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已經好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邦德身後傳來。他回頭一看,又有一個保鏢站在他身後,與剛才那個保鏢長得很象,恰似一對孿生兄弟,短小粗壯,好象兩隻水桶站在他的身後。他們把手平平地放在身旁,等著虛空大夫發話。


    “噢,已經九點了,”座空大夫慢慢站起來說道,“我們去吃飯吧。我們可以邊吃邊談。我希望我們晚餐的氣氛不至於受剛才談話的影響。”


    一道雙扇門從兩個保鏢的身後打開。邦德和海妮跟著虛空大夫,走進一間用桃花木板嵌起來的房間。餐桌已經擺好了。桌邊擺了三把椅子;桌上放著三套銀製的餐具和三隻玻璃杯。


    虛空大夫首先落坐。他讓海妮坐他的右邊。邦德觀察了一下四周,從虛空大夫的背後繞過去,坐在海妮的旁邊,他可以利用她擋住虛空大夫的一部份視線。


    開始時,虛空大夫顯得有點心神不安。他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慢慢地喝著湯。邦德則毫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起來。他一邊吃,一邊故意和海妮胡聊,從牙買加的風土人情,聊到各種各樣的動物和花草。海妮顯得有點緊張,邦德用腳踢了她一下,要她放隨便一些。


    邦德自己一點也不輕鬆,腦子裏飛快地轉動著。盡管剛才他對虛空大夫提出了一項妥協方案,但他實在不敢肯定虛空大夫是否會接受。虛空大夫的神態表明,他好象正在考慮這一建議,可十有八九是不會同意的。也就是說他和海妮都將死去。如果他被殺死了,倫敦方麵會不會立即采取行動呢?應該會的。但即使那樣,虛空大夫也決不會束手就擒。他這種人凶殘成性而又詭計多端。看來一切都難以逆料,必須住最壞的方麵考慮。這會兒最要緊的是趁虛空大夫注意力不集中時,設法搞到一件東西當作武器。


    邦德從桌子上拿起一把餐刀,開始切烤肉。他一邊切,一邊繼續同海妮海闊天空地亂扯,同時誇張地打著各種手勢,他右手似乎是不小心把酒杯碰翻在地,摔得粉碎。這時,他趁機把刀子藏進了袖子,然後立即站起來,左手向上一抬,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就這樣,餐刀滑到服下。這幾個動手一氣嗬成,居然連旁邊的海妮也沒察覺。


    晚飯後,兩個保鏢又送來了咖啡,然後分別站在邦德和海妮的身後,兩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倆。


    虛空大夫端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桌上。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邦德,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神秘的神色,目光陰森森的:“吃得還滿意嗎,邦德先生?”


    邦德從桌上的一個銀製的煙盒中取出一枝香煙點燃。他手上玩弄著打火機,沒有立即放下。他預感到死神快要來臨了,得設法馬上把這個打火機弄到手,因為必要時,還可以用它來防身。於是,他輕鬆地說:一是的,吃得很滿意。”


    邦德悠閑地吸著香煙,見虛空大夫在同海妮說話,他立即把手移到桌子下麵,把打火機藏進衣袖中。他笑了笑說:“現在我們該幹什麽,座空大夫?”


    “我們接著談剛才的話題,邦德先生,”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擺,“我從各個方麵考慮了你的建議,但很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方案。”


    邦德聳了聳肩:“你過於倉促下結論了吧。”


    “不,邦德先生。你不過在同我玩一個緩兵之計的花招罷了。我很了解你們這一行。你的上司並沒有得到我的直接證據,否則還派你來幹什麽?既然他們沒有收到你的報告,怎麽會貿然采取行動?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真的要來,他們能出動什麽力量?軍隊和警察根本對付不了我。他們來幹什麽?找一個男人和一個姑娘?我不知道。誰能證明他們到這裏來了?懷疑我?他們有證據嗎?他們憑什麽搜查?還是請他們回家吧,隨便幹擾別人的私生活是違法的。想不道,大英帝國的法律還可以保護我,對不對,邦德先生?我們還可以朝更壞的方麵設想一下,就算他們判定我有罪,我又會失去什麽呢?我最多再死一次罷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也不足惜。而你呢?你馬上就會被我吊死。”他輕輕地搖晃著腦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還有什麽事情不明白嗎?今天晚上你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我想去睡覺了。明天還有一條船要來裝運貨物,我還得在碼頭上忙上一整天。”


    邦德看了看海妮。她的臉上毫無灰色,用求救的眼光看著他,盼望他能想出一個脫身之計。邦德垂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他實在不知還有何種方法。僅僅為了拖延一點時間,他問道:“再往後呢?座空大夫,剛才你說你已經實現於第一個計劃,可你還沒有描繪你的下一步計劃。”


    邦德仍然看著自己的手,耳邊上又響起了虛空大夫那低沉的說話聲。


    “邦德先生,你一定會驚歎我的下一步計劃。你的職業習慣決定了你遇事喜歡詢根問底,即使死到臨頭,也無法改變。我很欣賞你這種精神。現在你的生命隻剩下幾小時了,我很樂意讓你聽到我的一切。那就是我要把這個島變成全世界的情報中心。”


    “可能嗎?”邦德仍盯著自己的手。


    “你肯定聽說過土耳其島吧,在向風群島附近,離這兒大約有三百海裏,美國人在那裏建立了一個重要的導彈基地。”


    “嗯,好象有一個。”


    “你聽到過他們的導彈迷航的事過嗎?有一次,他們的一枚多極式“響尾蛇”導彈沒有按照預定目標落在南大西洋,而是掉到了巴西的森林裏。”


    “聽說過。”


    “你可能還記得,外界傳媒說,這是一次導航係統故障引起的意外事故,對嗎?”


    “好象是這樣的。”


    “類似的事件不止一次。象“鬥牛士”導彈,“海燕”導彈,0流浪漢”導彈以及各種類型原導彈,都偏離過它們的目標。邦德先生,’虛空大夫的自得之情溢於言表,“告訴你吧,這一切都是蟹島的功勞。”


    “真的?”


    “你相不相信無所謂,反正這是事實。不久前,那次我們對一枚“鬥牛士”導彈進行了幹擾,有人對這枚導彈的全部運行過程進行了電子追蹤。結果,他們非常讚賞我們的幹擾技術。想知道他們是誰嗎?俄國人。在這種事情上,俄國人總是充當我們的夥伴,而且非常合作。他們曾幫我訓練了六名專家。我們已經多次成功地使美國試航導彈偏離運行軌道,美國五角大樓對此極為不安。最近,他們的設計已有所改變。我們目前尚未研究出對他們新的導航係統超額行幹擾的方法,因此,我還得同俄國人繼續合作。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總有一天,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導彈都將處於我的控製之下。邦德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件工作意義深遠,名利雙收嗎?隻要將這門技術壟斷,就會有很多國家舍得出大價錢。俄國人肯定願意出錢買,其他國家也也許出得更多。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就要把我的影響和威力向世界各地擴散。”


    邦德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虛空大夫。他完全明白了,這下半場賭博更為瘋狂,虛空大夫既然讓他們聽見了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絕不會讓他們活著出去。這也是他顯示的權力的一個組成部分。


    邦德同他周旋道:“要完成這個計劃,你就必須殺掉更多的人,否則你連手頭已有的一切都保不住。虛空大夫,你有很多錢,我遠遠沒有料到你在這裏有如此大的一筆財產。因此,我敢斷言,一定有很多人在暗中覬覦著這裏的一切。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把你殺死,而上麵的那些人,”他指指天花板,“那幾個在莫斯科受過訓的人,就是殺死你的凶手。你想一想,莫斯科不可能不對他們下達秘密指令,而你不見得知道這些指令,對不對?”


    虛空大夫道:“你太小看我了,邦德先生。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固執和愚蠢。你說的這些可能性,我早有準備。我把他們中的一個人買通做找的心腹,並斷絕他同其他所有人的來往。他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殊不知他就住在這座山下麵。同莫斯科聯絡的全部密碼他都知道。他每天都受命按時監聽,這樣,莫斯科發給他們的任何指令,都逃不過我的耳朵。邦德先生,這些問題我早已經深思熟慮過,我隨時都會很小心的。”


    “我並沒有小看你,虛空大夫,你的確是一個很精細的人,可你畢竟對外部世界接觸不多,了解不深。我長期從事情報工作,這方麵可要比你清楚得多。你不得不承認你對俄國人的了解遠遠趕不上我。他們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但隻是在某個時候。而俄國人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夥伴。一旦你對他們沒有價值了,便會得到他們送來的一粒子彈。何況英國情報局已經掌握了你的檔案材料,你真的願意擴大事態嗎?換了我,決不這麽幹。虛空大夫,我們情報局人才濟濟,一旦我和這個姑娘遭到不幸,那麽你將會發現,你這個小小的蟹島是那麽不堪一擊頃刻間就完蛋。”


    “我承認你說的這些有一定的道理,但這些危險根本不在我的話下。我已作好充分的準備,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全部轉移到海底去。邦德先生,任何大的賭博總是要冒風險的。你剛才長篇大論說的一大堆危險,起碼在目前沒有什麽意義。但是,一旦我的計劃大功告成,美國人不得不關閉他們在土耳其島上的導彈試驗基地,那將意味著什麽?俄國人會付給我多少錢呢?一千萬,兩千萬即使金錢也難以估量這個巨大的勝利。所以,我並不接受你的這些威脅。”


    邦德沉默下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這時,他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倫敦皇家公園的那間小屋,耳邊想起了臨行前局長給他交待任務時的那種輕描淡寫的口氣,“你不過是調查和一群海鳥有關的事情…必將渡過一個愉快的假期……。”見鬼去吧,局長,這就是你給我安排的假期!現在我已經瀕臨絕境,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想到這裏,邦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厲聲地吼道:“夠了,虛空大夫。表演下一個節目吧。你準備怎樣處死我們?用刀子,槍,繩子,還是毒藥?幹脆點吧,你這副模樣讓我惡心。”


    虛空大夫的臉緊繃著,眼睛裏透出一道陰森森的光芒。他一聲令下,兩個保鏢立即走上前來把邦德和海妮的手扭到身後。


    邦德衝海妮微微一笑:“對不起,海妮,從現在起,我們可能真的要分開了。”


    海妮臉上早已如死人般蒼白,眼睛裏發出絕望的目光,她嘴唇哆嚷著,說:“會很痛苦嗎?”


    “住嘴。”虛空大夫大聲喊道,“純粹的傻話,當然很痛苦。我說過,我專門試驗人所遭受的痛苦,我要弄清人對痛苦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這種試驗我已經做過許多次了,還沒得出最後結果。這次你們也不例外。不過,你們給我造成的麻煩最大,因此,你們得承受最大、最多的痛苦。你們臨死前的慘狀將被如實記錄下來,為我的研究提供參考,也許有一天會作為一種寶貴的資料公諸於世。一年前,我曾用一個和你年齡相仿的女子做過試驗,不過那是個黑人。她隻活了三個小時就被嚇死了。我一直就想在一個白人女子身上試驗,沒想到你自動送上門來了。我說過,隻要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虛空大夫往後靠了一靠身子,麵目猙獰地看著海妮,嚇得她直往後退。


    邦德憤怒地咬緊了牙關,盯著這個惡魔。


    “你是牙買加人,當然會明白我要說的這一切。這個島之所以叫蟹島,是因為這裏盛產一種海蟹,在牙買加稱為‘黑蟹’。這種蟹很重、很大,每隻有一磅重,象盤子那麽長。現在正是照蟹旺季,它們往往上千隻在一起活動。”他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說道:“最可觀的是,這些黑蟹一旦發現了食物,比如一個身體裸露的女人,便會立即圍上去,一開始隻是圍在四周,等到聚集到上萬隻的時候,它們就會慢慢地爬上去,用它們鋒利的大夾子,在人身上一點點地斷向……。”


    海妮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昏了過去,頭無力的耷在胸前。邦德奮力掙紮著,想從椅子上跳起來。但保鏢在後麵用力擰他的雙手,使他無法站起身來。他緊咬牙關,憤怒地吼道:“你這個畜牲,你會不得好死,肯定有人要把你送下地獄!”


    虛空大夫輕蔑他一笑:“邦德先生,我從來不相信有什麽地獄。你還是老實一點,不用那麽狂怒。也許那些黑蟹會先咬她的心髒或咽喉,因為脈膊跳動更容易引起黑蟹的注意,那樣她遭受痛苦的時間就會短一些。”他對保鏢說了幾句話,保鏢們把海妮施出門外。


    房間裏一片沉默。邦德心想,不知虛空大夫會怎樣對付他。


    虛空大夫的嘴又張開了:“邦德先生,你說權力不過是一種虛幻的東西,現在你看到它到底虛不虛幻了肥了我想讓這個姑娘怎麽去死,她就得這樣去死,這個權力並不是虛幻的。至於你呢,你將用什麽方式去迎接死神呢?當然,我決定你死的方式也是用來檢驗人體的耐受能力,隻不過是你的項目更多、更複雜一些。你的體解體的勇敢和毅力,都是很好的試驗對象。為了使試驗效果更好一些,我可以讓你休息一段時間,恢複一下體力。”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著邦德臉上的表情,又說:“邦德先生,我設計了一種障礙跑,那是一種一步一步接近死亡的賽跑,我希望你能順利到達最後一站去迎接死亡。不過,你還是暫時不知道內容好,毫無準備地麵臨危險和恐怖,才能顯示出一個人真正的膽量。我要取得可靠的資料。”


    邦德一言不發,他不再去考慮虛空大夫的話。既然不是馬上去死,他就得做最後的努力。此刻,他的頭腦很清醒。他知道唯一能利用的武器就是身上這把餐刀和這個打火機,他必須盡力把它保存好。


    虛空大夫站起身,慢騰騰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說道:“老老實實給我跑吧,邦德先生,我隨時都能看見你。”說完,他走出門去。房門在他身後慢慢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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