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一定有問題!


    看著書生一臉認真的樣子,陳三更的心中盤旋縈繞的就這一個念頭。


    “咳咳,蘇兄請不要誤會,我隻是......隻是覺得......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可以讓你們成為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書生笑了笑,“的確,世間若無這些奇妙的緣分,該少了多少樂趣啊!”


    一旁的小五兒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陳三更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他摟在懷裏,一臉心疼,看著書生,“這孩子,剛才騎馬把腿根兒都磨破了,這會兒又淋了雨,我怕他這小身板熬不住,蘇兄見諒,我先帶他找個地方避雨,你我來日再會!”


    書生連忙點頭,“沒事,沒事,是我叨擾了。”


    說完,他伸出手,按在小五兒的肩上,真元在小五兒身上一轉,衣衫鞋襪由裏到外一瞬蒸幹。


    那股真元帶著堂堂正正的平和剛直,想來便是儒教的浩然正氣了。


    陳三更:......


    書生又從腰間的玉佩中取出一件蓑衣,主動披在了小五兒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祝你一蓑煙雨任平生。”


    陳三更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也給自己暖一下,誰知道書生拱手作揖,“兄台,再會。”


    說完一步跨出,消失不見。


    算了,不來就不來吧,要不是怕控製不好力道,蒸幹水的時候順手把衣服也蒸沒了,他都自己動手了。


    陳三更搖了搖頭,抹了一把臉,不就是瞬移麽,誰不會啊!


    陳三更一把將小五兒抱起,右腳在地上一蹬,靴底將流淌的雨水踩出一片四散飛濺的水花,當一滴滴渾濁的水珠落地,墜開細密的漣漪,水麵之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人影。


    小五兒隻覺得麵前勁風撲麵,連忙閉緊了雙眼,等再一睜眼,已經身處在一處路邊的大樹下。


    細密的枝葉四季常青,在這個深秋時節,還能為人們提供一片風雨中的安詳。


    穿著不甚合身的蓑衣,小五兒抬起頭,看著渾身濕透的陳三更小聲道:“剛才那個人應該就是蘇密。”


    陳三更一臉疑惑,“蘇密是誰?”


    小五兒一臉震驚,“你不知道天驕榜嗎?”


    “這個榜單倒是聽過。”陳三更尷尬一笑。


    他對修行界的了解基本都來自於秦翰,但秦翰告訴他的,都是那些大宗門之間的曆史掌故,以及一些修行界的基礎知識。


    像什麽天驕榜、胭脂榜之類的,秦翰隻字未提,還是這一路上偶然聽見的幾個詞匯,大致知道了什麽意思。


    “天驕榜,是朔月樓排出的三十歲以下,修行界年輕一輩中最傑出的人,一共十人,每年更新,能上榜的都是當世公認最頂尖的年輕人。”


    小五兒認真地跟陳三更解釋著,然後神色黯然地道:“他以前也是天驕榜上的,排名第八。”


    陳三更驚訝地道:“以吳兄的才情境界,才排第八?”


    小五兒解釋道:“朔月樓是以實際出手的戰績來算的,隱藏的境界不含在內,他一直都是洞玄境,排第八已經算是厲害了。”


    陳三更恍然地點了點頭,“那這位蘇兄呢?”


    “第三。”


    陳三更忍不住驚呼出口,“這麽高?”


    “嗯。”小五兒認真道:“他是三年前橫空出世,從寂寂無名一下子排到了天驕榜第五的,然後一年一步,去年的榜單就已經進了前三甲。當初我跟著吳大哥,聽他說過,這位白鹿洞的天才的確厲害,他是自愧不如。”


    陳三更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天不天驕的跟他也沒多大關係,他笑著拎了拎小五兒身上的蓑衣,“那這件蓑衣可要好好保存著,最好別洗,到時候就說蘇密原味蓑衣,說不定有冤大頭花大價錢買呢,咱們就能在天益城存錢買棟宅子了。”


    小五兒扭頭看著他,神色稍有忐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陳三更心中一動,高深莫測地道:“你說呢?”


    “不就是吳大哥一條原味褻褲嘛,加藤這家夥,連這都跟你說,太不仗義了!”小五兒憤憤不平地道。


    陳三更:......


    看著陳三更像是在仔細回憶這幾天經過的樣子,小五兒連忙道:“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偷了一條去賣給了仰慕吳大哥的女妖,現在肯定不會了。”


    ......


    小鎮上最大的酒樓,今天二樓全部清場。


    五六個包廂都空著,坐了一桌注定不會給錢的人,但酒樓掌櫃卻笑得臉都合不攏,一腳將小二踹到一邊,屁顛屁顛地親自端茶倒水。


    菜肴流水般地端了上來,但一桌人卻無人動筷,都在等著那個唯一淋得渾身濕透的男人去換了衣服回來。


    洛青衣覺得又好笑又好氣,明明是個境界高絕又神秘的天驕級別的人,偏偏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好吧,雖然還是十分好看,但真讓人心疼啊!


    關鍵是吧,問他為什麽不把衣服蒸幹,他居然來了一句他不會,這關頭還開玩笑,氣得洛青衣也懶得搭理他了。


    很快,陳三更換好衣衫鞋襪,走入了房間。


    眾人這才開始填補饑餓的腸胃,酒足飯飽,陳三更才說了剛才的遭遇。


    “蘇密?”


    在場的除了花笑晨和呂鳳仙沒啥反應,其餘幾位都震驚不已,包括見多識廣的洛青衣。


    而這其中,尤其以那個唯一不懂修行的劉昭明反應最為強烈。


    陳三更看著這個同樣出自白鹿洞的人,好奇道:“你們認識?”


    劉昭明想了想,擺了擺手,“也不能算是認識。”


    八風和尚嘿了一聲,一如既往地嘲諷著,“是啊,單方麵認識也不能算認識。”


    沒想到劉昭明居然認同地點了點頭,“四弟所言甚是,隻有他認識我,我並不認識他,所以,的確不能算認識。”


    他坦然地麵對著眾人質疑的目光,淡淡道:“曾經我在白鹿洞也是風雲人物,那時,蘇密還隻是剛進書院的小屁孩,那時,是我這輩子最榮耀的時候。”


    “吹吧你就!”八風和尚看了一眼一旁的呂鳳仙和洛青衣,生生忍住了滿嘴的騷話,隻能如此蒼白無力地打擊著自己的二哥。


    關太初紅著一張臉,平靜道:“你最榮耀的時候是什麽時候我不知道,我最榮耀的時候就是現在了!”


    他看向陳三更,神色誠懇而真摯,“因為我認識了大哥。”


    陳三更:......


    眾人:......


    “你個濃眉大眼的,這麽說話你不害臊嘛!”劉昭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更何況你這麽說,將聖女殿下置於何地?”


    關太初神色稍稍一頓,旋即恢複了鎮定,“二哥教訓得是,我說話的確不夠嚴謹。”


    他看著洛青衣,“聖女殿下見諒,在我心裏,我一直覺得殿下和大哥是一體的,誇大哥就相當於誇殿下了,並沒有絲毫不敬的意思。”


    帷帽遮掩住了洛青衣眉開眼笑的神情,卻遮不住她歡喜的語氣,“我覺得菜好像不大夠,關道長還想吃點什麽?”


    ......


    細密的蹄聲慢慢稀疏,眼前的人影漸漸多了,視野中那一座巨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天益城,到了。


    每一次來到這兒,總能帶給陳三更一些別樣的經曆。


    第一次結識了薛律和劉關張,踏上了去往青眉山的道路,也改變了他的人生規劃;


    第二次來這兒,和薛律一場深入的溝通,讓他終於明白了吳青帝的真實目的,那一次雨夜的飛奔,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甚至帶走了許多人的生命;


    第三次站在這天益城的城門口,陳三更定定地望著高聳的城牆,幽深的門洞,感受著城牆上流轉的陣法痕跡,怔怔出神。


    就在洛青衣準備小聲提醒一下的時候,陳三更抖了抖韁繩,催馬上前。


    在城門口下馬,入城,一切都很順利。


    但就在進入城門,匯入熙攘的人群之時,一個聲音在陳三更的心湖中蕩起漣漪,“有沒有興趣來跟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


    陳三更看了看四周,發現眾人都沒什麽異樣。


    “別看了,這是我跟你單獨的交流,沒事兒就趕緊的,酒還熱乎。”


    陳三更想了想,對洛青衣道:“我去拜訪一位老前輩,你們先過去,稍後我來找你們。”


    洛青衣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守身如玉!”陳三更理直氣壯。


    “那你早點回來哦!”洛青衣調侃一句便作罷,笑著同意。


    問洛青衣要了一會兒找他們的地址,陳三更便跟眾人暫且分別,朝著城主府方向過去。


    有一種錢叫買路錢,人要走他的路就得給他錢。


    許多人都想收這個錢,但山賊是犯法的,門房隻能是偷摸的,隻有稅丁和青樓的姑娘可以光明正大的。


    同時詭叼的是,這些人中,卻又隻有門房和青樓的姑娘能讓人在掏錢時,帶著那麽一絲心甘情願。


    不過對於陳三更而言,這二者都沒對他造成過什麽阻礙。


    這一次,也不例外。


    早得了通知的門房不僅沒敢小手一張,碎銀二兩,反而點頭哈腰,謙卑至極地將陳三更送進了城主府中。


    幸運的是,天益城主阮步兵沒有在府中,讓陳三更也避免了一出尷尬。


    小綠豆眼的齊老道士依舊穿著一身破舊的道袍,靜靜坐在觀星樓的頂層等著。


    也不知道來迎接一下,算了看你年紀大,不生你氣......


    陳三更腹誹幾句,在齊老道士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吐槽了兩句又已經原諒了他。


    “來來來,好久不見,坐下喝一杯。”


    看見陳三更走上來,齊老道士起身迎了一下,引他到座位上坐下。


    陳三更恭恭敬敬地舉杯,敬了齊老道士一杯,笑得老頭兒一張老臉皺成了菊花。


    他呲溜一口將酒杯裏的酒半吸半倒地喝到嘴裏,滿意地看著陳三更,“瞧瞧,這模樣,這身板,跟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都差不多嘛!”


    陳三更扯了扯嘴角,“您這酒量也真不咋地,一杯就醉了。”


    齊老道士白了他一眼,“你別不信,想當初,我在這修行界那也是響當當的一號大人物,每次化名遊曆,那些什麽仙子聖女烏央烏央地求著讓我進入她們......的門派。”


    陳三更鬆了口氣,差點以為對這個世界以前的風氣產生了一絲向往。


    他想起當初阮步兵跟他說過的齊老道士的光輝曆史,還是心中感動地舉起了杯子,又敬了他一杯,不為別的,就為他對蒼生的付出。


    齊老道士活了這麽多年,在這樓裏看遍了多少人間悲歡,通透的雙眼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陳三更的心思,他笑著道:“看來阮城主把那些不該說的都跟你說了?”


    陳三更點了點頭。


    “這個嘴不把門的!”齊老道士笑罵了一句,大袖一斂,“不用替別人感謝我,在未來,如果有選擇的時候,你能朝著我的選擇靠一靠就好了。”


    陳三更重重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說出什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大話。


    這番反應卻反而讓齊老道士眼前一亮,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笑著道:“好了,我也不白叫你過來一趟,有沒有什麽想打聽的,天益城裏的事情,都可以問問。”


    陳三更微微一笑,這其實也正是他前來的目的之一,放著這麽便利的消息途徑在,哪兒用得著到處去打探消息呢。


    想來齊老道士也是猜到了這一點,以此回饋。


    聰明人之間的默契就是這般令人愉悅。


    他也不扭捏,開口問了幾個問題,齊老道士都一一作答。


    董狐的得意門生馬得意連帶著他麾下的一大幫人都被連鍋端了,被薛律直接帶去了天京城。


    吳春雷在返回了天益城之後,和楊得誌大吵了一架,而後各自帶著隊伍回了天京城。


    說了這頭,齊老道士還略帶調侃地看著陳三更,“還有個消息,天益王家確定了家主繼承人,是個叫王無爭的年輕人。”


    陳三更愣了愣,“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齊老道士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神色不似作偽,便覺得無趣,擺了擺手,“沒關係就沒關係吧。”


    一頭霧水的陳三更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薛大人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怎麽?就這麽惦記繡衣使衙門那點獎勵?”


    陳三更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是有要緊的消息請了薛大人幫我查探。”


    齊老道士得意一笑,“是麽?那你今天可來著了。”


    陳三更眉頭微皺,這副欠扁的表情搭配這句嘚瑟的話,合在一起,這是什麽意思?


    他靈光一閃,對啊,我問齊前輩也一樣啊!說不定他也知道啊!


    他連忙道:“前輩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問你對嗎?”


    齊老道士稍稍猶豫了一下,“額,也不是不可以這麽理解,你想問什麽?”


    陳三更開口道:“我想知道,最近十年,修行界所有的問天境及其以上的大修行者,包括已經歸隱了的,哪些跟萬妖穀或者青眉山有瓜葛的,越詳細越好。”


    齊老道士舉杯的手一僵,“你上一句話說什麽?”


    這怎麽還空耳起來了......陳三更連忙又複述道:“我是說,最近十年......”


    “不是這句,再上一句。”


    這熟悉的套路,陳三更無語道:“前輩,你不會逗我玩吧!”


    齊老道士幽幽道:“我說你來著了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聯係天京城。”


    陳三更的熱情頓時被澆滅,氣勢一垮,嘟囔道:“你就算用最好的信鴿,往返也是好幾天,說不定薛大人那會兒都回來了。”


    “嗬嗬,年輕人,你太年輕了!”齊老道士霸氣一笑,綠豆眼放著得意的光芒,“我現在就能聯係上薛律。”


    “真的?”陳三更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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