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記得晚上睡得很甜,就像打破了老婆婆的蜜罐,連黑貓也在甜睡中搖了搖尾巴,大概做了什麽美夢,或是偷喝了一杯果仁茶。


    弗洛醒得很早,神隱的天還沒有亮,老婆婆移開小圓桌,鋪上了白天鵝絨的床毯,就像躺在天使的翅膀下,美夢踏著飛往天堂的雲,卻掉進了芙羅拉的茶罐裏。老婆婆似乎早就起來了,正對著幾個陶罐發愁,大概想為前往森林前的弗洛他們準備最後一壺奇妙茶水吧。


    弗洛撓了撓頭發,天鵝絨的枕席並沒有弄亂他的頭發,打理著自己的衣物。專注於挑選陶罐的老婆婆並沒有發覺醒來的弗洛,弗洛也沒準備打擾老婆婆。在屋內到處看了看,除了陶罐,還有被堆放得很整齊的書,大約是許久沒被翻閱的緣故,封麵沾滿了灰塵,很難看清字跡。弗洛輕輕拂走了書名上的灰,看到了名叫《茶與魔法》的書,厚厚的一本,每一頁都有被翻閱過的痕跡,昨晚也聽老婆婆說過,神隱是神隱世過的境界,充滿了未知和魔法,雖說早在薩門就聽說過其他國家存在精通巫術的巫婆,但也僅僅是道聽途說,從沒眼見為實。弗洛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回了原處,無意中看到了書架最頂端有本造型詭異的書,黑色的外殼上鏤空鉤出了許多符文似的紋案,合頁的地方鑲著什麽動物的爪牙,布滿了灰,靜靜地平躺在木架上,弗洛墊著腳尖,想伸手去拿,隱隱約約看到了灰塵下被雕在書側的書名,《墮落法典》。


    背後傳來的咳嗽聲嚇得弗洛差點沒蹦起來,“早上好。”老婆婆麵帶微笑,看著弗洛,幾個陶罐依然原封不動地擺在身後,看來還沒有被挑選出最適合說早安的早茶。弗洛尷尬地寒暄了一句。


    “很久沒翻過那些書了,現在看它們堆在那兒,也可以當作一些封存的回憶吧。”弗洛覺得很抱歉沒經過允準翻閱了這些書,不過老婆婆對此並沒有太在意,轉過身去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弗洛想詢問是否需要他的幫助時,再次被打斷。“對了,那本書千萬別動,可不是什麽好的回憶。”老婆婆突然轉了過來,指了指弗洛剛才想觸碰的書,弗洛抬頭看了看,那本書似乎被禁錮在了最上層的陰影裏,堅固的鏈索封閉著合頁上的獠牙。弗洛猜想,也許是一本記載著黑魔法的書籍吧...


    老婆婆又放下了手中的茶勺,歎了一口氣,“那本書記載著邪惡,記載著神和天使墮落後的禁術,一旦使用了這些禁術,和惡魔進行了交易,那就變得和惡魔沒什麽兩樣了。”老婆婆的眼裏流露出了一點點傷感,看得出藏有什麽心事,但顯然不是什麽令她愉悅的事。老婆婆取下了手套,走到書架下的一個小櫃子旁,第一個抽屜裏隻放了一個簡陋的木盒子,弗洛見她彎著腰,小心地取了出來,猜測一定是什麽貴重的東西。隻見一打開,撲麵而來的灰塵在剛穿進玻璃的光下漫開,弗洛趕慢用手拂走,注意到一根潔白無瑕的羽毛還有一張相片躺在裏麵,盡管盒子裏滿滿的一層灰,神奇的是,這羽毛附近卻塵埃不沾,如同有著淨化能力一般。老婆婆用手指擦去相片表層的灰,一個可以和弗洛夢裏的神女相媲美的女人,挽著頭發靠在一個男人身上,這個男人笑靨就像初春的海棠,有著似火一般的柔情,不難知道,他們之間的愛就像這女人身上的紗衣一樣純白無暇。


    “早該放棄了。”老婆婆愛惜地看著相片中的兩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弗洛不明白老婆婆所說的放棄是指什麽,不過直覺告訴他還是別多問得好。


    老婆婆用手指輕輕扇動了一下,白色的羽毛就如同灰塵般輕,緩緩得騰空飄動了幾下,便倒在了手裏。“這東西我留著也沒啥用了,你們一定比我更適合帶著它。”老婆婆充滿笑意的眼神,透過窗外的光,依舊那麽溫暖,示意著弗洛把手伸出來。這樣弗洛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在眼神的再三示意下,還是伸了出來。老婆婆輕輕一吹,自己手裏的羽毛便飛了起來,緩緩的升起,在陽光下旋轉,就如同一隻有生命的精靈,最後在弗洛手心裏撓了幾下,就消失了。


    “怎...怎麽回事?”弗洛驚奇得有些結巴,“魔法?”


    老婆婆沒有回答,隻是笑了一笑,“這是天使的羽毛,就像護身符一樣,會一直跟著你,完成它沒有完成的使命。”


    雖然不知道一根羽毛會有什麽使命,總之得感激才對,不過老婆婆並不接受弗洛的感激,覺得這是她應該做的。


    天已經完全亮了,鬆鼠早在屋頂上跳起了早晨第一支舞,好在有山雀叫幾聲,勉強當作圓舞曲的小提琴伴奏,弗洛打開了窗,飛進來的幾個不明物體正中信的腦袋,鬆鼠送來了收集的堅果,看來是拿走豆蔻的回禮,弗洛覺得這一切奇妙極了。信和吉婭在屋後叢林開始一天的吵鬧之前,從天鵝絨毯裏爬了出來,信睡眼朦朧的早晨第一個微笑,看來同弗洛一樣做了甜蜜的夢。


    老婆婆講鬆鼠送來的堅果磨碎,灑在了幾塊黑麥包上,綠色的陶罐旁一壺熱茶騰起了水霧,一股荷葉和青草的香味。黑貓搖晃著尾巴,趴在窗台上戲弄著接骨木上蝴蝶,還沒到接骨木花盛開的時日,早有蝴蝶在此等候了。弗洛心想著這第一個早晨看到的田園溫馨,也將是最後一次,隻有盡快了解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神才是最重要的。於是拉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和大家一起吃早餐了。


    弗洛第一口嚐到這淡綠色的茶時,就看到了裏麵的四葉草,心裏感激著老婆婆每一壺茶的用心良苦。雖然吉婭麵無表情,大概是考慮著踏進森林後未知的危機重重,不過還是愉悅地咀嚼著黑麥包,吃到鬆鼠送來的脆脆堅果時,還聳了下眉,大概同信一樣,覺得這飽滿的口感著實棒吧。


    滿足地用完早餐,弗洛他們休息了片刻,沒有說一句話,大概每個人的心裏都猜想著以後的每一天,是否會很困難,還是充滿危險,不過沒人對此掛著害怕屈服的表情,這讓在離開溫馨木屋前的每一分鍾都充滿了留戀。


    “別擔心,孩子們,神會一直在你們身邊的。”老婆婆從大家的沉默中看出了什麽,微笑的眼神裏盈潤著眷顧。“去尋找你們的能力,找到你們的神吧,隻要神隱不崩塌,我時刻都會為你們祈禱的。”


    雖說隻相處了一天,不過誰都舍不得離開和藹可親的老婆婆,吉婭衝上去緊緊地抱住了她,弗洛看不到她的臉,不過從她背的聳動便可知一定是萬分的不舍了。弗洛和信也抱了抱老婆婆,可以聞到一股不知什麽的香味,也許是虞美人,總之讓弗洛覺得無限的親切。


    “找到了神之後,我們便回來。”吉婭用手指抹去了眼角的淚,弗洛和信跟著點了點頭。


    “好孩子,你們永遠屬於這裏。”老婆婆又抱了抱吉婭,弗洛和信,眼眶裏的淚被擠了下來,不過還是給弗洛他們和藹的笑容。


    早晨的神隱沒昨天下午那麽冷,也許是穿著幹燥的衣服飽飽地睡了一覺,也許是果仁茶裏奇妙的魔法,弗洛看了看不遠處的森林,也許除了不舍以外,就是對未知的期待了。


    弗洛他們同老婆婆道了別,朝溪邊走去,打算沿著溪流向森林去。一直站在門邊,目送他們離開的老婆婆,一臉真摯的祝福,吉婭一直背著走路,朝老婆婆不停地揮著手。弗洛摸了摸褲子的口袋,又扯著衣服到處看了看,並沒發現老婆婆給自己的羽毛,也許被施了魔法藏在了身上哪個地方,不過並沒感覺到身上有哪兒被羽毛撓癢,也許同早茶裏鬆鼠的堅果一樣,被吞到了肚子裏...


    溪岸上的鵝卵石被溪水衝蝕得圓滑無比,信隨手撿起了幾塊在手上玩弄,鴿子蛋大小,在冰冷的河水浸泡下,變得就像冰塊那樣。往水麵上一拋,能拋得非常遠,這讓信似乎找到了樂趣,塞了幾塊在兜裏。


    “以前常聽薩門人說,城外的森林裏麵住著精通魔法的精靈,待會兒能碰上也說不定。”吉婭一副不屑能否遇到薩門人所說精靈的表情,其實微微上揚的嘴角告訴弗洛她好奇極了。


    “而我聽說的是,密林深處都有神秘蒙受出沒,很多人都是有去無回。”信說的並不假,弗洛也聽說過有一年,薩門王派遣了一群精銳的黑鋼軍隊前往鄰國找尋會黑魔法的巫婆,結果幾天後,鎧甲破損不堪的黑鋼狼狽地逃了回來,已經瘋了,說是軍隊在森林裏被一隻長著巨大棕色翅膀的猛獸襲擊,除了他落荒而逃外,其餘的全軍覆沒了。“所以拿幾塊這小鵝卵石做為防身武器挺明智。”一臉得意。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森林入口就在弗洛眼前了,密密麻麻生長得參差不齊的樹,茂密的枝葉把天空遮得死死的,零落的陽光灑進密林,照在樹下的綠蕨上,不時有幾隻林雀飛到灌叢上啄食著五顏六色的漿果,各種鳥類,昆蟲的鳴叫聲讓整個森林蒙上了生機勃勃中充滿神秘的感覺。


    弗洛他們站在森林前,看著眼前充滿生機和諧元素的森林景觀,吉婭更加確信會看到躲在綠葉後唱歌的精靈,不會聯想到任何猛獸的存在,被鎖在薩門城內生活的弗洛他們,唯一接觸到的自然,便是城郊的枯枝死樹,和鬼嚎般的黑鴉叫。弗洛猜想,狄安娜化身的那個女孩隻身一人進入森林,又能平安無事的返回,之後遇到老婆婆,說明這森林是絕對安全的,隻要注意別遇到蛇蟲叮咬便好了。


    剛踏進森林,腳下的土軟軟的,潮濕的叢林被鳥叫蟲鳴所包圍,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雨林的氣息,弗洛能看到鳳蝶停在長滿須的藤葉上,吮吸著滴在葉脈上的露珠。背著蝌蚪的雨林蛙鼓著氣囊往枝幹高處爬,枝葉間似乎有精靈在嬉戲,然而是幾隻采食樹果的猴子。


    “薩門人可不知道...”一株開滿飽滿黃花的植株,弗洛從來沒見過,吉婭摸了摸,想把掉下來後看到的東西都和薩門比較比較。“這太奇妙了。”


    弗洛後頭望了望,入口的地方快要被多得讓人眼花的植株蓋住,隻留下一個縫,還能看到外麵的溪流潺潺流進林中來,不過顯然,森林裏的溪流就要湍急了許多。弗洛,吉婭和信慢慢地往叢林深處去,不得不更加注意自己腳下的路,因為可能隨時都會被某棵樹突出地麵的根芽絆倒。


    越往深處走,灑進叢林的陽光便越少,弗洛他們發現似乎走到了墨綠色的幽森中,隻有偶爾一兩支蛐蛐短暫地叫幾聲,剩下的聲音,就是弗洛他們踩在地上的樹枝上,哢嚓破碎的步伐聲。這讓他們不得不更加提高警惕。


    “多留意一下自己周圍。”信瞪大了眼睛,整個人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吉婭小心地撿起了地上稍長些的樹幹,打探著路前方的草叢,三個人小心警惕,不敢有一絲鬆懈。


    周圍幽森得有些恐怖,頭頂看不到天空,隻有蜿蜒盤旋的枝幹密布在上方,枝繁葉茂,垂下一片樹須子,藤蔓在腳下身旁盤來繞去,有的長滿了黃豆大小的倒刺,有的吐著怪異的黏液,沒有任何生物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樹上蟬就像死了一般,靜止在寬厚長滿真菌的樹幹上。弗洛他們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樹枝破碎的聲音,有時可能會驚擾到一兩隻蟈蟈,它們隻會默默地跳走,擔心自己為此叫一聲,就會被藏在灌叢裏的樹蛙捕捉到。樹上垂下的藤蔓就像少女的頭發一樣繁密,有時隻能用手扯開才能防止它們擋住前方的路。


    弗洛注意著自己腳下,擔心踩到什麽,發現原本寧可靜靜待在葉叢裏的昆蟲,都往回竄去,感到驚異。叢密林深處迎麵而來的風,吹起了前方的樹藤,就如神罰坑內風的咆哮,弗洛,吉婭和信停下了步伐,有些恐懼前方深處的昏黑會突然跑出什麽來,風吹得弗洛打了個顫。高處樹枝上一群鳥驚叫起來,慌亂得扇動著翅膀,都恐慌地往後飛去。一定有什麽在前麵,而且,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道綠色的火光擦著弗洛的耳廓迅速射到身後的樹苗上,弗洛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樹苗就被綠色的火團化為了灰燼。


    “快跑!”吉婭大聲朝弗洛和信吼,手使勁得把擋路的樹枝往一旁打,弗洛一邊捂著自己的耳朵一邊急跑著,耳廓被擦了個口子,流了一手的血,驚慌讓他忘記了疼痛。幾束綠色的火光在空中旋轉了幾圈,迅速從身後朝弗洛他們射來,幸好茂盛的樹枝能把它們擋住。跑了許久,身後沒了動靜,鴉雀無聲,弗洛,吉婭和信迷失了方向,周圍都是高過自己的巨大植株,無法預料到哪個方向隨時會有什麽東西再次出現。弗洛,吉婭,和信背靠著背,驚覺著每片葉子,沒根樹枝,露珠滴落的聲音都要弗洛提心吊膽,他耳朵在發燙,疼痛不已。


    什麽東西都聽不到,信緊緊皺著眉,穩穩低下了身子,仔細聽著所有進入耳朵的響動。


    “趴下!”信大聲地一吼,雙臂壓著弗洛和吉婭的腰,往一旁的樹叢裏撲了出去,一片巨大的綠色火團砸在了原先他們站的位置,瞬間化為灰燼。吉婭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趕忙扶起了弗洛和信,拉著他們躲在了一個粗大的樹幹後麵。兩個撲動著殘破不堪黑色翅膀,左邊額頭上尖尖突起一個犄角,眼冒凶煞紅光的天使在廢墟上巡視,發出低聲的悲鳴,注視著每一個角落,找尋著逃掉的弗洛他們。弗洛喘著粗氣,緊緊捂著自己的嘴,迫使自己不要發出急迫的粗喘。不過在一聲巨響過後,弗洛他們躲的那棵樹被綠色的火團舔滿,他們被發現了。


    信把弗洛和吉婭推到了自己前麵,撒腿就跑,前方是一棵枯死的大樹,纏繞著十多根樹藤,信從口袋裏摸出溪岸上撿的鵝卵石,狠狠地向身後的怪物砸去,可都被巧妙地躲開了。綠火正要朝信追過來,信大吼著猛地一躍,使勁扯下了樹藤,巨大的枯死樹幹斷裂下來,高高地封住了後方的路。


    前方是個土壤疏鬆的斜坡,溪流早就變成了寬闊湍急的密林河流,弗洛,吉婭和信沒辦法迅速減速,從斜坡上飛越了出去,摔進了激流中,弗洛回憶起了那本《墮落法典》上的圖案,正和襲擊他們的怪物一個樣子,那一定就是墮天使,弗洛在水裏掙紮著,撞到了河裏的巨石,被迅速的衝走了。而令他們絕望的是,前方是一個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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