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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笑生的手在寬袖袍裏微微握緊,心情變得有些憤怒,沒有走出車廂,餘光往夜色裏望去。


    不遠處墨玉門上掛著的燈籠散發著光線,落入夜色深處,消失之前有些變形。


    說明那裏有某種力量存在。


    他知道那些人是誰,那是曾給過他折辱的人們,甚至其中還有一位很強大的修行人。


    而且他很清楚地感知到,那個人……尤其是他指間隱隱可以看見的白色的光芒,會對自己有很大的威脅。


    夜色深沉,卻是像油燈那般明亮。


    那是真元凝成的光芒。


    那是實質化的殺意。


    白袍人盯著顧笑生所在的馬車,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平靜說道:“你們天獄司有些過了,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給你們十息時間將人手撤出去。辛辛苦苦從陰暗裏回歸……噢,我忘了……你們本來就是世間最陰暗的角落,但總之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停下這愚鈍的想法吧,不然我保證你會灰飛煙滅。”


    這不是威脅,而是客觀冷靜的陳述,所以格外有力量。


    任何試圖對天書院不利的人,都必將承受所有從這間學院裏所有師生的無窮怒火。


    或者說他背後那個人的怒火。


    車廂裏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像是在考慮這件事的利害關係,白袍人盯著那裏,然後嘴邊慢慢泛起幾分嘲諷與嗤笑。


    他不需要為對方這種看似拖延著時間的想法而顧慮,因為他根本不必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要的隻是所謂態度,所以他沒有任何阻止的想法。


    天獄司的態度,自然代表站在它背後那個人的態度。


    當然,應該最先取決於顧笑生的態度。


    其實顧笑生根本沒打算拖延時間,或者說根本沒打算因為對方的話而產生一絲的退縮,他隻是在認真的將法器上的鐵塊調換下位置。


    那是真正正確的位置。


    夜空中落下的星光微微曲折,那道無形的屏障像是得到某種力量上的加持般,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味,遮蓋住整個天書院的每一朵花,每一個人。


    大紅袍在那股氣息的牽引下,鮮豔的血色開始活躍起來,更盛了。


    現在,欽天監專有的法器——血浮屠,開始發揮出真正的作用來。


    “想當然。”車廂裏傳出這樣一句話。


    白袍人眉頭微微蹙起,不是很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問道:“想當然……是什麽意思?”


    顧笑生掀起血紅色的帷布,看著白袍人眼神微變,像是看見了一個****,認真說道:“想當然……自然是想得美的意思,我天獄司查案何時需要懼怕你這樣的人了?不……應該稱呼你為一隻狗才對,這樣才對得起你的主子。”


    他望向夜空,看著那些明顯折射的星光,知道那個血浮屠成功地覆蓋住了整個天書院,雖然在裏麵一定會有可以破解屏障的人,但他堅信沒有人願意出來,或者說沒有人敢出來。


    除非天書院不想存在於燕京了。


    白袍人平靜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怒意,聲音漸冷:“你再說一遍?”


    顧笑生感覺很是無語,心想這人沒有腦癱症吧?自己的話說的已經一清二楚了,難道沒有聽明白?現在要自己重複一遍,這太不合適了吧?


    不過他對於這種要求一向是來者不拒。


    他指了指白袍人身邊,認真說道:“講真,你真的是一條狗,隻不過比起他來,你是叫的最凶的一隻。我們不過是替你主子清理下垃圾,你就忍不住跳了出來,倒也是夠忠心的。”


    順著他的目光蔓延,站在白袍人身側的赫然是那日出言羞辱的教習。


    那顧笑生所言的“主子”身份,不言而喻。


    白袍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陰鬱,仿佛要滴出水來,聲音像是不化的冰雪那般寒冷:“真不明白,你天獄司永遠都不會從深淵裏爬出來,又哪裏來的勇氣敢說這些?”


    即便是無底的深淵,也不可能永遠爬不出來,他之所以這般堅定的認為,是因為他很清楚,在天獄司這道深淵之上有兩道沒有任何人能突破的枷鎖——明皇陛下與教宗大人。


    即便事隔多年後,當代教宗寬仁慈愛,願意閉著眼睛不去理會,那麽明皇陛下呢?當年天獄司是天樞大神官反對太宗皇帝的重要力量來源,他怎麽可能允許天獄司重新煥發光彩。


    天獄司想要獲得新生?除非大明皇族全部死去或者禪讓,可明皇陛下會禪讓麽?有人能將所有皇族殺死麽?沒有,那麽深淵必然是深淵。


    但這裏是燕京。


    顧笑生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認真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說這些,我天獄司從來不需要爬出所謂深淵,因為我們就是深淵的本身。”


    說這段話時,他的神情很誠懇,也很端正。


    於是白袍人沉默了。


    的確,即便天獄司是作為深淵的本身存在,又何故來爬出的說法。


    “我給你十息時間束手就擒,不然我保證你會灰飛煙滅。”


    顧笑生下了最後的通牒。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狠話來反駁對方,所以隻好將原話奉回。


    但這是最達意的話。


    白袍人沉默了片刻後認真說道:“你死,一切便會結束。”


    然後他緩緩舉起右手,指間那白色的光芒忽然變得異常明亮。


    顧笑生的心漸漸沉下,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是此次行動的最高指揮。


    他要是死了,自然沒有任何事發生。


    這個局很簡單,從邏輯上來說無可挑剔。他知道隻憑著自己的力量很難活著。


    但並不代表著他會怕。


    白袍人緩步向他走來,他的腳上穿著一雙華美的靴子。


    靴底踩在石路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事實上,當他踏出第一步時,身影便開始虛化,然後消失不見!


    顧笑生眉頭微微蹙起,他雖然不太清楚天書院名列的所有功法,但卻從沒有聽說過這般詭異的,那這功法來處,可就琢磨不定了。


    下一刻,白袍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根閃爍著白色光芒的手指,直接轟向了他眉心!


    顧笑生沒辦法擋住對方的手指,事實上,他連對方的身形都捕捉不到。


    看上去是虛化的。


    夜色濃的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汁。


    屠放的眼睛忽然間變得極為明亮,成了夜色裏唯一的星辰。


    他的身形如電光般呼嘯而去。


    砰砰砰砰,看似空無一物的夜色裏,響起無數聲撞擊聲,那是堅硬恐怖的拳頭轟在人體上的聲音,隨之有數十塊碎布隨風飄舞,落在地麵上。


    那些碎布都是白色的。


    無數道鮮血從夜色裏噴灑而落,卻隻能看到有兩道殘影留下,更恐怖的是,顧笑生手中的血浮屠竟自主地將快要凝成霧的鮮血極速吸收,仿佛是活物一般。


    一聲痛苦而憤怒的暴喝後,白袍人好像是支撐不住如此撞擊力般,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打退開來,蹭著地麵滑行好幾丈遠,一直退到墨玉門前才止住了勢頭兒。


    白袍人艱難地站起身,臉色顯得很是蒼白,有數道血水正在緩緩淌下。


    他的白袍已經被某種力量撕裂成無數碎片,露出精瘦而幹老的身軀。


    他的雙拳已經變得血肉模糊,可見森然白骨,看著異常狼狽淒慘,哪裏還有先前的威勢?


    屠放從夜色裏走了出來。


    他看著白袍人的目光裏,帶盡嘲諷。


    一道魂鎖極速地從他寬大袖袍中彈出,如蟒蛇遍兔子般將白袍人纏的嚴嚴實實。


    刺穿肩胛骨的鏈首流轉著的光澤,甚至比夜色還要黑,黑到極致。


    幽冷如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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