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湘州,和同時擁有紫霄宮和乾元門的中神州一樣,也擁有兩個十大宗門:白鹿洞和九幽洞。


    但和乾元門自紫霄宮中脫離而出,均同屬道門一脈的情況不同,靈湘州的這兩個洞挨得很近,卻又各有不同,各有奇異,頗有幾分相輔相成的意思。


    九幽洞鬼物、陰物聚集,陰氣極盛,白鹿洞儒教祖師在此開宗立派,也存著一些要以儒教之浩然正氣,壓製鬼物陰氣的謀劃。


    曆經多年,早已摸索出一套針對鬼物極其有效的克製之法。


    以至於在鬼物的心中,儒教的浩然正氣已經隱隱超越了道教雷霆正法,成為最令它們恐懼的天敵。


    但也正是白鹿洞壓製著九幽洞的發展,將其大部分局限在靈湘州之內,反而給了九幽洞的生存空間,否則以九幽洞的特殊情況,或許可以在某一段時間盛極一時,但終究逃不過被天道和其餘勢力聯手剿滅的下場。


    所以,雙方的當權者也都默契地認可著這樣的情況,傳承多年。


    一條湘江水,蜿蜒向北。


    江水無聲流淌,隻是偶爾用一團團浪花,跟兩岸的礁石和水上的船隻,打一個心照不宣的招呼。


    一隻手從漁船上伸出,撈起一朵浪花,滿意地看了看,又將其彈碎在風中,重新落回江水裏。


    那隻手很白淨,但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節處都有著厚厚的繭子,也昭示著手的主人是個常年和筆打交道的讀書人。


    順著手往上看,就能看見那個坐在船舷上,笑意溫和的年輕男子,樣貌稱不上俊美,但也是中正平和,尤其一雙閃亮眸子裏的神情,竟似要比腳下的水流還要溫柔。


    他輕輕抽了抽鼻子,笑看著在船艙中圍著爐子熟練翻炒蠶豆的一個少女,看著她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貼在曲線婀娜的後背,隨著動作在身後搖擺,在蠶豆的香味中,他也跟著歡快地搖擺起來。


    食色性也,小小艙中,二者俱全,實在是美事一樁。


    當然,也是因為沒錢,不然在大青樓的花魁房間,同樣也能二者俱全。


    他並不煩惱地在心中想著這些,忽然船身一震,順流而下的漁船竟然直接在江心停住了。


    船頭一沉,就像是水底有隻大手拽住了船身。


    老船夫站在另一側高高翹起的船頭,神色大驚,“糟了,是水鬼!春妮!趕緊把你炒的蠶豆倒給它!它定是循著香味兒來了!”


    沉下去的一側船頭,果然升起了一隻毛茸茸綠幽幽的大手。


    少女嚇傻了,下意識就伸手去端鍋,結果被滾燙的鐵鍋燙得一下子縮回了手來,手上登時被燙出了兩個水泡,眼睛裏也登時蓄滿了淚水。


    “我來幫你。”


    一個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輕輕響起,正是那個笑意溫和的書生。


    他直接伸出手,從香氣四溢的炒鍋中抓起一把蠶豆,甩向了那隻大手。


    一把蠶豆落在水鬼的掌心,刹那間,卻詭異地排成了一個【火】字,而後居然變成了真火燃燒了起來。


    水鬼痛得大叫一聲,鬆開船身,落回水中。


    誰知那火竟遇水不滅,更像是燃燒在它的靈魂上,痛得它在水中不住翻滾。


    終於,它痛得受不了了,從水中升起,苦苦哀求著那個書生。


    書生看了它一眼,“殺孽不深,其罪可恕。你護送此船,安全往返百次,我便賜你超脫,如何?”


    水鬼稍一猶豫,但掌心和靈魂的劇痛讓它最終低下了頭。


    書生大袖一揮,水鬼掌心的蠶豆恢複了正常,真火也在瞬間熄滅。


    再伸出食指,淩空劃了幾劃,一個“赦”字沒入了水鬼的眉心。


    “豆子你拿著吃吧,本身也是苦命人。”


    漁船重歸安靜,順流而下,船上的老頭連忙拉著少女朝書生跪下,口口聲聲念叨著感謝神仙救命。


    書生連忙將他們扶起,笑著說他並非什麽神仙。


    老頭自是不信,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麽!


    書生看著越來越近的山門,笑著道:“我隻是一個讀書人。”


    他笑著拍了拍老頭的手,然後又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少女白皙的手,摩挲把玩了兩下,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好了,感謝二位讓我坐船,還吃了這麽好吃的蠶豆,再會。”


    說完他大袖一卷,半鍋蠶豆消失不見,而整個人從船上一步跨出,下一瞬已經出現在江岸上。


    老頭歎了口氣,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惆悵道:“這仙人啊,厲害是厲害,品行卻是不咋的。坐船不給錢,還白吃,還要吃我孫女的豆腐,春妮啊,爺爺沒用,護不住你,你別怪我。”


    少女低著頭,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手,和掌心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小塊碎銀子,怔怔出神。


    白鹿洞書院之中,書生平靜地穿過書聲琅琅,轉過精舍一片,最終停在了白鹿洞西麵山坡上的一片菜地之前。


    滿意地巡查了一遍自己悉心照料,日夜灌溉出來的豐碩成果,他推開了菜地旁邊那間簡陋小屋的房門。


    小屋中,一桌一椅一油燈,一床一櫃一灶台,筆墨紙硯樣樣齊備,柴米油鹽一個不缺。


    書生在桌前坐下,移開鎮紙,開始閱讀鎮紙下壓著的一封封情報。


    默默看完,他輕輕歎了口氣,挨個跟桌上的筆墨紙硯打了個招呼,“夥計們,看來隻有過些日子再寵幸你們了。”


    “吳青帝,你我還未見過麵,還真是遺憾啊!”


    他站起身,搖了搖頭,拉開門又走了出去。


    再次穿過了屋舍,路過了課堂,走出了白鹿洞書院的山門。


    “山長,就這麽讓他走了?”


    白鹿洞書院的山巔,書院的副山長和山長迎風而立。


    山長瞥了他一眼,“那不然咋辦?攔住他?你跑得過他嗎?”


    副山長:......


    那倒是跑不過,全天下也沒有跑得過他的讀書人,畢竟人家的看家本事叫【無距】。


    山長恢複了正經,平靜道:“你知道的,他一向悲天憫人,扶危濟困,所以欣賞吳青帝的為人很正常,跑去吊唁一下又沒啥,有什麽好攔的呢?”


    副山長遲疑了一下,“總得來跟您說一聲吧,想回就回想走就走,這不合禮啊!”


    山長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管你家裏小妾上癮了是不?他們是書院的學子,不是書院的附屬!”


    “他回來屁股都坐熱就走了,你就不能當他沒回來?沒回來是不是就沒這些煩惱了?”山長冷哼一聲,“你呀,就是太死板了,當初就因為不能修行,死活不讓那個誰,咦,那個誰來著?”


    “劉昭明。”


    “對!就是劉昭明,虧你還記得啊!你也覺得虧心是不是!”山長吹胡子瞪眼,“多好的孩子,學識多好,再不濟留在山裏當個文學教習?非得給人趕回去,瞧瞧你幹的這些破事!”


    副山長唯唯,不敢爭辯。


    山風從白鹿洞吹過,離去時都帶著書香。


    等風追上書生的步伐,他已經出現在距離白鹿洞數十裏之外。


    對於他的遊曆,白鹿洞的師長們從來不擔心他的安全。


    因為他是天下最能跑的讀書人;


    因為他是天驕榜中最不像天驕,但事實上或許最天驕的;


    因為他是白鹿洞君子,蘇密。


    他的目的地和靈劍宗裴白玄、乾元門徐謙之一樣,都是萬妖穀。


    那個埋葬著吳青帝的萬妖穀。


    各方英才聞聲動,萬妖穀中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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