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以後,斯特蘭韋斯起身告辭。邦德說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到他的海濱別墅去。斯特蘭韋斯走後,邦德把那一堆有關鯊魚、梭子魚的書和小冊子又仔細地讀了一遍。


    書上所寫的並沒有他從誇勒爾口中聽來的豐富多彩。這些書都是科學家們編寫的,上麵所說的鯊魚進攻人的事件大多數發生在太平洋沿海。在那個地方,在海浪中的任何一具軀體都會引來一大群魚。作者一致認為,帶著呼吸器在水下活動比在水麵安全得多。在水麵上很容易遭到鯊魚的進攻。尤其是當水中有血腥味和遊泳者的氣息時,它會受到刺激而變得興奮狂躁。書上還寫到,有時周圍的聲音也會把他們嚇跑。如果在水下大叫大嚷,它們也會遊開。要是人和鯊魚相對而遊,它們也會遠遠躲開。


    美國船舶研究實驗室經過研究,發現一種醋酸銅和苯胺染料化合而成的混合劑最能預防鯊魚進攻。現在全美國的軍用救生背心上都貼有一塊用這種混合物製作的小布塊。


    邦德把誇勒爾叫進來,將書上寫的都讀給他聽。開始誇勒爾還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當邦德讀到美國海軍部在大戰後做的一次實驗時,他神情完全變了。邦德念道:“……一大群鯊魚被捕蝦船尾上的爛魚味吸引了過來。


    我們事先準備好了一盆鮮魚和一盆加有防護劑的餌魚。等攝影師把鏡頭調整好後,我舀了些鮮魚投進海裏,那些鯊魚馬上就撲了上去,一口把它們吞得幹幹淨淨。


    半分鍾過後,我在水裏投進一些加有防護劑的餌魚,鯊魚撲上來,但隻吃了約五秒鍾就遊開了。我又把未加防護劑的鮮魚投下去,隻有幾條鯊魚圍了上來,這種過程我反複作了三次。當我第三次重複這個動作時,發現隻要水裏有防護劑,鯊魚根本就不朝鮮魚遊上來,它們遠遠地在二十碼外守著。”


    “你認為這東西如何?”邦德問誇勒爾說。


    “你最好去弄點來。”誇勒爾嘴上這麽說,但心裏還是不太相信。


    邦德也很如勒爾所說,把那東西馬上弄到手。華盛頓方麵已來電話說,搞這些防護劑並不難,但起碼也要在四十八小時後才能運到。當然,即使不能及時得到防護劑,邦德也很有信心。他不相信會有那麽巧的事情,剛好讓自己在往島上去的這段水麵上就遇到那麽危險的情況。


    睡覺前他已定下心來。除非水裏麵有血,或者自己在一條逼近的魚麵前先投降,鯊魚是不會攻擊他的。如果碰上了章魚、鋸鮋,他就呆在原地不動。


    其實,那些隻有三英寸長的海蛋刺魚才是最大的危險。碰上它們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很難躲過他們身上的刺。


    第二天早上,兩人六點鍾就出發,上午十點半時到了“愛神木大廈”。


    這裏原是一個種植園,占地一千多英畝。“大廈”聳立在高坡上,前麵就是海灣。這裏景色秀麗,四周一片蔥翠。西班牙辣椒樹和檸檬樹長滿了屋子四周。放眼遠眺,整個莊園都掩映在硬木樹、棕櫚樹的濃蔭之中。莊園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克倫威爾時代,莊園的名字也具有十八世紀的風尚,浪漫色彩很濃。


    他們順著樹林中的車道,往下把車開到海邊一座小房後麵停下。屋裏帶有洗澡間,家具都是用竹子做的,甚至還鋪有地毯。在馬納蒂過了一個星期的簡陋生活,眼前這一切對邦德來說已十分豪華了。邦德坐在竹椅的扶手上,眼睛望著百葉窗外麵的景色。


    誇勒爾在一旁忙著用汽化油爐準備午飯。吃了午飯,邦德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起來檢查斯特蘭韋斯從金斯敦給他帶來的全套裝備。他穿上蛙人衣試了試。黑色的橡皮衣大小合適,緊繃繃地貼在身上。透過頭盔上的眼窗他往下看了看橡皮腳掌,覺得一切都非常合適,不由對m局長手下搞器材裝備的人大加讚賞。他們辦事的效率真不賴。


    兩人又把那對壓縮空氣筒試用一下。每隻筒裏都裝有壓縮到兩百個氣壓的一千升新鮮空氣。邦德發現操作它的閥門開啟裝置很容易,就是沒有經過訓練,也能使用自如。這兩筒壓縮空氣足夠讓他在水下呆上兩個小時。


    另外還有一支嶄新的“香檳”牌強力魚叉槍和一把突擊隊員用的多用首。


    最後是一箱水下磁性爆破彈,還有十多根和鉛筆差不多粗細的引爆線。這些引爆線,有的引爆時間是十分鍾,最長的是八個小時,裝備中甚至還有一瓶安非他明藥片和一套水下電筒,最細的那把電筒射出的光隻有鉛筆芯那麽粗。


    檢查收拾完了,邦德來到樹林邊,久久地注視著海灣的水麵,一邊猜想這三百碼寬的水裏會有什麽危險,一邊確定好穿越礁石的路線,最後還計算了一下月亮在晚上移動的軌線。到時候隻有靠它作為向導來指導這非常艱難的旅程了。


    五點鍾,斯特蘭韋斯帶來了大剪刀號的消息。


    “他們在馬裏納已經辦好手續。十分鍾以後就可到這裏。比格的護照上寫的是化名,叫加裏亞,那個姑娘的名字是拉特裏,西蒙娜·拉特裏。她在船艙裏,看上去很累。大剪刀號的黑人船長說,那是因為她暈船。也許這是事實。船上大約有一百多個空魚缸。再沒有什麽別的可疑現象。我本來也想裝成海關人員上去看看,但又怕這種例行檢查顯得不正常,就沒上去。比格在艙裏呆著沒有出來,他們去檢查他的護照時見他正在看一本書。你對這些東西還滿意嗎?”


    “棒極了,”邦德說。“但願明天我們行動時,會括一點小風。不然他們會發現水下的氣泡。那可就糟了。”


    誇勒爾走進屋子說:“船已開到暗礁區了,頭兒。”


    他們趕緊出門走到海邊。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隻能用望遠鏡觀察它。


    大剪刀號遊艇很漂亮,艇身是黑色,上麵的建築全是灰色。船有七十英尺長,邦德猜想,它最快速度應該有每小時二十海裏。他多少有些了解這艘遊艇的曆史。


    它是一九四七年為一個百萬富翁建造的,上麵裝了兩台通用汽車公司造的柴油機,鋼船殼,並且配有最新式的無線電設備。船頭現在掛的是英國商船旗,船尾上飄著美國星條旗。它現在正以每小時三海裏的速度穿越暗礁區二十英尺的航道。小艇左拐右拐,最後在小島下麵的石階灣道口拋了錨。邦德從兩隻鐵錨的下落時間,判斷那裏的海水有二十英尺深。


    這時,比格寬大的身影在甲板上出現了。他幾步走到船邊,伸腳踏上搭在船舷的棧板,然後慢吞吞地走上陡峭的石梯小道。每爬幾步他就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在比格身後,兩個黑人抬著一副擔架跟著。很顯然,有什麽人躺在擔架上。透過望遠鏡,邦德可以看到寶石的黑頭發。他立刻心裏一動,沒料到自己和她僅咫尺之遙。但願寶石一切都好。用擔架隻是為了不讓這邊岸上的人看出是她。


    過了一會兒,隻有十二個人順著階梯站成一排,把船上的魚缸一個接著一個傳上了小島。誇勒爾數了數,共有一百二十個。


    傳實魚缸之後,還有一些別的箱桶也用同樣的辦法傳到小島上。


    “以前可沒有卸過這麽多,”當船上人幹完了後,斯特蘭韋斯說:“頂多隻有今天的一半。一般是五十個,而且耽擱的時間沒有這麽久。


    他的話剛說完,就見一個人捧著一隻魚缸,從島上開始小心謹慎地搬到艇上。


    透過手中的望遠鏡,他們見到魚缸裏盛有一半的水和沙子。把這樣一隻魚缸從島上搬到船上前後要花五分鍾。


    “我的天,”斯特蘭韋斯說,“他們已著手往回運了。看來,這隻船明天早上就要開走。這麽說他們已決定把這個地方搬空?這難道是他們跑的最後一趟?”


    邦德細心地觀察了一陣,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穿過樹林往回走。誇勒爾留在那裏繼續監視。


    回到屋裏,斯特蘭韋斯給自己兌了一杯蘇打威士忌酒。邦德靜靜地望著窗外,腦子裏思緒翻滾。


    已是晚上六點鍾了,昏暗的樹林中可以看到點點飛舞的螢火蟲,東邊的天空高高掛著一輪皎潔的月亮。輕柔的海風的把平靜的水麵吹起一層漣漪。


    落日餘輝映射著幾片雲彩。棕櫚樹被陣陣“陰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


    “陰風”。邦德歪著臉冷笑起來。看來今天晚上必須行動。也就這一次機會了。


    目前,準備工作已基本安排好了,隻有那個防備鯊魚的防護劑還未送到。其實就是有了它也不過是保險係數大了點罷了。自己千裏迢迢趕到這裏,一路上欠下四條人命還不是為了這一場搏鬥嗎?想到今晚就要開始的水下冒險前途未卜,他心裏不覺起一陣顫抖,對這茫茫的大海和它所包括的一切突然產生一種厭惡和恐懼感。晚上當自己在水下摸索前進的時候,肯定會驚動那數不清的微生物的觸角。他們會從酣睡中睜開眼睛,注視著他的行蹤。


    他們會不會蠕動著粘糊糊的卷須向他撲來?


    今晚他就要去解開成千上萬的秘密,他要獨自一人從冷冰冰的水中遊過三百碼寬的神秘海底森林,奔向一個死亡堡壘。在他之前,已經有三個人死在了赴這個堡壘的途中。真是太不可思議。他,邦德,在一個助手的指導下隻在水裏撲騰了一個星期,就到大海上去冒險。這真也許很冒險。想到這裏,他身上的肌肉抽搐起來,手心直冒冷汗。


    誇勒爾敲敲門,從外麵走進來。邦德從窗前走開,來到斯特蘭韋麵前。


    他正在桌上的台燈底下品味著蘇打威士忌。


    “他們頂著月亮幹活呢,頭兒。”誇勒爾笑著說。“仍然每隔五分鍾抬一個上來。我計算了一下,他們得用十個小時才能幹完,也就是說要幹到明天早晨四點鍾左右。早上六點鍾之前是不會啟航的。天黑開船太危險。”


    誇勒爾赤紅的臉上那雙討人喜歡的灰白眼睛看著邦德,等著他回答。


    “我十點鍾正點出發。”邦德對誇勒爾說道。“從岸邊左麵那塊岩石下水。你能不能給我把晚飯準備好,再把我要用的那些東西放在外麵草地上去?


    今晚的條件很好。半小時後我去那裏。”他扳起指頭算了算,接著說,“給我一些能燃繞五至八小時的導火線,再給一根燃十五分鍾的留作備用,以防萬一。怎麽樣?”


    “放心,頭兒。”誇勒爾說,“我會把它們全辦好的。”他走了出去。


    邦德看了看威士忌酒瓶,抓起它往杯子裏倒了半杯,又放了三塊冰片。


    他又從口袋裏掏出那瓶安非他明,拿了一片放在嘴裏。


    “運氣很好,”他對斯特蘭韋斯說,揚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後坐下來慢慢品味著口中那股辣乎乎的酒味。他已一個多星期一滴酒都沒喝。“好了,”


    他說,“你給我仔細談談開船前他們會幹些什麽事?要多長時間才能收拾完島上的東西?船要多長時間芽過暗礁區?如果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來這裏,別忘了他們還得帶上守島的六個人和其他一些東西。我們得好好考慮這些情況。”


    邦德仔細思考著行動方案的各個細節,恐懼的陰影早已拋在了腦後。


    十點正,一個閃著黑光的身影象蝙蝠樣從岩石上滑進了十英尺的水中。


    此刻,他的腦子裏隻有期望和興奮。很快,水麵上就看不到黑影了。


    “一貝風順,”誇勒爾一邊劃著十字,一邊為邦德祈禱。他轉身和斯特蘭韋斯穿過樹林回到了屋裏。兩人躺在床上,睜大兩眼,心情不安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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