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堂堂靈劍宗女子劍仙大戰天驕榜第二的白鹿洞君子,這等足以讓無數人瘋狂的大戰我們竟然無緣得見。”


    瞧見範自然拎著長劍緩緩走回來,坐在草地裏的一塊石頭上,悠閑晃蕩著一雙誘人長腿的洛青衣笑著調侃道。


    範自然癟了癟嘴,“這天驕榜第二也太不行了!隻會跑路算什麽本事,打起來也忒沒勁了。”


    “哈哈!”洛青衣掩嘴偷笑,“人家蘇先生賴以成名的就是這獨步天下的身法,範姐姐可不能單純說人家是逃跑呢!”


    “排天驕榜的真是眼瞎了.......”範自然無語凝噎,滿是不忿。


    她忽然神色一動,看著洛青衣三人,“話說朔月樓新一屆的天驕榜是不是要出來了?”


    鹿潤秋點點頭,接話道:“是的,還有約莫不到一月了。”


    原本在天驕榜或者胭脂榜上有人意外離世後,朔月樓會很快增補人員,調整排名,發布臨時更新的榜單,就如當初吳青帝意外離世之後一樣。


    但是,在堂堂天驕榜首的紫霄宮道子李稚川意外在落劍山身死道消之後,朔月樓卻突如其來地宣布這次天驕榜不再臨時改榜,隻會在慣例的五月發布一次正式版本。


    消息一出,各種傳言皆有。


    有的說是朔月樓一時找不到頂替李稚川出任天驕榜首之人,恐怕臨時推出來的難以服眾,所以幹脆就取消了這個環節。


    但這個猜測遭到了許多人的反駁,因為那是朔月樓啊,從來都不是某個人讓朔月樓的榜單服眾,而是朔月樓的榜單讓某一個人變得服眾。


    朔月樓哪怕就是推一隻豬排在天驕榜首,大家也隻會費盡心思去琢磨這隻豬的神奇之處,是不是什麽天仙轉世,是不是什麽太古異種.......


    也有人懷疑是不是朔月樓出了什麽變故,導致情報不靈了,不全了,所以改不了新的了。


    這個觀點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因為至少從道理上說得過去。


    但是很快,當繡衣令劉瑾突然被賜死,陳三更持刀入京,悍然弑殺淳化帝於朝堂正殿,而後遠走東閔州,舉起反旗,天下大亂,而後天地靈氣大陣崩碎,各地靈異頻出,這一連串令人目不暇接的驚天變故接連出現,天下眾人這才明白,壓根不是朔月樓的情報不行了,而是他們太行了。


    在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他們已經看到了一個亂世的到來,看到了修行界不再穩定的可能。


    朔月樓,恐怖如斯!


    範自然忽然麵露黯然,回憶道:“想想就在一年前,天驕榜上,李稚川還傲立於榜首,風頭無二,萬妖聖子吳青帝雖排名不高,但口碑聲譽卻是隱隱領先同輩,不曾想,俱都已成黃土枯骨。”


    白靈溪聞言卻沒有附和,而是帶著幾分調侃地輕笑一聲,“範姐姐,說起來這二位可都跟咱們公子脫不了幹係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範自然擺了擺手,歎息道:“隻是心中忽生感觸,覺得生死變幻,世道浮沉,當真是太過無常罷了。”


    鹿潤秋微斂著裙擺,靠在洛青衣坐著的石頭邊上,聞言同樣多了幾分感觸,輕聲道:“修行者誰不是為了合道長生,但又有幾人能夠最終成功?死亡的巨網中,捕獲了太多的英雄豪傑了。”


    範自然喟然長歎,“登天路斷,我輩修行者終究難逃一死啊!”


    她沉默了一陣,扭頭看著不遠處的連綿軍帳,“如今天下風雲驟起,龍蛇起陸,不知等到大局抵定,又有多少一時豪傑,會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這其中又有哪些,是我們熟悉的麵孔。”


    她眯眼望著天邊,看著風雲,“若是有一天,我們之間也要生離死別,我又該以什麽樣的心態去麵對呢!”


    洛青衣忽然輕笑道:“範姐姐所言甚是,這天下風雲變幻,豪傑輪番登台又悄然離場,我們既然身處這個時代,就該有所準備才是。平常心吧,坦然地接受一切的變故。”


    範自然麵露欽佩,“虧我一向自詡灑脫,沒想到還是青衣妹妹看得通透。”


    洛青衣謙虛幾句,幾人又恢複了笑聲陣陣。


    眼看著日頭偏西,快到了晚飯的時間,眾人回程。


    走到營帳旁,洛青衣忽然道:“範姐姐且先回去,我有個修行問題想去問問石長老。”


    洛青衣身為妖族,修行上的疑難石季尚無疑是最佳的解惑之人。


    範自然遲疑道:“這都快吃飯了......”


    洛青衣輕笑一聲,“在修行麵前,啥事兒不能放一放啊!哈哈!”


    範自然也點了點頭,拱手笑道:“恭喜青衣妹妹修行又有突破。”


    洛青衣得意地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帶著狐鹿二婢去往石季尚所在的營帳,並未外出的石季尚連忙出帳相迎,洛青衣笑著道:“有些修行上的問題,想請教一下石長老。”


    石季尚伸手一領,“聖女殿下客氣了,快快請進。”


    四人進了營帳,石季尚揮手將閑雜人等全部趕出帳外,恭敬道:“不知聖女殿下有何問題。”


    洛青衣輕聲道:“石長老可否先布一個隔音結界?”


    “是老夫疏忽了。”


    石季尚以為洛青衣麵皮薄,連忙布下結界,“聖女殿下請講。”


    沒曾想洛青衣忽然麵色一凝,沉聲道:“石長老,我父親可能出事了!”


    “啊?”


    三聲驚呼同時響起,除了石季尚,一直陪伴著洛青衣的狐鹿二婢也是一臉的驚訝。


    白靈溪忍不住將胸中疑惑脫口而出,“大小姐,咱們這些日子沒聽見山主的消息啊!你怎麽會突然這麽說?”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洛青衣麵色凝重道:“我的確未曾聽過關於父親的消息,但是你們不覺得今天的事情很蹊蹺嗎?”


    她看著白靈溪和鹿潤秋,“蘇先生忽然匆匆跑來,卻隻是跟範姐姐打了一架,然後就再沒出現,難道他跑來就是為了落荒而逃的?很明顯他是有事要找範姐姐。”


    “範姐姐先前還一切正常,去跟蘇先生見了一麵回來,看似歡快的語氣就始終帶著濃濃的憂色,而且一直費盡心思將話題往生離死別上引,你們覺得他們可能說了什麽?”


    “以範姐姐那種極情於劍,萬事萬物不擾於心的心緒,會因為忽然想到李稚川和吳青帝就心生無限感懷,在那兒長籲短歎的?先前我們在落劍山經曆那般情況,她也不過是回來劈了薑宗主兩劍就算了,今天的做派不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還能是什麽?”


    “你們想想,除了父親出事,他們有什麽事需要這麽處心積慮,又不露痕跡地悄悄勸慰我?”


    這就是洛青衣!


    冰雪聰明,聰慧過人的洛青衣!


    範自然和蘇密隻是露出了些許常人大多會忽視的異樣,便被她從這點蛛絲馬跡中猜中了結果。


    三人聽得目瞪口呆,白靈溪喃喃道:“這會不會有些太牽強了?”


    石季尚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這倒不是牽強,聖女殿下所言確有幾分道理。”


    性子沉穩許多的鹿潤秋皺著眉頭,倒沒質疑洛青衣的推理,而是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公子......”


    還沒說完,她便自己捂著自己的嘴巴,“我沒有咒公子的意思......”


    洛青衣搖了搖頭,“若是三更出事,他們沒有理由瞞著我,說不定範姐姐比我還著急。”


    她站起身,緩緩在營帳中走著,“他們不告訴我,並非有何惡意,或許是怕我驟聞噩耗,承受不住,想徐徐告知,又或許是因為現在三更未歸,他們擔心攔不住我,暫時瞞著。但無論如何,隻要父親可能出了事,我便不可能安然地坐在這兒!”


    她的腳步剛好停在石季尚麵前,微微仰頭,一雙明眸帶著堅定的目光望向石季尚,“石長老,送我回山吧。”


    石季尚抿著嘴,他剛才便已經猜到了洛青衣可能的要求,但真要答應起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今的天下,可不是一年前的天下,一旦出了事情.......


    洛青衣平靜道:“石長老,那是我父親,我不可能在這兒心安理得地等著。”


    石季尚一咬牙,沉聲道:“好!”


    洛靈均,是洛青衣的父親,亦是他們的山主!


    ......


    “怎麽樣?洛姑娘沒說什麽吧?”


    中軍營帳之中,蘇密看著悄悄過來的範自然輕聲問道。


    範自然微微一笑,“你的法子不錯,青衣妹妹還反過來安慰我來著,明天可以繼續慢慢說著。”


    蘇密歎了口氣,“這事兒實在太突然了,隻能這般緩緩告知了。”


    主位上,呂鳳仙神色也有些寥落,“這樣是對的,一下子告訴她,或許洛妹妹真的會接受不了。”


    她也是才經曆過喪父之痛不久,而按照蘇密的安排,如果陳三更一兩日內還是沒法回來,就得由呂鳳仙去告訴洛青衣事實的真相了,也隻有她能夠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感同身受。


    三人沉默良久,蘇密忽然問道:“對了,洛姑娘現在在哪兒?”


    範自然隨意道:“放心吧,在營中呢。她說有些修行上的問題,去找石長老請教一下。現在應該在石長老那邊呢。”


    蘇密一臉沉思,忽然站起,喊了聲不好,匆匆跑出。


    範自然一愣,跟著掠出了營帳。


    呂鳳仙後知後覺地站起,皺著眉頭看著兀自晃動的簾子,決定不去添亂了,低頭看向桌上的行軍圖。


    石季尚的營帳外,鹿潤秋靜靜站在門口,朝著匆匆趕來的蘇密行了一禮,平靜道:“蘇先生好。”


    鹿潤秋攔著門,知禮守禮的蘇密自然不可能硬闖,拱了拱手,“鹿姑娘,聖女可在帳中?”


    鹿潤秋點頭道:“我家大小姐正在石長老的指點下修行,衝擊關隘。”


    沒有直接拒絕的詞句,但希望蘇密不要打擾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蘇密沉默片刻,“靈溪姑娘呢?”


    “我在這兒呢!”營帳的簾布被掀起一個小小的角,白靈溪的小腦袋鑽了出來,朝著蘇密道:“蘇先生,請小聲些,大小姐正在修行。”


    這直接被明示了一句,蘇密連忙拱了拱手,表示歉意,轉身離去。


    範自然悄悄從一旁的營帳背後閃身而出,“你難道還懷疑青衣妹妹自己跑了嗎?”


    蘇密嗯了一聲。


    範自然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們這些人也真的太能胡思亂想了,且不說青衣妹妹知道了之後會不會自己跑掉,關鍵是她壓根就不知道啊!你這麽冒冒失失地跑過去,豈不是反倒給人家提醒,弄得好像我們在緊張什麽。”


    “範長老教訓得是!”蘇密也反應過來,連忙轉過身,恭敬行禮。


    “無趣!”範自然哼了一聲,回了自己的營帳。


    蘇密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兒,搖頭也回了。


    當夜色緩緩降臨,整個營地點亮星火和天上星河遙遙相對。


    蘇密結束了和曹裕每天的溫書事宜,梳洗一番,打算在床上靜坐吐納一番便入睡,忽然門口的護衛請示道:“蘇先生,範長老求見。”


    蘇密連忙站起,匆匆穿上鞋襪,在門口見到了範自然。


    “青衣還沒回來。”


    興許也知道情況有些不對,範自然沒有客套,直接說出了情況。


    蘇密麵色微變,連忙道:“你去看了嗎?”


    範自然搖了搖頭,“沒有,等你去呢。”


    都已經準備邁步的蘇密猛地停住,疑惑地轉過頭,“為何?”


    “這萬一人家真的在修行,多丟人啊。”範自然回答得理直氣壯。


    丟人就得我去?


    你男人在的時候他“欺負”我,你男人走了你“欺負”我,那你男人走不走有區別嗎?


    蘇密無語凝噎,默默邁步。


    站在營帳前,蘇密朝著鹿潤秋拱了拱手,“鹿姑娘,聖女還沒修煉結束?”


    鹿潤秋點了點頭,“大小姐在知命境的積累尚淺,但如今靈氣充足,境界提升太快,石長老試圖為大小姐穩住境界,多增加幾分積累。”


    蘇密心思一轉,稍顯無禮地直接朗聲道:“石長老,在下蘇密,有事求見。”


    一邊說著,他一邊悄然關注著鹿潤秋的表情,發現她的表情很是坦然,又稍稍放心了些。


    “蘇先生,老夫正為聖女修行護法,無瑕他顧,若無緊要之事,明晨老夫前來尋你。”


    聲音有些微弱,更帶著幾分疲憊,但的確是石長老的聲音。


    蘇密心中疑慮盡消,洛青衣是不會一個人走的,因為石季尚也是不會允許洛青衣一個人離去的。


    “那明日清晨,蘇某在帳中恭候,告辭。”


    營帳中再無聲息,蘇密朝著鹿潤秋微微頷首,“鹿姑娘辛苦了。”


    鹿潤秋欠身一福,“蘇先生慢走。”


    營帳中,白靈溪托著一個留影留聲球,如釋重負。


    在她的麵前,還放著五六個留影留聲球,每個小球上都寫著不同的話語,準備應對不同的情況。


    “大小姐說的君子可欺之以方,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在心頭無聲自問道。


    ......


    翌日清晨,當左等右等沒見到石季尚前來的蘇密衝進石季尚的營帳,卻看見帳中隻有鹿潤秋和白靈溪靜坐,二人麵前的案幾上擺著一封洛青衣寫給蘇密的親筆信。


    信中,洛青衣感謝了蘇密和範自然等諸位為她考慮的種種,但是父女親情,她實在無法安坐於此,隻好辜負眾人的好意,讓眾人不要責怪鹿潤秋和白靈溪,一切等她回來,再親自謝罪。


    蘇密長歎一聲,指著狐鹿二婢,手指和嘴角都在微微顫抖,最終卻隻擠出一句,“你們,糊塗啊!”


    說完轉身,如風飄遠。


    鹿潤秋和白靈溪對視一眼,仿佛周身氣力用盡,跌坐在地。


    ......


    廣福鎮,坐落在中神州東部,是個並不起眼的小鎮。


    小鎮沒有處在什麽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隻有一條官道橫穿而過,所以小鎮並不算多麽興旺發達。


    但畢竟是個自然形成的鎮子,該有的客棧酒樓還是一樣不缺,靠著並不算多的過路客人也能勉強維持。


    這天,兩匹快馬停在了小鎮唯一的一家客棧門外,一老一少兩個腰懸佩劍的男子翻身下馬。


    店小二麻溜地接過韁繩,弓著身子諂笑道:“二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吃飯。”


    老者拋給店小二一錠銀子,“精細草料伺候著。另外鎮上可有車馬行,幫忙買兩匹快馬。”


    接過沉甸甸的銀兩,看見發財機會的小二兩眼放光,“得嘞!二位裏邊請!”


    小二吆喝一聲,將二人迎進了大堂中。


    大堂中擺著十餘張方桌,已經坐著三四桌客人,瞧見二人走進,都下意識地抬頭望來。


    這二人卻沒在意他們,左右環顧,瞧見沒有雅間,老者微微皺眉,年輕人輕聲道:“無妨,石叔,隨便吃點,主要是讓馬兒休息一下。”


    老者嗯了一聲,點了幾個店家的拿手菜,便尋了個前後不挨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二人,自然便是石季尚和女扮男裝的洛青衣。


    二人自虎熊州南境一路兼程,一整個夜晚和一個上午,不惜馬力,馬廢則自行飛掠向前,到下一個地方買馬,如此緊趕慢趕,堪堪才趕到中神州境內。


    沒有蘇密的無距,沒有陳三更的“八步趕蟬”,在這個廣袤的天下,僅靠馬匹的速度就是這般令人無奈。


    好在這樣的小地方,也沒什麽不長眼的地痞流氓,二人緩緩用了對他們而言幾乎稱得上難吃的餐食,又歇了幾口茶,便結賬出門。


    小二也牽來了四匹駿馬,石季尚滿意地點了點頭,“剩下的錢賞你了!”


    兩人四馬便立刻動身,朝著天益州的方向趕去。


    二人身後,小二握著銀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的笑容。


    跑出小鎮不到十裏,前方的路上,一株大樹橫在了路中,阻斷了二人的前路。


    就在二人緩緩勒住韁繩之際,十餘個山賊蒙著麵,舉著刀,哇哇怪叫地衝了下來。


    洛青衣和石季尚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以二人之境界,要想收拾這些山賊,身子或許都不用動,便能斬殺殆盡。


    但他們卻並未如此,隻是足尖輕點,從馬背上掠下,長劍出鞘,點向眾匪的喉頭。


    不出數息,山賊屍橫遍地,僅有喉頭一點猩紅。


    石季尚上前,“吃力”地搬開大樹,二人四馬再度上路。


    這招洛青衣從陳三更那兒偷師而來的扮豬吃虎,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如非必要,盡量不要暴露自己修行者的實力,將一切麻煩控製在自己能夠解決的範圍。


    洛青衣雖然情急,但卻並不莽撞,知曉如今這個世道的危險。


    二人繼續向前,一路上遍地的流民,昭示著大端趙氏對這個天下的失控。


    頭頂的太陽漸漸烈了起來,馬背上的二人倒是無所謂,但身下的馬兒卻是有些扛不住了。


    二人隻好棄馬飛掠,這一跑起來,修行者的實力自然也就隱藏不住了。


    “咦?”


    一聲輕呼在二人掠過的一處山頭響起,而後一道強大的氣息飛速接近。


    洛青衣和石季尚全力跑了一陣發現距離被越拉越近,隻好無奈站定,扭身回望,一個老頭邁著晃晃悠悠的步子走來。


    看他的步伐,不急不緩,但每一步,都是一大段距離,相當於洛青衣二人的數十步。


    看他的衣衫,完全是不同於當今的樣式;


    而他身上那一身合道境的氣機,則將二人的猜測坐實:這必是哪家宗門複活的合道境底蘊。


    石季尚看了一眼洛青衣,洛青衣卻並不慌亂,朝石季尚使了個隱晦的眼色,石季尚眼前一亮,腰杆也悄然一挺,上前拱手恭敬道:“前輩萬安,我師徒二人途徑此處,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老頭兒卻沒搭理他,抽了抽鼻子,看著洛青衣,“女的?”


    洛青衣神色微變,遲疑片刻點頭道:“前輩慧眼。”


    老頭兒雙手背負,緩緩上前,圍著洛青衣轉了轉,上下打量一圈,“看這模樣不差,留下來陪老夫幾日,老夫賜你一場造化!”


    “前輩......”石季尚陪著笑,拱手開口。


    “聒噪!”


    老頭兒大袖一揮,一道巨力如重錘,直接砸在石季尚的胸口,將他砸飛出去。


    沒有什麽招式章法,半點不花哨,但這就是絕對的力量碾壓。


    石季尚的後背撞斷了幾根大樹,才停下了倒飛的勢頭,委頓地靠在樹幹上,口中滲出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老頭再度咦了一聲,“這肉身可以啊,妖族?”


    洛青衣微微凝神,悄然感應了一番,換上笑容,“前輩慧眼,我等正是妖族,人妖殊途,還望前輩高抬貴手。”


    “老夫就玩玩你,又不跟你生娃,在乎那個幹啥!”老頭兒的話粗魯而直白,目光也漸漸淫邪起來,“是妖族還好些,老夫還玩得開點,真要是人族我還舍不得下狠手呢!”


    洛青衣認命般地身子一垮,“前輩垂青,小女子自然不敢不從,為表對前輩的尊重,小女子願梳洗一番,以真麵目相見。”


    “上道!”老頭兒嘿了一聲,“這樣的話,老夫也說話算話,把老夫伺候舒服了,老夫定然賜你一場造化。別看你現在是個知命境,離著真正的高手還遠著呢!”


    他忽然湊到洛青衣的麵前小聲道:“要不要我幫你那個老頭兒宰了,到時候沒人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他們隻會因為你變得強大了而更加尊重你。”


    洛青衣搖了搖頭,堅決道:“他畢竟是我修行路上領路人,前輩要的隻是我,還請前輩高抬貴手。”


    “好心當做驢肝肺!快點!”老頭麵上的和善頓時消失,一拂袖,冷冷吩咐道。


    洛青衣軟軟甜甜地應了一聲,扭過身,從方寸物中取出一些物事開始調整妝容。


    老頭兒倚著路邊的一株大樹,抱著雙臂冷眼看著。


    同時他的神識悄然外放,籠罩住方圓十裏之內。


    如此情形,這兩人已經是他掌心之物,逃不出去的!


    他看著背朝著他的洛青衣,那誘人的曲線,悄悄舔了舔嘴唇。


    身為逍遙門的中興老祖,他曾帶領逍遙門試圖衝擊十宗,雖然失敗,也令逍遙門名聲大振,成為修行界第二梯隊的排頭勢力。


    而後升天無門的他也效法十宗底蘊主動沉睡,直到如今天地大變,被充裕的靈氣自動喚醒。


    自知壽元無多的他花了兩日弄清了當下的情況,便打算再瀟灑一陣,體驗一下一兩百年之後的生活後再繼續沉睡,靜待升天路開啟。


    這個妖族女子,將當是這一百多年沉睡的犒勞吧。


    這上百年的積蓄,怎麽也夠好好澆灌透徹的。


    過了一小會兒,洛青衣緩緩起身,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臉。


    本就心中遐思的老頭兒,臉上登時閃過一陣異樣的紅暈,目光熾熱而激動,身子一點就飛撲了過來。


    洛青衣同樣也是足見輕點,身形卻並非相向而去,而是朝後暴退,右手輕輕撫著左手手腕上的那個精美玉鐲,微笑道:“前輩,我雖美,但你卻無福消受呢。”


    老頭麵現怒容,繼而神色猛變,不等他有所動作,半空中的身子忽然一僵。


    一道刀光毫無征兆地亮起,照亮了他的瞳孔,然後從他的身形處推過,沒入遠方,緩緩消散。


    此地林間,再無那個合道境老者的身影。


    一隻有力的手臂悄然攬住了洛青衣的柳腰,“好險,幸好我跑得快。”


    洛青衣抬起頭,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俊美臉龐,心頭的緊張和憂慮頓時煙消雲散,仿佛隻要他在,這個世界就充滿了安穩和快樂。


    她伏在他的身上,粉拳輕輕捶著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我差點被人搶走了!”


    陳三更低下頭,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笑著道:“不要以為你惡人先告狀,我就不追究你膽大妄為的責任了!”


    陳三更揚起手,啪地一下拍在她腰下柔軟又彈性的凸起,拍得臀兒蕩起餘波,拍得洛青衣身子一軟,“再三說了不許私自跑回去,就是不聽,要不是都還戴著這鐲子,就要出大事了!”


    洛青衣紅著臉,小聲道:“石長老還在呢。”


    “啊?”


    陳三更連忙鬆手,尷尬地環顧一圈,瞧見了早已“昏迷”過去的石季尚。


    不愧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啊!這眼力見!嘖嘖!


    陳三更微微一笑,重新攬住洛青衣的腰,“走!我帶你回家!”


    ......


    萬妖穀,如今的妖族戰營。


    一個人影快步衝入長老堂,恭敬道:“啟稟妖祖大人,外麵有人求見。”


    紅發妖祖眉毛一挑,“找吾?”


    “是的,那人明確表示想要求見妖祖大人。小的擔心誤了大事,便前來通報。”


    妖祖沉吟片刻,“帶他進來。”


    很快,一個黑衣身影快步走入長老堂中,朝著妖祖躬身一拜,“大端王朝繡衣令楊威見過妖祖大人。”


    妖祖心頭微微有些驚訝,淡淡道:“朝廷的人?”


    改穿一身黑色繡衣的繡衣令恭敬道:“在下受我朝陛下所托,前來求見妖祖,隻為與妖祖攜手,共同對付一個人。”


    妖祖的心頭猛然一動,想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激動的可能。


    “吾與大端皇帝素不相識,從無相交,有什麽人是值得吾等共同對付的?”


    妖祖的語氣懶洋洋的,透露出幾分意興闌珊,就差把沒興趣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繡衣令卻仿佛沒有瞧見這些,抬頭望著妖祖,沉聲吐出一個名字,“陳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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