥。


    而且,他也已經有了他的董狐之筆。


    董狐豪爽一笑,“好!隻要梅長老助我將今夜大局落定,聖女,哦不,這個女人就賞給你,任你褻玩!”


    梅庸也哈哈一笑,“多謝董長老,哦不,多謝山主!”


    眼露絕望的洛青衣身子一晃,一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漸漸浮現在麵容上。


    “喂!我說你們兩個做白日夢的,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這聲音!


    正要準備玉碎的洛青衣猛地抬頭,瞧見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青衣少年拄著刀,靜靜站在大雨中。


    身形挺拔如鬆,笑容依舊如春風。


    她心防一潰,死死捂著嘴,無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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